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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

腦子裡一下子就劃過南雅的臉，他心跳亂了一拍，問：「為什麼這麼說？」

陳警官確認：「歌是你選的。」

「那時你大概修了多久的電腦？」

「具體不記得了，大概是，」周洛想了想，「——哦對了，問我要不要聽歌。」

徐毅死於車禍。

她也想到了那一刻。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擦肩而過。

很快周洛就知道是真的沒事了。因為他和周父走出派出所時，看見南雅也正巧走出來。

暴雨那晚徐毅開車出行，因雨天路滑外加喝酒駕駛，車輛在危險路段撞向護欄墜落山崖。當場死亡。

周洛默了半秒，腦子卻飛速轉了好幾圈，一下就想了個通透。

「小賣部肯定有很多人談論啊。」

陳警官轉問：「那天你在上學？」

「我給她展示了一遍，教她怎麼用。」

陳警官微微點一下頭：「她一直在隔間裡邊。」

……

「當然是縫紉機。」周洛一副「這還用問」的表情。

「最需要的東西？」

周洛背著書包，塞著耳機聽著歌，往學校走。他不經意抬頭望一眼山林，意外發現山上一片嫩青色。

「然後她就放了紅顏知己。」

「十幾分鐘吧。修完后我說可以了，南雅姐就出來看。」

一定是徐毅的死和五點二十到六點這個時間段有關，而南雅作為徐母指控的「最大嫌疑人」，她接受問詢時只能說出實情：那個時候她在旗袍店，沒法作案。但她肯定不會把他牽扯其中，不能說他常去，只能說是電腦壞了叫他去的。

這和南雅說的一模一樣。

不到一年時間又去了一位年輕人，清水鎮的居民們一片唏噓hetubook.com.com，目光紛紛聚焦南雅身上。她除了穿素衣，倒沒有任何地方與往常不同，說她冷血無情薄情寡性的話又塵囂甚上，她只當耳旁風。

陳警官盯著他：「她怎麼會突然找你修電腦？」

「連你也開始認為那些人說的話可信。」周洛笑笑。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諷刺。

南雅卻道：「我同意。——抬去解剖吧。」

周洛聽著歌，張青李在後邊喊了好幾聲他都沒聽到，張青李追上來拔掉他的耳機：「周洛！」

陳警官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大概多久后，你修完電腦？」

「說了。問我電腦修的怎麼樣。我說很順利。」周洛身體微微前傾，看著對方的眼睛，說，「那天南雅一直在做旗袍，還斷斷續續地和我說話。」

警察又被鬧來，徐母要重新調查，說從到清水鎮見到南雅第一面起，南雅便無傷心之意，且拒絕兄長入門。而在家裡住的那兩天，她觀察南雅沒有半點悲傷，作息正常，甚至有心思與小孩逗笑。再想兒子與兒媳不睦非一日之寒，兒媳水性楊花勾三搭四，定是外邊有相好終於謀殺親夫。

周洛：「對。」

「什麼？」

張青李擰眉：「什麼意思？」

周父心有餘悸，教訓周洛：「你這孩子，以後少管閑事！」

他深吸一口春天的空氣，目光落下來，見南雅在不遠處，對面走來。她目光淡淡從他臉上移開，也遠眺發芽的山脈，最終又緩緩落到他臉上。

陳警官問：「你怎麼會去那裡？」

她心裏笑了，臉上也掩飾不住，笑容綻開，微紅著臉說：「周洛，以後誰嫁給你肯定很幸福。」

hetuｂｏok•cｏm.cｏｍ周洛說：「自己領會。」

依然沒有破綻，陳警官繼續：「那麼從五點半到六點，你一直在旗袍店裡修電腦。」

「哎——」周洛把另一邊耳機也扯下來，轉頭看她，認真道，「你看，比如說男人，還常常會站在同性的角度考慮問題，對身邊男同胞在兩性關係上犯的錯誤，往往有比較理性和寬容的考量；但女人更傾向於貶低和打壓自己的同性。而且在責任歸屬上，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愛把過錯的大頭推給女方，因為他們習慣了戴著有色眼鏡看待和物化『女人』。所以我說你們做女人的真是太難了。」

最終，陳警官鬆了口氣般地笑笑，起身說：「沒事了，回去吧。」

「徐毅車禍的事兒啊。」

周洛吃一驚，把耳機奪回來，斜了她一眼，繼續往學校走。

周洛無語地笑了一下：「我剛不是說了嗎，我選的。」

「因為你能給女生她最需要的東西。」

「這期間，旗袍店門一直是開著的？」

那天周洛放學回家，坐在餐桌上被警察叫走，還要周父陪同。周洛莫名其妙，直覺和南雅有關；周父忙問緣由，警察安撫說只是帶去問幾個問題，一會兒就回來。

「然後呢？」

幾天後，屍檢報告出來。徐毅體內檢測出鎮靜劑成分，加上飲酒，兩者作用使他開車時神志不清甚至休克，碰上暴雨天路滑造成車禍，暴雨夜來往人少又失去及時被人發現和搶救的機會。

「我說，聽紅顏知己。」

徐母在靈堂上泣涕如雨，聞者落淚。

爬台階時，張青李從後邊走來。

「早就有了。」周洛道，「當一個女人露出瑕https://www.hetubook.com.com疵時，她會遭受來自異性的攻擊，來自同性的攻擊，以及整個社會的攻擊。」

周洛略一琢磨，坦然道：「我在南雅姐的旗袍店裡。」

張青李聽完，只覺聞所未聞，半刻之後才覺恍然，還有些感動。在學校里，她和周洛交流不多，但總能從他的態度里感受到他們對很多事情的看法是一致的，頗有眾多同學中兩個異類的感覺。到了今天，這種感覺更確切，是知己啊。

眾人看向南雅，

陳警官認為徐母失去親人太過悲慟，便問徐毅堂兄的意見，回答竟也是：「堂弟死後，弟媳似乎一身輕鬆。」

「對。」

「什麼消息？」

「有沒有人進來看衣服？」

這突如其來的，周洛措手不及：「哈？」

周洛笑笑，神清氣爽地去學校。

周洛腳步停下，張青李差點撞到他身上，周洛回頭，似笑非笑：「終於到這一天了。」

張青李跟在他旁邊：「你有沒有聽到什麼消息啊？」

「哦——她以前去音像店找人修單放機，當時只有我在，她那時也懷疑我不會修，但我給她修好了，還說有問題再找我。」周洛如實回答，「可能她就有了我很會修東西的印象。」

「我聽見做衣服的聲音了啊。」

「你怎麼確定？」

「說了什麼？」

「是尊重啊，傻瓜。」

「對。」

「這話從男的口裡說出，還真奇怪。」張青李揪著書包帶子，問，「你為什麼突然有這種想法？」

周洛無言半刻，嘆了口氣，道：「不得不說，做女人真是太難了。」

周洛答：「一直都在。」

周洛眯起眼，略微回憶一下：「十來分鐘吧。」

「沒有。」m•hｅｔubｏｏk.coｍ•ｃoｍ

周洛含糊地「嗯」一聲，跟著父親離開，卻又忍不住偷偷瞥南雅一眼。她也正看著他，眼神平淡若水，和他擦肩而過，就過去了。

「她在做什麼？」

徐毅的母親及堂兄從市裡趕來張羅後事。眾人瞧戲般盼著看伯兄與弟妹間的藕斷絲連，未能如願。徐毅的堂兄沒能進家門，住在鎮賓館里；徐毅的母親似乎也與南雅不睦，在家住了兩天也搬去賓館。

到了入殯那天更是鬧出軒然大|波，徐母不肯將屍體火化，哭喊說是妖精兒媳害死他兒子。在場之人一片嘩然，南雅平定如鍾，不發一言。

到了派出所，陳警官帶周洛去審問間，經過一扇窗戶，周洛看見南雅在裡邊。周洛不知出了什麼事，好在心底不慌不亂還算鎮定。

周洛也聽說了一些消息，但沒去問南雅。南雅這人比很多人想象的要堅硬很多，他無需擔心。且最近全鎮目光聚焦南雅身上，他去見她只會招麻煩，還不如再做幾套卷子。

「一直睡覺，沒有哭鬧？」

林方路記錄著，抬眸看了他一眼。

「沒事。例行程序。」

……

周洛不經意間就笑了笑，想起多個月前的秋天，他和南雅去山頂看黃葉。

「南雅呢？」

陳警官繼續問：「但也很奇怪。即使是路上碰到，她怎麼會無緣無故問你會不會修電腦？你只是個學生，不像會修的樣子。」

陳警官問：「南雅有沒有和你說過話？」

陳警官兩頭為難，道：「我們調查過，車禍致死是沒有問題的，由意外變成刑事案，目前證據並不足。如果要屍檢，也得問問妻子的意見。」

「那她後來又和你說話了沒有？」

張青李的道德心受到傷害，ｈｔｔps://ｍ•ｈｅtuｂｏok•ｃoｍ•ｃｏｍ立刻澄清：「不是！你別冤枉我，我純粹出於對這件事的關心。她們都在說南雅，我根本不信好不好？我只是希望事情有進展。我聽我媽一天說一個她的疑似相好，都煩死了。」

陳警官沉默了一會兒，林方路繼續問：「宛灣也在？」

「她問你要不要聽歌之後，你說了什麼？」

「宛灣……」周洛從容地說，「南雅姐去接宛灣，我剛好放學，路上碰到，南雅姐就問我會不會修電腦。」

「是什麼？」

「然後呢？」

換掉審問的氣氛，周洛也輕鬆地起身，趁機問：「陳伯，出什麼事了？」

「那天——」周洛保持著接問題的語速，沒有半刻停頓，腦子裡卻火花四濺，南雅為了隱瞞他常去旗袍店，只能說臨時找他修電腦，可大雨天的她怎麼會突然想到找他去修……

「警察管的事我怎麼知道。」周洛的語氣稱不上耐煩。

「呀，你說清楚會死么！」難得有和他深入聊話題的時候，張青李哪肯放棄，纏著問。

「有路人經過嗎？」

「古希臘有個哲學家說過呀，女人最需要的不是金錢，不是地位，不是名望，甚至不是愛情。」

陳警官看了林方路一眼，後者低頭認真記錄。

林方路坐在一旁記錄，陳警官問周洛：「下暴雨那天下午五點二十到六點，你在哪裡？」

「沒有。」

「什麼聲音？」

知己呢。

「開了大概四分之一。」

「她一開始看我修了會兒電腦，後來又去隔間裡邊做旗袍。」

該問的問題都問完了，重點證詞一模一樣，沒有出入。林方路沒有什麼說的了，扭頭看陳警官一眼。

「當然。」

「好像有。」

周洛答：「她的電腦壞了，要我去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