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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樓梯拐角處，看著玻璃門外的人。這麼十步遠的距離，甚至能看清他如何從褲子口袋裡拿出煙，點燃，只是抽得時間很少，任由煙在指間這麼一點點燃燒到盡頭。

季成陽你還有沒有機會回去面對她，還有沒有資格，再看到她對著你笑。

紀憶忙低下頭，轉身，上了樓。

「那人還在外邊呢，」室友輕聲說，「要不你還是出去看看吧，大風天在外邊站了一夜。」說完，室友就從保溫杯里倒了水出來，吃了葯，上床補覺去了。

「不要這樣。」她慌張退後半步。

而紀憶就低著頭，在他的目光里，慢慢走近他。

紀憶一瞬失神。

比如，他的血液病。

同學猶豫著，想到昨晚那一幕，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她這一整晚也沒睡，腸胃的疼痛反覆折磨著她，不敢上床，就倒了杯熱水，趴在自己的書桌上打瞌睡，她沒想到自己喝酒了，昨天的一切都像是在另外的空間，從見到季成陽開始，她的精神就被打散和圖書了，說什麼，做什麼，都不像是她。

紀憶低頭：「我不去醫院了，你多開一份葯，幫我帶回來吧。」

「是因為污染區？」醫生驚訝，神情複雜。

那個女生推開玻璃門，與季成陽擦肩而過，就這麼裝著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很快坐上男朋友的自行車，隱入了漆黑的夜色。

她看著腳下有了裂痕的水泥路面，輕聲說：「有事嗎？」

他微微收著下巴頦，低頭看她：「西西。」

分開這麼久，會過著怎樣的生活，有沒有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季成陽僵住手臂，慢慢將手放下來，有些尷尬地插入長褲的口袋裡：「我前天剛剛回國，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找到你。給我些時間，我想和你好好談談。」

季成陽看著她，經過整晚的站立早已感覺到這身體不像是自己的，只有胸膛里的心臟因為她的走近，而陣陣發緊。

季成陽並沒有意外醫生的這種反應，從約旦安曼開始，他輾轉了很多醫和*圖*書院，不管落後的醫院，還是走在前沿的醫學專家們，聽到戰爭污染區都是相似的神情。人們之所以對原子彈懼怕，最主要原因不是因為它強大的殺傷力，而是它所造成的污染，而美國在戰爭一直使用的貧鈾彈，也因為同樣的原因被人所痛恨。

紀憶不敢繼續往下想，眼睛緊緊閉著，睫毛卻微微抖動著。

「這件事是我沒考慮周全，」他被她眼中的懇求所驚醒，很快妥協，「等你忙完，我們再談。」紀憶以沉默告別，結束了這場談話。

她說完，終於抬頭。

季成陽眼前有陣陣重影，迫不得已將眼鏡摘下來，拿在手裡，伸出另外的一隻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西西。」

「在伊拉克的那段時間，我曾經被迫去過戰爭污染區。」季成陽作了最簡單的回答。

如此說完，停頓了半秒，她又輕聲說：「還有，不要再找主編要我的任何信息了。你入行那麼早，以前的朋友都是我的上司、比我資歷老的同行，www.hetubook.com.com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以前的關係，我可能……就要換工作了。」

她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睜開眼，看見室友歸來。後者走近，把一個塑料藥瓶和兩盒葯放在她手邊：「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我讓醫生開了兩份。」

季成陽站在原地又抽了兩根煙，勉強讓自己恢復了一些精神，到學校東門攔了輛計程車，直接去了醫院。這次回國，他並沒有選擇301醫院，而是通過朋友的關係，聯繫了另外的醫院。就在年初，他剛做過肝部分切除手術，需要定期隨訪，所以這次約見的這家醫院肝膽外科主任。對方早知道這個病人的家裡很有背景，雖然知道他做過戰地記者，卻沒料到他的身體情況會這麼複雜。

從他活著離開伊拉克，從他在約旦安曼蘇醒過來，在距離伊拉克巴格達九百多公里的醫院里想到紀憶，就在反覆問自己：

她被這句話震得說不出話。

耳邊是寒冬里的風聲。

這麼冷的天，又沒課，姑娘們和圖書當然樂於繼續和周公約會。

寢室同學看完急診回到宿舍，天已經亮了。

季成陽聽得懂她的意思，沉默著。

竟然真的喝酒了。

那雙眼睛里也有著徹夜未眠的疲憊，局促，忐忑，還有一些迫不得已的請求。

「我今天會很忙……」成千上萬的念頭排山倒海而來，她喘不過氣，只想儘快結束這種對話：「這裏很冷……你先走吧，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快畢業了，還有實習，等有空再談吧。」

她應了一聲，拿起盒子看著服用說明。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樓有女生出來，看到角落裡的紀憶，驚地啊了聲，捂著胸口抱怨：「大半夜的，嚇死人了。」

在昨天之前，他怎麼都不會想到會如此容易找到她。這個從小就生活在冷漠的親人身邊，卻仍舊熱愛生活的小姑娘，自從畢業后就和家裡斷了聯繫，連暖暖也不知她去向，他找不到任何和她的聯繫點。

很久沒人這麼叫過她了。

沒有結婚？

她懇求地看著身邊人。

宿舍恢復了安靜。和_圖_書

這些問題鬱結在他心底已經太久。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還沒到最糟糕的狀況。

「西西，」他的聲音很啞，不知道是這段話太過艱澀，還是因為整夜未眠的疲憊，「我沒有結婚。」

一星期後，紀憶接到報社的臨時工作，和何菲菲一起負責報社與四大高校合作的演講活動，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能在那一天同時見到好幾位戰地記者，因為他們是被主編邀請來的，包括剛剛回國的季成陽。

醫生翻看著病史，他看得出季成陽精神狀態很差，所以盡量縮短談話的時間，只針對一些特殊的情況提出疑問。

而她所在的大學就是起始站。

「我剛才看到你，」她的手在羽絨服的口袋裡緊緊攥著，「你來找我嗎？」

紀憶繼續反覆去看盒子上的服藥說明，讀了七八遍以後，站起身，匆匆穿上羽絨服走出了宿舍。紀憶推開門，兩個女生擦肩而過，小聲嘀咕著看帥哥看帥哥，就這麼和她擦身而過走進了宿舍樓。

「啊？看病還有人代看的？你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