第三章 昔日的鎮江
第五節
可惜，車一路向南，到入山了，還沒有任何停靠的徵兆。
每隔幾分鐘，她就會猜測，車會不會隨時停下來。
「我母親，」周生辰忽然開了口，「她可能，會對你有些冷淡。」
時宜有些不敢相信。
她再想不出。
時宜聽得有趣，縱然周生辰這麼說，她還是覺得他最特別。
在機場時行色匆匆的周生辰，在青龍寺偶爾談笑的周生辰，在上海略顯神秘的周生辰，都和現在的這個人，毫無關係。
她頷首，覺得兩個人真像是在演戲。
直到兩個人走進避雨亭，有人小心替他們擦掉鞋上的水漬，這種感覺，越發清晰。避雨亭里本有十幾個中年婦人和女孩子，都在輕笑著，閑聊著，到他們走進來時，都很自然起身，或是坐的端正了些。
只對那個領路的年輕男子說，直接去見大夫人。
她喔了聲。
他下車時，將西服外衣遞給了wｗw.heｔｕbｏok•cｏｍ•com門口侯著的年輕男子，傘撐在手中，他回身看時宜，比了個輕勾起手臂的姿勢：「這樣，可以嗎？」
不過幾秒后，就釋然了，她真的是有意接近。若說無意，恐怕連自己都不會相信。
周生辰看她像是在出神，也沒再出聲打擾，他習慣獨處，當然也習慣不打擾別人。
「十四歲以前，住過一段時間，」他說，「時間不長。」
山林中的路，被雨霧渲染的，十分怡人。
想到了他曾說的話：「你說，你有我完整的資料？甚至是我家裡人的。」
時常能碰到些匆匆走過人，都是從旁門、小道而過，看到周生辰都會停下步子，欠欠身子，遠了就不作聲，近的就喚聲大少爺。時宜聽這麼玄妙的一個詞，拿餘光瞄瞄他，後者倒是冷淡的很，大多時候都沒什麼反應。
會在這附近停？還是會繼續開m•ｈｅtuｂｏｏｋ.ｃoｍ•ｃｏm下去？
他胳膊肘支在一側木質扶手上，欠了欠身子，似乎想要脫下外衣。因為個子高，車內空間不太夠他伸展，脫下來的動作略有些不自在。時宜很順手地，替他拉住一側的袖管，幫他脫了下來。
「比如，像你？」
「沒什麼忌諱，」他說，「我家人也並非是猛虎野獸。只是，你不是她知道的女孩子，可能，她會需要一些時間來了解你。」
她這麼幫著，衣服就到了自己手裡。
和大多江南城市相似，有湖，也會有寺，還會高高低低的山和故事。車自湖邊開過，能看到遠處的金山寺，在雨幕中，朦朦朧朧的。
她點點頭。
對她來說，周生辰是唯一的，不論前世今生。
還帶著稍許的溫度，她捧抱著，忽然有些昏悠悠的。
所有的視線，都隱晦地落在她這裏。
「我的職業很特別嗎？」他笑：「和和*圖*書我比較熟悉的，還有個外姓的弟弟，他是核工程師，而且並不效忠於任何國家，是個危險而又傳奇的人。家裡奇怪的人很多，不過大多數人我都不熟悉，我從十四歲進入大學開始讀化學，大多數時間都在實驗室，生活非常單調。」
這麼大的雨，一路而入，都未有任何積水。
到她終於看到有錯落的建築物出現，同時，也聽到周生辰說：「慢慢你就會了解，我並不是在質疑你，這些，都是一些必要的程序。」他說的冷靜而輕緩，語氣沒什麼特別，但是顯然是為了讓她舒服一些。時宜回頭，對他笑了笑：「慢慢你也會了解，我這個人很大度，一般小事情，都不太會生氣。」
這很明顯。
就這麼一個小插曲，莫名就讓兩個人之間，有了稍許的親近。她覺得心跳的有些燥，偏頭，繼續去看雨霧中的山林，她對他，是真的忘不掉擺不脫，而他呢和-圖-書？為什麼忽然訂婚？如果按照他所說，是「需要和一個人訂婚」，究竟是為什麼需要。
周生辰微微含胸，遷就她從車內出來的高度，時宜伸出一條腿，踩到濕漉漉的地磚上，很快就挽住了他的小臂。她穿著長袖旗袍，他則是單薄的襯衫，隔著兩層輕薄的布料，卻仍能感覺到彼此體溫。
「我來拿。」周生辰說著，已經接過來，放在自己的腿上。
早晨還是陰天，現在已經有大雨瓢潑的預兆。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家庭有些特別。」
「很複雜，」他無聲地，緩慢地笑著，「大多是老輩人積攢下來的家產，後輩人並不需要做什麼，所以，大多選擇自己喜歡的事。」
因為他說在這裏住過，頓時覺得這雨幕下的古寂老宅，多了三分親切。
鎮江這個地方，雖然是時宜父親的祖籍，他們卻並不常回來。
「很詳細，」他簡單地說，「詳細到，你從和-圖-書小到大，每一年的資料。」
車停靠在非常古樸的老宅前，門口有人侯著。
「你從小住在這裏？」她很隱晦地打量沿途景象。
兩個人，一個是覺得束縛脫下外衣，一個呢，只是隨手幫了個忙。
「我們——」他似乎想起了初識那天，慢慢笑著說，「認識的太特殊，所以，需要一些必要的程序來了解你。」
她沒想到，這麼浪漫的事情，被他說的如同有意接近。
時宜聽他的語氣，有些嚴肅，不禁又緊張起來：「因為我家庭太普通？」
時宜無意識地轉著自己手腕上的金鑲玉鐲子：「那有沒有什麼忌諱？比如說你母親，不喜歡別人說什麼？或是見面了，有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
她心猿意馬，走了十幾步出去，才認真看這院子套住院子的地方。
不知道，自己和他，該怎麼做一對未婚夫妻。
她後知後覺地思考這些問題。
雖然是老宅，排水卻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