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在北方城市，能喝的女孩子不少，如紀憶這般的眾人也不少見，沒覺得這姑娘有什麼不對勁，只瞧著她進來不言不語，關鍵時刻還挺放得開。

這個會議室在紀憶推門之前，正在探討當下媒體行業從業人員的職業道德，而在她離開后，話題卻意外和諧地轉為季成陽的個人情感專場。

「我肚子疼……疼死我了，沒力氣爬扶梯上床，就在地上蹲會兒。」

宿舍樓門口的避風處，有個很高的男人站在那裡，手邊還有忽明忽暗的星火，像是在抽煙。那裡有一盞蒙了灰塵的燈，照出來他的側影。

扇貝、蟶子等等已經一盤盤端上來，也不是什麼高檔餐館，在吵鬧、菜香和一瓶瓶深綠色的啤酒瓶的渲染下，讓她慢慢從層疊的回憶里清醒。

「真認識？」女同學做賊似的，低聲和她說著，「昨晚我和陸影把你弄回來的時候，這人就想把你抱走，把我們倆嚇壞了，還以為是色狼呢。不過……他也長得不太像色狼……」

「別管了，」同宿舍的女生也笑和_圖_書著說，「我們這種窮學生就負責湊人頭。」

「不是吧，看著比你小多了。」

那時，她時常有種錯覺，自己和季成陽的那一場愛情並不是真的。

同學湊在她臉邊，輕聲耳語：「門口那個人，你看看。」

憑著成年人的嗅覺，光是季成陽在人家姑娘推門進來的一瞬，就驚得站起身，就該知道這背後很有故事，非常有故事。三個人熱情交流著，而負責帶紀憶的那個資深記者，已經徹底被這個被眾人推導出的事實驚住了：季成陽，業內成名久矣的季成陽，和自己組裡的實習生曾經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她猛地鬆了手，腿磕在身後椅子上。

一杯冒著氣泡的啤酒，出現在她眼前。

於是她就摸著黑，裹上羽絨服和圍巾，和室友下了樓。

紀憶進了包房，發現竟然有四桌人，原來是陸影男朋友的生日，特地請吃飯。她和同宿舍的女生看著這麼一屋子不認識的人，尷尬得不行，對視了兩眼，想要逃走。「陸影的大學同學？別客www.hetubook.com.com氣，請坐，」壽星還是個在讀博士，說起話來挺學生氣的，「是我讓她多帶兩個人來的，反正包了四桌，人又沒坐滿，吃也不吃不完。」

滿滿一杯啤酒，幾秒就喝了個乾淨。

本想去食堂吃飯，本科同學陸影忽然而至，說要一起吃個便飯，兩個人走得時候，數遍還帶上了紀憶同宿舍的一個女生，到了地方，發現是個吃海鮮的酒家。

唯有季成陽始終沒有理會任何追問，他對有關於紀憶的一切都諱莫如深。

「然後你哇地一聲就哭了，哭得特委屈，死活不讓他靠近你……後來我就覺得不對，覺得你應該認識他，就沒喊阿姨叫警衛。」正說著，就看到有個男生頂風騎著自行車，艱難地向這裏而來，身邊同學輕聲埋怨了句：「真笨，這天氣還騎自行車……」她看了眼紀憶，「你怎麼辦啊？」

心底一空。

可想來想去，竟無人可說，昔日大院里的好友沒有一個還保持聯繫，包括季暖暖。三年多以前，她從香港hetubook.com.com回來，連家裡人都會在閑聊時談及季家小兒子的婚事。季爺爺雖然很不欣賞那場突如其來的戰地婚禮，卻終究還是季家的一樁喜事。

「你師妹？」這桌子負責倒酒的人樂呵呵地問了句。

凌晨四點，腹痛劇烈。

她從轉盤上一疊紙巾里抽出一張，低頭擦乾嘴角，抬起頭，眼睛亮亮地像是被酒嗆出了眼淚。「快吃菜。」陸影忙著給她夾菜，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

「她是比我小，二十剛出頭。」陸影想要換了紀憶面前的酒杯，竟然被紀憶按住了。

紀憶將圍巾拉到鼻子上，艱難地下了四層樓，走到宿舍樓門口，剛想出去，就一把被身邊人拉住了胳膊：「別說話。」

紀憶渾渾噩噩地在學院路上溜達了好幾個小時。

「是我……」虛弱的聲音，顯然是和她一起吃飯回來的女生，「你醒了啊……」

用手去攥住，像是渴極了的人忽然遇到水，不管不顧，拿起就喝。

「放心，他請的也不是什麼社會閑雜人等，全都是學院路八大院校出來的，和-圖-書快坐下，紀憶。」

她鬆口氣：「我也肚子疼。」

「幹嘛呢，」陸影一看就急了，「怎麼給我們姑娘倒酒啊，我們還學生呢。」

紀憶看著自己面前的杯子。

「你怎麼了？」她彎下腰，捂著自己的腿問。

「我同學。」

那晚她也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這絕對是她小時候喝醉后，第一次碰酒精類的東西。酒的品類不同，但作用是相同，就是喝醉了會完全失憶。她完全沒有印象，是如何回到了學校，如何上了四層的宿舍樓，而又是如何被扔到了需要爬扶梯才能上的床。

桌邊的人都怔了怔，旋即就有人爆了好。

她回到宿舍，正趕上晚飯時間。

現在拿起電話，想要傾訴，這種錯覺又回來了。

她抬頭的同時，倒退半步，撞到了同學身上。

季成陽的聲音，還有在站在白色會議桌后的樣子，他的眼睛，都始終在她腦海里盤旋。雖然已經過去了，但是她坐了一個多小時公交車，遠離報社，仍舊有些魂不守舍，後知後覺地抗拒著這個事實。

她無從拒絕，m.hetubook.com.com只能坐下，不好意思對壽星笑笑：「生日快樂。」

她咬著嘴唇，慢慢從扶梯上爬下來，腳還沒找到拖鞋，就看到地上還蹲著一個人影，一動不動，彷彿鬼魅……

冬天的凌晨五點，外邊天色黑到能徹底吞滅所有遠近建築物。

她特別想打一個電話，打給或多或少知道這段感情的旁觀人。

大冬天的，冰啤酒下肚，真不太好受。

倒酒的人不認識。

還在猶豫著，就被陸影按住肩膀坐了下來，耳語勸她：「我男朋友過生日，又不是外人，你怕什麼？不管他們，吃好吃的，我是帶你們兩個學生出來打牙祭的。」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沒吭聲。

她愣了，茫然看同學。

「不會是海鮮的問題吧？你吃得少，我可吃了不少，都去了三趟廁所了。」

兩個人不敢大聲說話，怕吵醒宿舍里睡著的另外四個人，就這麼悄悄交流了幾句。等到兩個人很痛苦地輾轉了幾次洗手間后，終於得出一個結論，的確是食物中毒了。那個女生很快撥了電話給自己男朋友，求助他帶兩個人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