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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中山先生就去天台修理衛星天線了？」

村上繁奈抓了抓頭髮，苦惱道：「那憑推測沒辦法指證他，這沒用啊！必須要有實質性的證據……」她說著眼睛一亮，「那隻鞋，鞋上會有他的指紋吧？」

「是的。」

「那隻鞋不是找到了嗎？那證明中山先生死前確實爬到了水塔支架上。」

日本刑事案件檢方勝訴率高達99.9%，也就是由檢查官進行公訴時，基本已經鐵證如山，確保嫌疑人99.9%的可能性被定罪，然後才會動手，而日本刑事辯護律師的主要工作就是和檢方討價還價，盡量保證當事人不被量刑過重、能爭取緩刑、保釋等等——在日本，干刑事律師不賺錢，在法庭上也是檢查官的應聲蟲，只能求饒，很憋屈，所以很少有律師專攻刑事案件。

這算是她第一次經手案件，雖然是意外死亡案，不值一提，但好歹也是個案子，需要走訪調查，那就算又要加班了，心裏感覺還算有點意思，比去端茶倒水訂外賣便當強。

「沒錯，我覺得是龜田先生約了中山先生一起上天台吸煙或是乘涼，因為常去，而龜田先生拿了手電筒，所以中山先生才沒拿，覺得有點光就夠了——請您看那裡，這是這家物業公司自警員的條例，他們平時巡邏是不開走廊燈的，大概是為了省電費，而且記得我們剛才去十樓嗎？這舊樓走廊燈是手控的，而且離電梯口有點距離，還在通往天台入口的另一側，過去開燈有點麻煩，所以他們兩人共用一支手電筒上了天台。」

北條三信站到窗邊向下一望，發現藉著院內的昏暗燈光，能看到死者的遺體，而死者那扭曲的姿式一看就已經過世了，不由緩緩點頭——從十樓以上直接掉到水泥地面上，摔死是正常的，活著倒是奇迹了，這屬於常識性判斷。

不過他看了龜田義正一眼，這人很冷靜啊！但是，目m.hetubook.com.com擊者性格比較冷靜是值得懷疑，但拿來當證據卻不行。

北原秀次剛把自警室轉悠完，正拿著那張節目表細看，同時拿著手機在網上查著東西，抬頭間竟然發現北條三信好像要走的樣子，連忙問道：「北條刑事，您要去哪裡？」

說完，他轉頭看了龜田義正一眼，這傢伙正垂頭坐在椅子上，似乎依舊自責中，但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偷笑。

北條三信回頭看了他一眼，甩甩手就走了。也就是他看北原秀次還覺得蠻順眼的，不然就憑他在案發現場竄來竄去，亂翻亂動，他早就破口大罵了，但看北原秀次再順眼也不需要向他解釋自己的行動——一個高校生而已，不對他發火已經是恩賜了，想多管閑事那是沒門。

「決定性的證據還沒找到。」北原秀次微笑道：「不過我基本確定龜田先生有行兇動機了。」

這種有異於其他國家的情況是有原因的。

接著北原秀次又給村上繁奈指了指中山介信生前的辦公桌，那上面基本全是足球相關的書籍和雜誌，對方生前是個狂熱的球迷，或者說是個狂熱的足球賭徒。

「對，請您回憶一下龜田先生說過的話，中山先生是自己去天台上修理衛星天線的，那麼就有一個問題了——他是摸黑上去的嗎？穿過漆黑一片沒開燈且堆滿了雜物的過道，然後爬上天台，在沒有燈的天台上摸黑爬上水塔支架，然後摸黑去擰衛星天線的高頻頭？」

北原秀次看了龜田義正一眼，輕聲道：「但這不是意外死亡。」

「原來是這樣啊！平時你們也是這樣調整衛星天線？」

「對，九樓和天台離得很近，叫喊聲能聽到。」

警察也是一樣的道理，如果沒證據就指認一個人是犯罪嫌疑人，那對方投訴，或是通過政客、媒體喊冤，村上繁奈的狗頭能被上司澆上三桶https://m.hetubook.com.com狗血然後當場打爆。

「那手機呢？」

北原秀次指了指自警室牆上的通訊錄，笑道：「剛才我拔打過中山先生的手機，提示關機了，而自警室里沒有他的手機，他身上也沒有，所以我想……他是不是通過手機APP進行投注的，而龜田先生又確實是他的好朋友，知道或是偷偷記憶了他的帳號密碼，在這事情以意外結案后，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贏來的錢轉移走。」

龜田義正解釋道：「這是葡萄牙的一家電視台，本來我們在看今天葡萄牙的一場足球比賽，結果比賽剛結束天線就又接觸不良了。」

他立於不敗之地，就算拿不到錢，也證明不了他殺了中山介信。

「就是博彩公司通過足球比賽開盤口進行賭博，今晚九點十分結束的葡萄牙超級聯賽爆了大冷，比分6:0，上半場進了5個球，下半場進了1個，弱隊大比分獲勝，出乎了絕大多數人的意料，要是按博彩公司複合投彩的規則，全中的話，一千日元大概能贏7000歐元，一萬日元能贏七萬歐元。」

村上繁奈無語道：「好像變成由我收尾了，大概要忙一兩天吧？按北條前輩的意思，要是明天走訪沒有別的問題，就按意外死亡結案。」

北條三信沉吟了一下，覺得這說法似乎沒問題，又問道：「從窗口看到中山先生墜樓后就直接報了警，沒先下去看看或叫救護車嗎？」

「會不會他手機忘在家裡了，或是乾脆沒有？」

「這邊呢？」

「這樣說來，是龜田先生髮現中山先生贏了賭博，而且贏了巨額的錢，所以故意約了中山先生去了天台，然後趁他不備把他推下去了？那麼那隻鞋就是龜田先生又跑上天台塞到水塔支架上的？難怪我們都到了，他才從樓里跑出來，我還以為是他害怕和屍體相處，故意躲在樓里等警察來……」

村上繁奈看完了hetubook.com.com節目表和博彩網站，有點半信半疑：「就算中山先生賭球，那他死了，龜田先生也得不到任何好處啊！」

村上繁奈猶豫了一下，這不是她的工作範圍，但現在第一署出了大案子，搜查課的人手緊缺也是事實，現在抓她的壯丁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能點頭道：「我明白了，北條前輩。」

村上繁奈吃了一驚，連忙將北原秀次拉到一邊，本能就責怪道：「北原同學，這種話不能隨便說，要慎言！」

北條三信對足球比賽不感興趣，看了一眼便算了，只是指著滿是零食袋的茶几問道：「你們當時就是在這裏看比賽？」

在日本，被送上法庭對嫌疑人日常生活和名譽影響很大，一旦上了法庭又是冤案，嫌疑人卻沒辦法向周圍的人一個一個解釋自己是被冤枉的，依舊會惹來同事、朋友甚至是陌生人的很大非議，而日本人最受不了別人對自己評價惡劣，心理承受能力通常很脆弱，往往就自殺了事——自證清白，嚴重時甚至會割開肚子讓大家看看是不是真的「腹黑」。

可能是技術派的，剛開始是真心喜歡足球，後來發展到用愛好來賺錢了。

難怪他們要自己裝個衛星天線，確實有些足球比賽日本電視台是不會花錢轉播的。

「我覺得應該是這樣的，而且他還順便拿走了中山先生的手機，只等賭金一到帳就轉走。」

「就算有，他們是朋友和同事關係，互相借用過手機這很正常。」

北原秀次微笑道：「我不是指那隻鞋，我是在找手電筒。」

北原秀次點頭道：「可以拜託鑒識課的人查看一下，如果有應該能算個證據，但我覺得他這種人怕是不會留下這種把柄。」

北條三信安排好了，又找到了鑒識課的人員和當地交番的治安警吩咐了幾句，讓他們暫時配合村上繁奈，然後就要出發去平芝町那邊，那邊才是重案要案，近一個月連續六www.hetubook.com.com人身受重傷，弄得人心惶惶，媒體上罵聲一片，必須集中一切力量儘快抓住兇手，不然縣本部就要派人下來了，到時職業組那幫官僚也要找分署的麻煩。

北原秀次站在北條三信身後也看了一眼，發現還真是足球愛好者，不單是葡萄牙的超級聯賽，像是意甲、英超、荷甲的比賽都有，而且還有一小部分是乙級、丙級聯賽。

北原秀次進了門，仔細打量了一下自警室，發現這裏亂是亂了點兒，但沒有打鬥痕迹，而北條三信在室內轉了轉，也沒看出什麼異樣，又看了一眼沒關的電視，發現裏面是外國的足球評論節目。

「具體是什麼時間？」北條三信詳細問道。

村上繁奈敬了一禮：「是，北條前輩。」

北原秀次沉吟了一下：「我沒找到，但肯定被他丟在某個地方了。這個人很冷靜，也很理智，不會把死者的手機放在身上，這樣回頭就算被發現了，也可以解釋成死者遺失的，和他沒關係。」

「手機上會有他的指紋吧？」

龜田義正搖了搖頭：「那是十樓的天台，北條刑事……您請看。」

「那就有很大可能是……」

「為了錢。」北原秀次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他們應該在參加境外賭球，是為錢出了人命。」

「是的，他去修，我在這裏看著電視畫面。當時我看電視信號正常了，我就走到窗口大喊了一聲好了，然後就回來坐下繼續吃零食，但過了幾分鐘我聽到了他一聲慘叫，再跑到窗口看時，他已經……」

龜田義正帶著一行人到了九樓的自警室，這座老舊寫字樓的業主為了搬運貨物方便，都希望盡量租用樓層低一些的房間，因此自警室一路從一樓搬到了九樓——經濟不景氣，業主只要肯租房間，什麼都好說。

「忘在家裡了有可能，但一個社會人沒有手機，在現在這個時代怕是極少極少見了，不太可能，而且動機不重要，村上刑事，其實我看hetubook.com.com過屍體就開始有點懷疑龜田先生了。」

她也沒發現有可疑的地方，感覺就是一起令人悲傷的意外。

「什麼動機？」

北條三信思考了一會兒，還是覺得這案子沒有太大疑點，直接放棄了，伸手叫過了村上繁奈吩咐道：「村上，我要回平芝町那邊，你知道連環暴力案現在有多受媒體關注，所以……這邊就交給你了。」

北原秀次看了一眼龜田義正的腰上，那裡正掛著一支手電筒，而中山介信的辦公桌上也放著一支，被幾本雜誌半掩著，「村上刑事，這裡是自警室，不缺手電筒，他這是何苦呢？」

所以，如果不是拿到鐵證，日本檢查官不會發起公訴，因為一旦公訴失敗，被冤枉的傢伙再鬧一鬧哭一哭，社會輿論影響極大，負責的檢查官輕則被上司罵個半死，重則影響升遷，甚至最嚴重時需要開記者會在媒體上當眾道歉，然後引咎辭職。

北條三信叮囑道：「你等天亮聯繫一下這家公司的職員，走訪一遍，確認龜田和中山生前的關係，如果沒問題，就按意外事故結案，把筆錄和結案報告都補起來，你上司那邊我會拜託課長打招呼的，算是借用你兩天。」

北原秀次說著，給村上繁奈看了中山介信和龜田義正從網上列印的節目表，又拿著手機給她瞧了瞧網上查到的信息——他們看過的或是準備看的，全是歐洲博彩公司開盤的火熱推薦比賽，只有少的，沒有多的。

村上繁奈解釋道：「北條前輩還有別的案子要辦，所以先走了。」

「賭球？」

「手電筒？」

「比賽結束時間是日本時間九點十分，然後中山君就上去了……原本我們九點四十還要看另一場比賽的。」龜田義正為了證明沒有說謊，從桌上拿起一張紙給北條三信看，上面是他們自己從網上列印的節目表。

她拉著北原秀次再次走遠了幾步，詳細問道：「你有什麼證據嗎，北原同學？北條前輩沒發現有可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