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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在等你

作者:玖月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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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對方是某部長的兒子,有錢有貌,有學識有才華,對許沁說:「你什麼都不用做,不上班都行,嫁進我家安心享受生活,只要生個兒子就好。」
小葛:「老子踹死你!」
李成點點頭:「誒。」
小葛仍然糾結于自己髒兮兮的外貌,說:「每次出任務回來,都這一個願望。」
可她這份工作也是需要體力的,想一想,便又勉強多吃了幾口。
宋焰再看小葛,從他眼裡看到了年輕男性對女性最原始的愛慕和渴望,稍縱即逝。小葛回過頭時,臉上就沒了笑,再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的黑灰,人整個兒沉默了下去。
宋焰:「三百。」
功虧一簣。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想起了他的那位姑娘。
心裏突然就湧起那麼一絲衝動,想做一番掙扎,可話才開頭,就沒了結尾,自己也知道是無力的。
眼見走到拐角要轉彎了,宋焰身邊的安全門被推開,醫院後勤保障部的劉副主任走出來:「抱歉抱歉,宋隊長,讓你久等了。底下的人粗心,資料弄混了你看——誒?小許?」
一堆人走向早點鋪,渾身塵土。周圍人匆匆經過,有的投來好奇而短暫的一瞥,有的皺眉於他們髒亂的外表,有的熟視無睹,繼續自己一天的路程。
童銘聽見,嘿嘿憨笑:「我的願望是能給點熱水喝,自來水太冰了。」
江毅說:「我可以不洗澡,給我個地方躺著,讓我睡上三天三夜。」
「我見您看過剛才的手術了,想請教您,看您有沒有建議或是指點給我?您的意見非常寶貴。謝謝您。」
干消防這些年,年年送戰友退役複員。大家都是窮苦孩子出身,沒路子,在隊里學的滿身技能出了社會無處施展,只能回到老家做些沒有技術含量的活,維持生計。
洗漱時,客廳電視機里播放著早間新聞,和pm2.5一起上漲的還有房價: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宋隊這些天不對勁。這次休假回來比上次更壓抑了,出任務或訓練時倒看不出異樣,和往日里一般的嚴謹認真,會開玩笑也會訓人;可一旦空下來人就有些頹和*圖*書廢。
許沁愣了一兩秒,反應過來后第一個動作是迅速把頭上的手術帽扯下來,一頭烏黑長發瞬間散落。
許沁一直都清楚徐教授和她的分歧點在哪兒,她認為這是人與人之間的觀點差異,無傷大雅;且她一貫不喜和人交談溝通,所以從來沒挑明過。
宋焰原本看著一旁,像是感應到什麼,目光移過來,落在她身上。
「好嘞!」眾人歡呼。
每個人都習慣了這座城市的繁榮與安穩,就像習慣了它的涼薄和冷清。
剛才無頭而起的洶湧思念也在一瞬間無尾地消退下去。
大伙兒高興極了,楊馳在心裏默默算了算,喜笑顏開:「整好,湊齊了四千五一個月。」
手術難度雖然不小,但完成度很高。結束時,許沁發現徐肯教授全程都在隔壁的觀察室里看著,表情嚴肅,分辨不出好壞。
上早班的日子,她在七點半起來。
這天,上午七點半,城市才剛剛蘇醒,宋焰已帶著隊員們結束了後半夜的滅火任務。
她看到了宋焰,一身橄欖綠的軍裝,身姿筆挺,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
徐肯停下腳步。
另一個街區上,宋焰帶著手下的士兵們擠在小店裡吃早餐。
這些天他忙著訓練和執勤,不去想她。可此刻一想起,便如利刃穿心,心被撕開一條口子,冷風嗖嗖地往裡頭灌。
冬天的早晨,氣溫很低。
宋焰喝著豆漿,心中複雜得不知該作何感想。
剛洗完,手機響了,是付聞櫻打來的,說是例行詢問一下她好不好。許沁卻清楚她是想問她最近的相親狀況。
宋焰極淡地笑笑,又說:「從明年開始,制度改革,周末也輪休放假。沒那麼累了。」
消防戰士們一身煙灰,又冷又累,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疲憊。他們把車停在路邊的消防栓旁,清洗車輛和水帶。
頭兒在這兒,幾個小兵都湊過來,圍坐在地上。宋焰把煙盒丟給他們,各人拿一隻,沉默地吞雲吐霧。
宋焰岔開話題:「上邊說了,明年會漲工資。」
許沁清楚徐肯的性格,他不會說客套話的,https://m.hetubook•com.com那邊是肯定了。可——
被領導點名的許醫生於是平靜地停下了腳步。
一瞬間,思維的屏障潰不成軍,她突然就想:這個時候,城市的另一角,宋焰在幹什麼?
楊馳扭頭問宋焰:「哥,你呢?每次任務結束,最想要什麼?」
小夥子們嬉鬧成一團時,一位年輕的姑娘從桌邊走過,小葛無意間扭頭看一眼,目光跟著走。宋焰順著看過去,那姑娘和小葛年齡相仿,身材嬌小,長相清秀,買完早餐離開了。
許沁的手指遲鈍了一秒,像是思想開了個小差,又像是大腦神經和手指出現了不協調,待反應過來便迅速關了電視,拿上鑰匙出門。
宋焰吃得不多,也不急,時不時抬眼看一看自己的弟兄們,清一色的年輕士兵,來自五湖四海。年齡最小的十九歲,最大的也才二十五。
沒人敢問。
許沁站在原地,心境難明。
徐肯道:「你對待病人,像對待一隻做實驗的兔子。」
這些天,許沁沒再叫外賣,中午都在食堂吃飯,發覺飯菜越來越難吃,準備倒掉時卻再次想起宋焰,想起他說部隊里的伙食比較好。
江毅說:「每年退的兵那麼多,哪兒輪得上我。再說我農村來的,沒背景也沒關係,托不了人。」
許沁在一兩秒內沒有反應,不知他怎會在這個時刻出現在這裏。這也是她第一次見他穿軍裝,戴著軍帽,腰帶緊束,更顯肩直背挺,人高腿長,整個人英姿颯爽,挺拔得像一棵白楊。
看到手術結束,他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李成一臉無所謂:「反正我放假也沒地方去。」
眾人齊齊一愣,隨即咧嘴笑起來。
到明年,他或許會離開;而這裏頭有的明年服役期滿,無法留下安置,面臨轉業。
但這隻是少數。
付聞櫻平靜地等待了一會兒,意料到她不敢開口,只問:「沁沁,媽媽當年跟你說過的話,沒忘吧?聽媽媽的話,好嗎?」
眾人興奮:「漲多少?」
給車加水的間隙,宋焰坐在馬路牙子上抽煙,可能是累著了,他腦子hetubook•com•com裡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想。
小葛縮了縮凍得通紅的鼻子,說:「我現在就想洗個熱水澡。」
冬天早晨的空氣清冷而刺鼻,襯得每個人的表情都冷顫顫的。
許沁沉默良久,輕聲:「媽媽,我說過,我有喜歡的人。能不能——」
「你對生命缺少最基本的尊重,你違背了醫者的誓言。醫學的榮譽和傳統不在你這種人手裡。正是因為你是一個極有天賦的外科醫生,我才如此痛心。」
宋焰眼神寂定,遠遠看著她這一連串忙亂動作。
她倉促抓了兩下頭髮,無意識地就準備朝他的方向走過去,身子往前一傾還沒邁腳呢,想起說好再不見面了的,於是趕緊剎住腳步往反方向轉,這一轉又發現後邊是堵牆,沒路……
整個世界蕭索而壓抑。猝不及防的,一輛紅色的汽車從視線里賓士而過,車身鮮艷如火,在灰暗的背景里拉出一道色彩。
宋焰沒發言,埋頭吃面。
「別笑了,他媽的一個比一個臉黑。」宋焰吸掉最後一口煙,從嘴裏捻下煙蒂摁滅在腳邊,站起身,「走人。」
得到的回答是:「你的技術堪稱完美,我沒有多的可以教你。」
……
許沁說:「我不喜歡。」
開車去醫院的途中,在一個紅燈口停下,目光又撞見了那紅色的燈光,她強迫自己腦中一片空白,不要去聯想。
這感覺像蛛絲縈繞心間,輕不可觸,卻纏綿在那裡。
李成羡慕:「我才三千多。」
她背靠著電梯壁,站在下行的電梯里,眼前全是那天他從家裡沉默離開的畫面。
楊馳道:「你才剛來,熬一熬。」
付聞櫻嘆了口氣:「怎麼又看不上?」
宋焰卻抬抬下巴指對面:「先把肚子填飽。」
整個人可以用臟、亂、差三字形容,極其的不修邊幅。
許沁迅速收拾好自己了追出去找徐肯教授。
徐肯教授的話似乎給了她一絲絲的震撼,可這震撼來的太過冠冕堂皇,她又似乎沒有那麼大的觸動。
許沁推開安全門上走廊時,無意一抬頭,迎來了內心的猛震。
許沁這一個星期都睡得昏昏沉沉,https://m.hetubook.com.com從潘青青那裡拿到的安眠藥起了作用。不知道睡得好不好,但起碼是能睡著。
霧霾一天比一天重,學校持續放假,醫院照常運轉。
當這種強制性的潛意識即將崩塌時,她迅速轉頭去看車窗外,只看見灰濛濛的霧霾,高樓隱匿其中。
「昨天下午,新天地廣場門口一位小孩不慎卡在了旋轉門中,七楓路消防中隊接警后迅速趕往營救……」
「我將維護醫業的榮譽和高尚的傳統。我將給予人類生命最大的尊重。」徐教授念著這段誓詞,道,
電話掛斷後,許沁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看手錶,要去上班了。
還不如蔣裕呢。
許沁又相親了。付聞櫻提出時,她也反對過,無果。
李成說:「想想別的路子,到企業里做專門的消防管理也行。」
逼到這路上,也無可退了。索性挑開了說吧。
許沁目光躲閃,硬著頭皮朝他的方向走過去,腳步匆匆,直奔兩人中間的走廊拐角。
許沁微愣,眉心稍稍蹙起。
「可您依然對我有意見,是嗎?」
小葛吸溜著麵條,問江毅:「江哥,明年退役了打算去哪兒?」
四周能見度不足幾十米。這灰濛濛的天氣,平白地叫人心情壓抑。
……
小葛瞪他:「睡覺啊。這一天天的,累死我了。」
帝城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異常昏暗冷清。霧霾紅色預警持續了整整七天,pm2.5數值幾度瘋飈至500以上。
可就像裝沙的玻璃瓶開了一道裂縫,雙手拚命想要去攔截,沙還是源源不斷地從縫隙里漏出。
徐教授說完,下樓離開了。
更多數為生計奔波的上班族依然擠著地鐵坐著公交開著私車,在各自的路上奔走,一副副防霾口罩遮住了他們的臉,口罩上一雙雙眼睛茫然而麻木。
楊馳:「做夢吧你。今天還有體能訓練。」
許沁道:「徐教授,你和我看待醫學的方式不一樣,但殊途同歸,救人就行。您認為醫者要心與情,可我不認為自己以冷靜旁觀的學術態度去解決問題有什麼錯,這無非是觀念的分歧。」
許沁洗著臉,想著不久后的主治醫師評選www•hetubook•com•com。如果成功,她主刀的手術範圍會大大擴展,薪資也會隨之大幅上漲。
李成則沒說話,眼巴巴望著路對面的早餐鋪子。附近的居民們在吃早餐,蒸汽湧出來,香味撲鼻。
她走去客廳拿遙控器準備關電視,畫面上出現消防員的身影: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大部分軍人都無法在軍隊里一直幹下去。
默默無聞地來,默默無聞地走。
人只得又轉回去面對他。
「帝城內八區房價持續上漲,均價突破6.2萬一平米;其中,以七楓路街區領跑全城,高檔社區棕櫚花園的均價更是達到14萬一平……」
室內暖氣大,桌位又挨著廚房裡的蒸屜,不久前還在冷風中凍得發白的一張張臉上漸漸浮現出了紅潤。
這天下午,許沁主刀完成了一台手術。
江毅笑:「回老家,看看是做保安,還是弄汽修。」
也不敢。
像是被人動了筋挫了骨。
大伙兒早已飢腸轆轆,油條,豆漿,麵條,小籠包,蒸餃,一股腦兒全上桌,抓到什麼都往嘴裏送。
「徐教授!」許沁一路跟著跑進樓梯間,安全門在身後哐當關上。
一群小夥子跟著從地上起來:「回去嘍。」
和門診不一樣,急診沒有午休時間,吃完午飯得趕回去上崗。
她剛從手術台下來,一身淺綠色的手術服,腳底踩著灰色的洞洞鞋,頭上還罩著手術帽。此刻望著他,眼睛微瞪,表情仍是木木的。
宋焰呼著煙,眼神看看這一圈在風中面色灰白的小年輕們,說:「人都齊整。」
學校閉校,小商鋪關張,部分公司如cbd內的新興產業和外企都紛紛放假讓員工在家辦公。
楊馳:「小葛,你一天到晚地叫累,是不是右手用多了?」
也是,軍人最需要體力,吃不好飯可不行。
「醫人者,先為人。」徐肯未正面回答,卻反問,「許醫生,你選擇醫學這條路時,立下的誓言,你還記得嗎?」
大伙兒累了一晚,都不太想說話。
可現在,主治醫師的評選已進入緊要關頭,這分歧或許會影響她晉陞。雖然依靠孟家的關係,她十拿九穩,但這次,她前所未有地希望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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