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南雅：「……」
「知道他在外邊有別的人么？」
南雅蹙眉半刻：「你的意思是有另一個女人在徐毅家和他私會？」
南雅一句話都答不上來。她怎麼從未發現他如此能言善辯，還是她潛意識裡傾向於他，所以不想駁他。
「嗯。」南雅也看向窗外，神色溫柔了些。
到了四月，漫山遍野的桃花開了。周洛放學路上在山裡摘了幾枝野桃花，跑去旗袍店送給宛灣。
周洛愣住了，張了張口，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彷彿被人打了一棒子似的，不再反應迅速，也不再頭腦靈光。
周洛喊：「摔倒了就自己爬起來！」
周洛低下頭看她，又真誠又難過：「南雅，你早就自由了啊。你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和人好了吧？肯定不可能啊。既然你會和別人好，為什麼那個人不能是我呢？」
「回家。」
南雅淡笑一下：「你看我像不好的樣子嗎？」
南雅扭頭看院子，宛灣在遠處騎木馬。南雅說：「我不想在警察面前裝作很悲傷的樣子，他這樣的丈夫死了，我一點也不難過。」
南雅眼睛瞪大，這個少年的腦袋是坐了火箭么？結婚？他知道他離法定結婚年齡還有幾年嗎？
林方路點頭：「雖然他住的地方有被人收拾過的痕迹，但我們還是在樓頂的衣架上發現了一件女性胸衣。估計是遺漏了。——那個尺碼不是你的。」
周洛：「嘍！」
林方路笑著搖頭：「不像。」
「不懂么，小師姐？」周洛說，「我們在一起，你做我女朋友，我做你男朋友。」
南雅重新看向他：「突然問我這個，調查有新的進展了么？」
南雅就不說話了。
南雅抬眸：「不喝。怎麼了？」
但很快，南雅看到宛灣燦爛的笑臉，宛灣被周洛抱在懷裡，小小的身體還興奮地蹦蹦著。周洛低頭蹭著她毛茸茸的腦袋，眼底唇角全是藏不住的笑意，那一瞬竟意外地像父親和女兒。
「又說瘋話。」南雅甩開他的手要走。
「好眼力。」周洛笑。
南雅簡短地說了一下林方路來的緣由，周洛一愣，說：「你知道了吧？」
南雅不想去深究，她感到有些害怕，她只想迅速結束這個話題，遂肯定道和*圖*書：「對，我以後就一個人。」
周洛納悶：「關宛灣什麼事？」
……
「還有陳鈞他爸，我表現很好。」周洛一筆帶過，對她的事更上心，「你呢？他找你做什麼？」他們的對話他並未聽太清楚，最後一句有事找他倒分外清晰，差點沒把他氣得從樹上跳下來揍他。
南雅別過頭去，淡淡道：「我不難過。」
南雅立刻移開眼睛，深吸一口氣。
「……」
周洛哼一聲：「他們懷疑過你！」
那一瞬，南雅的心跳失了控。
這些日子，南雅自己都沒意識到，徐毅的枷鎖卸去，她鬆懈了很多。
南雅瞥開眼去，全當沒看見他的笑容。周洛也不沮喪，反而笑得更開懷。他彎下腰，伸手一勾，把小宛灣撈起來抱進懷裡：「走嘍，放風箏去嘍！」
南雅愣了一愣，道：「他欺負我幹什麼？」
宛灣：「嘍！」
「宛灣今天沒有吃棒棒糖哩。」宛灣糯糯的聲音從巷子口傳來。
南雅望著他，說：「我不想別人說她閑話。」
宛灣：「好噠——」
他眼裡滑過顯而易見的受傷，怔怔好幾秒，才輕聲說：「你不是想一個人，你只是不想跟我好。」
周洛撓撓腦袋：「這事真夠煩。」
林方路：「對。我們推測，很可能在案發那天，她聽說出事後收拾東西走人，但那時在下雨，她忘了樓頂晾曬的衣物。」
南雅警惕地看著他，好歹是光天化日，他倒沒有半點越矩，又蹲下去抓著宛灣的小手搖啊搖：「宛灣，明天舅舅帶你去放風箏好不好？」
宛灣跟著叫：「走啰，放風箏去啰！」
南雅看那風箏做得十分精細，問：「你自己做的？」
「飛啦飛啦！」宛灣拍著手，在草地上歡樂地奔跑。
南雅看他那背影，走個路走得頭搖尾巴晃的，渾身上下都在春風裡蕩漾。這小孩兒脾氣！她無語地看了一會兒，鼻子里哼出一聲笑，沖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對呀，那麼大。」周洛問，「宛灣去不去？」
「你站住！」周洛一大步走上去，拉住她的胳膊不讓她走。
南雅岔開話題：「上次你被詢問，就是他？」
南雅說：「謝謝。」
周洛坐在巷和_圖_書口的樹上，黑著臉揪著樹葉。他一來就看見林方路也在等南雅，他只好挪窩到大樹上。
南雅沒做聲。這些日子回回見到他，他都一副樂得要上天的模樣。她裝聾作啞，只當不懂。前些時候她萬事纏身，他還曉得收斂避讓，這些天簡直就像下一秒人就要撲上來。
「因為你昨天吃過了，每天吃糖會蛀牙。小蟲子會鑽進你的牙齒里。」南雅輕聲說。
「慢慢跑，不要摔到。」南雅對宛灣喊。
南雅搖頭，說：「我沒有發現。不過應該不難找吧。在他家附近調查一下，總會有人看見什麼，遲早會找出來。」
這個林方路，徐毅一死他就找上門，不知道寡婦門口是非多嗎，哼！
南雅看他。林方路：「我再確認一遍。」
「去呀去呀。」她蹦蹦跳跳，轉頭看南雅，滿眼期盼，「媽媽——」
南雅抬眸：「知道什麼？」
林方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南雅道：「幸好你沒慶祝，不然我當你諷刺我。」
宛灣：「走嘍！」
「南雅，我沒鬧，」周洛比她還認真，「你說，怎麼就不行了？我們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
宛灣：「走啰，放風箏去啰！」
南雅說：「我也這麼想，所以不好跟警察講。不然要是另有其人，弄錯了，你是沒關係，你媽媽就跟陳家結梁子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這下卻沒聲了。
周洛咧開嘴笑了，稍稍傾身湊進她耳邊：「喂，南雅。」
「哦，不對。」周洛說，「我，男未婚；你，小寡婦。」
周洛更不解：「誰會說一個小孩子閑話？——哦，你怕我們結婚後別人說她是拖油瓶？」
「放風箏？！」宛灣瞪大眼睛，黑眼珠閃閃發亮。
南雅輕拍宛灣的腦袋，宛灣乖巧地跑進院子，南雅看林方路：「有事么？」
南雅心頭一暖，輕聲道：「那也是公事。再說了，在你看來，我就那麼好欺負了？」
周洛牛皮糖一樣粘上去，再度拉住她不撒手：「不準走。你必須給我一個理由。」
周洛窩在藤椅上喝茶，想想林方路只能在門口跟她講話，這差別待遇，少年心裏正得意著，南雅冷不丁問了句：「都偷聽到了？」
周洛把風和*圖*書箏放飛到天空，待高度穩定了，線頭交到宛灣手裡，宛灣高興地跑開。
……
周洛看看玩泥巴的宛灣，又看看南雅，有了主意。
南雅心頭一磕，覺得應該說點什麼，可少年似乎不想給她看見他難過的表情，扭過頭去看天上的風箏了。
南雅道：「知道了。」
周洛不解：「你生日那天，我來你家，聞到他身上有酒味啊。」
周洛有點難受，道：「那天我都沒來得及給你慶生。」
「你……知道徐毅……」
周洛道：「這時候你還開玩笑。」
「哇——」宛灣張圓了嘴巴，驚喜道，「小花好漂亮，謝謝周洛舅舅——」
「你一點都不好欺負。可我擔心啊。」少年道，「我見不得你受委屈。」
這段時間太亂，太久沒有安靜下來好好說話的機會，加之壓抑著他的那道枷鎖斷開，他說話顯然比之前更直白。她快招架不住。
「是。」南雅說，「案發的那個時間段，我沒見過徐毅。確切的說，那一整天我都沒見過他。」
南雅一回頭見他的臉近在眼前，頓時一陣耳麻。但她又不甘示弱，不肯躲開。
周洛：「走嘍，放風箏去嘍！」
小宛灣趕緊拿手捂住嘴巴，聲音嗡嗡從指縫間傳出：「可是宛灣沒有吃蟲子，嘴巴也閉得很緊，小蟲子怎麼會爬到嘴巴里去呢？」
南雅沉默一秒，問：「所以那個女人有嫌疑了？」
南雅從青嫩的樹椏下走過，看見了他，腳步放慢。宛灣聲音清脆如鈴鐺：「警察叔叔好！」
第二天，南雅帶宛灣到了山上，周洛早已等在那裡，拎著個蝴蝶風箏。宛灣一見就撲上去抱住，高興得直跺腳，兔子一樣圍著周洛跑來跑去。
周洛蹲下來把宛灣放到地上，環抱著小小的孩子，手把手教她放風箏。
「這個問題呀，我們去書上找，好不好？」
周洛看一眼窗外蹲在地上捏泥巴的宛灣，說：「她還好么？」
周洛問：「我說得不對么。——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了。別人說什麼，我們不在乎就行。」
「對啊，這——么大一隻花蝴蝶。」周洛張開手臂筆畫，宛灣的目光追著他的手，小腦瓜仰起來，長大和_圖_書嘴巴，彷彿真的看到一隻巨大的風箏。
林方路立在院門口，看著那一身素色旗袍的女人牽著一個小小版的她。
南雅說：「宛灣呢？」
周洛說：「知道徐毅在外邊的人是陳鈞他姐。」
「周洛，你太年輕。」
宛灣年紀還小，對徐毅的死並沒有概念。南雅屏蔽一切親屬，不讓她見到那些哀傷的人群，也不讓她見到喪禮。還給宛灣休學了一個月，天天把她帶在身邊。
「像。瘋得不輕。」南雅立時就走。
周洛點頭，可想起徐堅在小賣部里說的一些事，又忍不住問：「徐毅他平時不喝酒么？」
南雅一把推開他腦袋：「瘋了吧你。」
那麼難解的事被他解釋得那麼簡單，像一道對錯題。
林方路笑笑：「哦，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南雅微慍，瞪著他。
南雅點頭：「他不說緣由就把陳玲帶回家裡，說她來給我道歉，過生日。傻子才看不出來。」
南雅掙了幾下掙不開，她用力吸了一口氣，認真道：「周洛，你別鬧。」
宛灣：「走啰！」
周洛摸摸她的頭，抬頭看南雅，眼裡的深情昭然若揭。
南雅眼瞳微瞪：「你說什麼？」
南雅則說：「別管了，讓警察去查吧。」
周洛嘿嘿笑，抓抓腦袋：「我想你，就來找你了唄。結果看見那警察杵在這兒，哼，我就不走了，別讓他欺負了你。」
周洛說：「我之前不告訴你是不想你煩心。不告訴別人，是沒證據，怕你被惡人反咬一口。我說還行，你說別人只當你害陳玲。但現在這個關口我也不好說了，畢竟是命案，不確定徐毅只跟陳玲在一起，還是又有別的女的。」
林方路走後，周洛從樹上跳下，溜進南雅家。南雅看他進來，嗔怪地說了他幾句，卻也沒有重話，還給他斟了茶。
南雅一愣，扭頭就看見周洛含笑的側臉，下巴上隱約冒出青青的柔軟鬍鬚，脖子上有硬朗分明的喉結。那一刻，她驀然意識到他並不是個小孩子了，而是個男人，英俊的，成熟的，高大的男人。
「瘋了？你看我像發瘋了嗎？」
「怎麼了？」
周洛：「走嘍！」
「好哩——」
林方路說：「對。但目前還沒找到那個ｗww.hetｕbｏoｋ•ｃoｍ.com女人的信息，所以來問你，看你有沒有線索。」
「你別難過，是……」
林方路看出她沒有撒謊，都問完了，便說：「你最近還好么？」
「……」南雅她還能說什麼呢。
南雅吃了一驚：「什麼？」
枉她歷經多少事都冷冷靜靜，這一刻卻要被他刺|激到。
周洛問：「你生日那天知道的？」
周洛含笑看著她的眼睛，忽然就說：「我們在一起吧。」
「不複雜，一點都不複雜。南雅你看看，我，男未婚，」他指指自己，又戳戳她的肩膀，「你，女未嫁。——多簡單的事兒啊。」
林方路笑了，走過去彎腰摸摸宛灣的腦袋。
「說吧。」
南雅皺眉：「你以為蹲樹上我就看不見了？好好的春天，那樹一片片往下掉嫩葉子。它招你惹你了？」
周洛想想覺得也有這種可能，又想起那晚還有些不對，他想問來著，可見她表情厭倦，就作罷了。
他哪裡是要一個理由，他就是要把她反駁得無話可說。
周洛感受到她的目光，轉頭看她，他的眼神相當直白。南雅握緊了手指。四目相對，不過半秒，南雅就扭過頭去看遠處的宛灣。
周洛皺了眉，道：「誰敢說她，世上有幾個像宛灣那麼可愛的小油瓶，我就喜歡小油瓶。」
南雅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看著他異常真摯的雙眼，此刻竟有些挨不住那道目光，她瞥開眼去，皺了皺眉，道：「這事兒太複雜。」
周洛氣了一道，在她後邊喊，「你去哪兒啊？」
「我不年輕。」周洛立刻接話，「我心裏滄桑得跟老頭一樣。你要嫌我年輕，那你多等我長几年。我現在先把你預定了行不行？」
周洛差點兒噎得從椅子上摔下來：「啊？——你怎麼知道？」
他眼神分外認真，南雅望著，臉頰微紅，瞥開眼去。
周洛：「對了。——走嘍！」
林方路困窘地點頭：「我理解。——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告訴我。」
南雅蹙眉，有些詫異的樣子：「是么，我不知道。我很早就上樓了。會不會是陳玲喝酒的酒味？」
「哇——」宛灣驚嘆，「那麼大呀——」
林方路說：「也是。」隔幾秒又問，「那天你在局裡說，沒見過徐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