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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風就在那裡

作者:玖月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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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你的微笑,便是愛情 Chapter 22 堅守

下卷 你的微笑,便是愛情

Chapter 22 堅守

燕琳抽煙的手頓住。她抿緊嘴唇,眼中凶光畢現,是嫉妒,是仇恨,是羞辱,是終於看清她和她之間的差距。
……
「你笑什麼?」燕琳話音剛落,手下驚慌跑來報告,「燕姐,寨子被包圍了!特警已經進寨搜索!」
終於,喧囂漸消,車隊遠去。村子緩緩恢復安寧。
燕琳急速冷靜:「你們兩個去找村民。趕緊去!」
治療很成功,周遙卻遲遲不醒。
駱繹沒讓警察插手周遙的解救行動,怕燕琳發現了對周遙不利,可他卻讓警察跑去圍攻她的老窩。只怕時間都算好了,警察圍在那兒,只等駱繹救到周遙了發送信號,那頭就開始進攻。
她在原地呆了一兩秒,想著駱繹,條件反射就朝西納的竹樓跑去。可才跑出一步,就止住。
疼嗎?好像疼了。
可姜鵬推倒了滿架的燭台,白紗黃綢瞬間燃起,祠堂內部火苗飄舞,哪裡還見得著駱繹他們的人影?
日光燈把病房照得一片虛白,她雪地靴上的冰渣融化成水,無聲無息。
駱繹帶著大伙兒朝那兒逃去。
燕琳瞧她這樣兒,笑她窩囊,不無鄙夷地問:「怕死?」
「是啊,很久。」
姜鵬綁了人後,燕琳曾給妹妹打過電話,但因姜鵬脅迫,妹妹撒謊說不在村裡,帶淘淘回景洪了。
駱繹眼睛也濕了,一瞬間眨去,抬頭一看,木板有細微的縫隙,隱約能看見上頭的光景。
「聽到了嗎?」駱繹確認地問。
她還是不肯接受,但周教授也聽出了一絲讓步,至少——雖然不允許他們再進一步,可也不會為此母女鬧決裂。
撞石頭?
風一吹,輕輕飄蕩,有些陰森。
祠堂里漸漸燭火通明,照亮了環形的三層竹樓。
燕琳怒火衝天,強製冷靜后,恢復了理智:「駱繹,你不會。」她譏笑,「你不會傷害他。這就是你和我最大的不同。」
周遙不言,她跪坐到駱繹身邊,撫摸他冰涼的臉頰,忽然輕聲問:「你不是壞人吧?」
周遙搖頭:「我感覺的。」
西納一愣:「我也不知道。」她立刻看門后,掛的長刀不見了。
燕琳氣極反笑:「你以為這樣就能救他?你往這兒跑,說明駱繹他就藏在竹樓里。我現在就派人去搜!」
燕琳?!
涼席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駱繹的身影?!
「交給陸敘了。」駱繹說,「我手中的線索,足以推斷出她們的位置。」
周遙的眼淚開閘般湧出更多:「你說要我等你的,我沒有亂跑。」
燕琳其實清楚,他目前所做的事,身邊不可能有警察。
周遙慌了,不想顯得太軟弱,可眼淚無法控制地湧出來,越流越多,漸漸哭出聲。
醫生護士還跟床邊站著,周遙一抹眼睛,低聲說:「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他虛弱地搖搖頭:「只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駱繹下巴稍抬,往天上一指:「喏。」
她放下本子,端了小臉盆去打水,回來用毛巾圍住他的脖子和腦袋,認認真真給他洗臉,塗上剃鬚膏,用刮鬍刀慢慢給他剃鬍子,剃到一半,無意瞥見他愈發明顯的鎖骨,再度意識到他真的瘦了。
老婆婆,中年婦女,小姑娘,小女孩全部湧出,趕往交火地點,阻攔警方,攔在槍口前,要救下她們的兒子,丈夫,父親,弟兄。
「我現在只想見到周遙。」駱繹說,「見到周遙,把她搶回來,就這麼簡單。」
醫生說,還能維持呼吸,已是奇迹,他們都沒見過生存意識如此之強的男人,一次次在鬼門關轉圈,又一次次掙扎過來。
「你聽好了,如今這世上,我什麼都不想要,但就這一樣。你要是毀了她,我就毀了你。」
西納把陸敘引到自家閣樓,指著昏迷的駱繹:「這個人是跟你們一起的?」
駱繹看著她背影,低啞地喚她:「周遙。」
夏韻:「……」
她迅速把衣服上的彩珠和絲緞撕下來,撒一片在竹樓門口,正對著門燈,燈光照耀著,彩珠一閃一閃;她又撒一片在路邊的灌木叢。
駱繹再抬頭看姜鵬,問:「如果我們撐不了多久,燕琳和刀三就來追殺你們,還追上你們了,怎麼辦?」
所謂人生,不過是——苦樂相倚,禍福相依;看透這道理,便教我免於人生迷茫與恐懼之苦。——做到如此,便不信佛也罷。
再後來大事爆發,燕琳抽身而退,獨自在珠寶界混得風生水起,也就再也想不起駱繹那個男人。
「對。周遙也透露了。」駱繹沒有詳細解釋,「先讓周遙離開那裡,兩方交火,不能讓她留在那兒當人質。」
駱繹放下電話,眼中噬血。
沒想今天又——
就在這時,手下緊張來報告:「燕姐,出事了。」
周遙抓緊機會,立即貓著腰溜下車。
姜鵬和淘淘被帶回,姜鵬四下尋找周遙,一行人最終掀開通往地下室的暗門。
「不換。」駱繹冷笑,「她們有槍。淘淘一交出去,周遙就會死。淘淘也不能交給陸敘,不然燕琳無法無天。」
醫生從陸敘處得知周遙在地下室的經歷后感嘆,通常嚴重的腦震蕩會伴隨短暫的逆行性遺忘,或許她會忘記在地下室發生的一切。
燕琳臉色越來越冷,刀三也咬了牙,窒息的痛苦是無人可以忍受的,可——
她這輩子從未像這兩天般狼狽,被耍被騙被辱,她對他恨之入骨,殺了都不能解氣。
燕琳摸出一根煙來,點燃了,吸一口又吐出來。
駱繹在病情穩定后被轉去北京治療,周遙卻像突然來了精神和動力,天天守在醫院照顧,給他擦身體,陪他說話。
周遙聳聳肩:「不會一直啊,他很快就醒啦。」
陸敘問西納是否知道寨中窩點,西納不知情:「骨幹成員才知道,普通人一般都在祠堂集合。」
「逃路的人全被截了。」
他垂下眼,再度緩緩一搖頭:「不難過。」他說,「夢醒了,人就醒了。」
西納怔了怔,體諒卻無奈地一笑:「你還不相信我嗎?」
燕琳和刀三計算著上到三樓后衝到淘淘身邊所需的時間。只要他們比駱繹先抓到目標,剩下的一切交給手。槍。
周遙淚如雨下,恐懼,驚慌,腳蹬著地面竭力掙扎,沒用。
「我在祠堂,一刻鐘內把周遙送來。只准帶一個手下。」
陸敘不肯鬆懈,在等緝毒警察的反饋。除非那頭確認抓到逃亡的燕琳,不然這邊絕不撤退。
「似乎是他的女朋友,瘦瘦的,很白,眼睛很大。」
「難受么?」
還活著啊。
樹枝藤蔓劈開又合攏,周遙用盡全力拖著那隻不肯被偷的羊,一邊拽繩子一邊驚恐地抹眼淚。眼看不遠處,西納的竹樓再也看不見了。
周遙趕緊把駱繹的臉擦乾淨,血沿著傷口微微外滲,周遙拿紙巾摁那小口子摁了好幾次,不滲血了。她這才舒了一口氣,剩下的胡茬坑坑窪窪地剃完,總算了事。
頭顱撞上石壁,哐一聲悶響。周遙腦子裡像塞了炸彈,劇痛之下頓時沒了知覺,栽倒在地。
她驚慌地掃視四周,這裏更像一個倉庫,堆滿麻布袋。透過一處鬆開的袋口,她看見了碧綠的翡翠。這就是丹山的窩點。
夏明真皺眉:「我看你才固執,就因為他是羅譽的哥哥,你就偏向他。」
前頭的車行駛起來,一輛接一輛,頭頂這輛車也啟動了。
周遙托腮,歪腦袋:「駱老闆,是不是前兩年太累,又睡不安穩,所以你在補覺啊?」
周遙噙著淚,乖乖地點頭。
到時警察以為她逃了,派人去追,卻不想她留在這裏,只等抓到駱繹後走別的路逃走。
「能怎麼辦?除了信你,已經沒有別的辦法。走投無路了啊。」周遙輕嘆,她摸了摸駱繹的嘴唇,很快站起身,頭也不回,「我走了。」
「如果她出事,我發誓,一定會毀掉你最珍愛的東西。
「嗯?」
只不過,不能再承受失去。
「你不說,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截一截砍下來,直到你開口為止。」
駱繹:「有槍的人,跟我討價還價?」
燕琳驚愕,隨即惱羞成怒:「駱繹人呢?!」
夏明真剛要打斷,周教授輕輕拉了她一下。
有人端了水盆過來,盆里泡著不透氣的濕紙。
四人迅速躲進廟裡關上門,一尊金色的大佛微笑著俯視人間。
門口的矮荊棘上勾著一縷絲帶,彩珠閃閃發光。像是誰匆忙跑過,衣服被刮掉了絲。
「人質交換。」
身後,槍響,炮鳴。
如此往複,
……
「周遙?」陸敘驚起,「她沒回北京?!」
她癟著嘴,自己給自己呼呼,爬起來就往醫院里趕。
後來她殺了丹山,自己當老大,幻想和駱繹一起打天下。可她漸漸察覺,雖然他們表面上有著相同的成熟冷酷與瘋狂做派,骨子裡的價值觀卻截然不同。
燕琳驟然瞪大眼睛,張開口,鮮血湧出來。
周遙在逼仄的車底下,看見五六雙腳靠近,接二連三上車。
身後,小李聲音顫抖:「陸哥,他一個人……有辦法。」
十多個人迅速進了叢林https://m.hetubook.com.com,沿著痕迹找。燕琳擔心聲音太大,驚動前頭逃亡的周遙兩人,抬手示意眾人悄聲,放慢速度,切莫走錯方向。
祠堂一角,窗戶大開。
最後一張濕紙貼上去。
他輕輕一拉,周遙跌到床上,抱住了他。
燕琳愕然起身:「怎麼回事?」
他低頭,拿下頜蹭蹭她的額頭,說:「我很想你,周遙。」
「不行。」
她沒照顧過人,做事不太熟練。
周遙搖搖頭,抱著自己,不動。
駱繹舉起右手掌,手心面對著她。
祠堂里一時安靜極了,只有竹樓梯上的腳步聲。
「不可能。」
周遙抱著腦袋,屏住呼吸。
「把我抱緊一點。」
微弱的天光從窗外投射進來。
燕琳被刺了,又是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駱繹說:「我不能把她交給你。」
他迅速起身離去。周遙被矇著眼,伸手輕輕抓了一下,只抓到空氣。
她夾著煙,蹲下,俯視周遙:「疼嗎?」
石壁上血跡斑斑。
「我知道,是羅譽的。既然不是你的,就更不必為此喪命。」
姜鵬:「你保重。」
「相信我嗎?」
燕琳在一旁被這沉默弄得頭皮發麻,想呵斥周遙,下一秒,駱繹說:「燕琳。」
燕琳大步走過去,眾人撥開灌木叢,一看,樹枝折斷,植被大面積碾壓,拖出一段長長的痕迹。
她的身旁,黑色布袋落下,立著一尊散著柔光的翠玉佛塔。
她緩了不過三秒,就強打起精神往西納家趕。非得要回到駱繹身邊,她才能放心。
安靜了一兩秒,手機里傳來駱繹低低的聲音:「周遙?」
燕琳他們帶著整個村子的男人撤離了,她和駱繹安全了。再等不到半小時,警察就會趕來,那時什麼都不用怕了。
每輛車的司機都探出頭回答。
特警包圍了寨子,七八個小分隊在寨里搜索。
駱繹下令:「刀三也上樓。」
亞丁一遇,她真正認識到他的魅力,比當初還要瘋狂地愛上了他。
幾人急速逃亡,殺手抱著淘淘在前頭,駱繹抱著周遙後邊。姜鵬見駱繹頭上全是冷汗,提議:「我來抱吧,你身上有傷。」
周遙篤定地說:「現在是我在照顧他,我很清楚他每天的心情,我陪著他他很高興。他快醒來了,我確定。」
駱繹低下頭,下頜用力地貼緊她的額頭,彷彿要和她膠在一起才安心。
為誓。
可走到半路經過一家竹樓,周遙聽見裡頭隱約翻箱倒櫃的聲音,夾雜著女人冷冷的低低的命令:「警察趕到之前,一定要把他找出來!——輕點兒!怕隔壁聽不到嗎?」
殺手道:「他們進院子了,我想辦法拖一會兒,你趕緊把她安置好。」
周教授撫了撫妻子的手,道:「也好。」
駱繹,你信佛嗎?
「燕姐,」手下急了,「怎麼辦?」
「你笑什麼?」燕琳恨極了她的笑。
陸敘回頭。
燕琳停下,和刀三一起看他。
一群白大褂湧出病房,周遙關上門,抓著門把手,背對著駱繹,很久都沒動靜。
手下們交換眼神,沒想這小姑娘骨頭這麼硬。
周遙在暗示駱繹,那處建築是石牆。整個寨子全是竹木結構,只有百年前修建的舊祠堂是石牆。
周遙垂眸看一眼手錶,乾枯的嘴角慢慢彎起。她仰頭看著燕琳,片刻前空茫的眼睛里光芒一閃,她笑了。
刀三見狀不妙:「把紙拿開!」
不久前分別,她為什麼沒有去親親他的嘴唇?
西納一時有些難受:「你小心啊。」
唐朵:「……」
「燕琳,你給我聽好了。無論你對周遙做什麼,我都會報復在你兒子身上。」
十二月下旬的一天,天氣意外的冷。
小路上擠滿一長串麵包車。
「這——」
「你動她一根手指頭,我就剁他整隻手。」
周遙扔掉圍巾,慌忙奔去病房,醫生護士全圍在病床旁,表情凝重,像出了大事。
「不信,你就試試。」
走了沒一會兒,手下們再次找到被荊棘勾住的細細絲緞。燕琳捻起那絲兒,不禁冷笑,周遙逃跑太匆忙,什麼也顧不得了。她穿傣裙只為偽裝,卻萬萬沒想聰明反被聰明誤,裙子最易被勾絲。
「我倒好奇他看中你哪點兒。」燕琳走到她跟前,蹲下,說,「怕死就把LAND的核心研究方法交出來,我考慮放你一命。」
燕琳他們如果搜到西納家,一定會發現血跡和酒精消毒水的味道。到時候——
燕琳的臉再次出現在視線中,她蹲下來,抽出匕首,冰涼的刀刃拍一拍周遙的臉頰:「換個新花樣?」
殺手爬上二樓窗口,朝外窺探。
周遙側著臉,臉頰血紅,問:「你是丹山?」
……
周遙愣愣的,似乎是傻了。她真的沒有一絲力氣了。
竹板破裂聲!
陸敘從西納口中得知周遙沒回北京,而可能被燕琳抓走時,便知大事不妙。LAND項目事關國家機密,這次不論如何也不能讓燕琳逃走。那時,他緊急聯繫緝毒警,並向上級申請重兵支援。
殺手眼中帶血,狠狠摳著她的喉嚨,和她一起摔倒在地。燕琳捂著脖子在地上抽搐,再無反抗之力。
鮮血順著刀尖低落,掉在木板,滲進縫隙,一點點凝集,滴落,滴在周遙的眉心,像鮮紅的美人痣。
周遙順利把最後一小袋麵粉安置好。正要下車,卻見人群已彙集,司機朝這邊跑來。
駱繹拔刀迎擊,刀三抽刀上前。兩人斗得難解難分,駱繹身有重傷,難以發動攻擊,只能勉強抵擋。
羅譽的死幾乎毀了他的人生。她多害怕她也死去,他從此不言不語,不笑不痛,變成一具行屍走肉,流浪漂泊只為給她復讎,直至死去。
周遙放下盆子走出去。
周遙眼淚一下子止住,盯著她看,眼神冷漠,固執,帶著居高臨下的俯視。
發動機啟動,周遙閉緊眼睛捂住耳朵,頭頂一陣轟隆聲,熱氣騰騰;地上,塵土石子跟著蹦躂。
每人都心懷鬼胎,沉默著,觀察對手的一舉一動。
「燕琳一定打她了。」駱繹說,手背上青筋暴起。
……
燕琳關了免提,把手機放到耳邊,那頭沒聲音。燕琳躁了:「說話!」
周遙呆在原地,瞪著眼睛,劇烈地喘著氣。
周遙回到家,還很興奮,問:「是在國外找到了新葯嗎?」
陸敘腦子裡一片空白,他茫然走進寺廟,眼前一陣虛幻,耳旁一陣轟鳴。
「行。」姜鵬同意,把刀交給兩人。
卻沒想到……
陸敘知道,上頭髮生的一切慘烈,她都聽到了。
姜鵬一臉疑惑。
燕琳的妹妹被綁了手腳堵了嘴巴,瑟縮在角落。殺手守在她身旁。
前頭車已坐滿,男人們走向後邊的車。巷子里視線一覽無餘,唯獨車身能遮蔽半分,周遙沒法往樹林里跑,左右無處躲,眼見他們越走越近,她急得團團轉,一咬牙乾脆鑽到車底下。
周遙一驚,剛才的摔倒莫非是災禍感應?!
周遙攔下:「我自己去。」
那頭卻傳來駱繹的聲音,極其冷酷:「她在哪兒?」
西納愣住:「如果被發現了怎麼辦?」
駱繹身上全是傷,每處都在往外冒血,眼前已是血紅一片,意志卻絲毫不肯鬆懈,撐著,迎接敵人的每一刀。
駱繹不理,走得更快。
她像瘋了一般不停地喊駱老闆,喊他回來帶她走,誰說話都不聽,只是一直哭,哭得撕心裂肺。
「帶走!」
燕琳微笑,拍拍周遙的臉:「把LAND交出來,讓你解脫。」
駱繹關上了門。
周遙抹著眼淚,點點頭。
駱繹把他拖到佛像后躲避,燕琳和刀三緊追而去,卻被駱繹算準了子彈數——他們槍里都沒了子彈。
他忍住了淚,起身拉周遙:「走。」
她把他清理乾淨,端著水盆去倒水,剛出洗手間,看見唐朵她們在病房外踟躕。
「家人都說你個性太強,冷酷專。制,為人處世手段也厲害。說我要跟你一起啊,家裡頭沒地位,外頭也窩囊廢,結果呢?」
周遙緩了回來,目光獃滯,望著天花板。
「那你要怎麼辦?」
夏明真面子上過不去,道:「我就是反對的。遙遙還小,我得多管她幾年,說不定她長大一點,想清楚了,自己就跟他分開了。」
燕琳勾起唇角,眼裡閃過一絲勢在必得的狠意:「追!」
燕琳轉身就走。
駱繹和殺手很快被醫療隊帶上直升機,醫生們搶救了兩天兩夜,勉強脫離危險,卻一直沒再醒來。
深夜,寨子里一片忙碌。
她仰起腦袋看他:「什麼夢?」
可無論如何努力,他也有些撐不下去了。血越流越多,身體越來越慢,力量越來越少,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她又慌又怕,拚命掙扎,像脫水的魚,可頭和手腳被牢牢固定。
「淘淘!」燕琳大喊。
「周遙,安全了。我送你回家。」
「所以我會補償。」夏明真道,「他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但我絕不能把你貼進去。你天天守著他,就沒想過如果他永遠醒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來?」
周遙安靜地看著他,不悲不喜。
周遙生怕挨罵,立即遮住他的臉,回頭朝外看,護士護工都沒注意這兒。
她溜進羊圈,拉了只羊出來往樹林深處逃,羊不肯走。周遙拖著羊,樹枝藤蔓拖出被折段壓倒的痕迹。
燕琳摔倒在地,終於回過一絲力氣,摸起地上的匕首再欲襲擊。一旁重傷的殺手臉上血管暴起,拼盡全力撲上去,握緊燕琳的手和匕首,往她脖子上一抹。
夏明真被這話刺|激得眉心一抖,忍道:「你一沒結婚的小姑娘成天——成天給他脫衣穿衣的,像什麼話!」
周遙四處摸,從座位底下摸出一根扳手。周遙伸出腦袋,透過座椅縫隙往前看,司機還在抽煙。不遠處,男人們開始集合上車了。
燕琳:「那就讓她死!」
駱繹涼涼地笑出一聲。
以駱繹的秉性,一旦回了意識,會立即驚醒去找周遙。他左想右想都不對,跑到閣樓邊,推開竹門。
周遙慘白一笑:「不是羅譽的。」
「我發誓,剩餘的這輩子我只會幹一件事——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來,剁碎了喂狗。」
「怕就開口,少受點折磨。」
淘淘在祠堂三樓破爛的竹欄杆邊,隨時會從缺口處摔下,孩子卻不知危險,沖她招手:「大姨!」
周遙轉過身,紅著眼睛慢慢走到床邊,看著他:「嗯?」
姜鵬一愣。
一行人剛才好不容易躲過搜查。
隨後,是淘淘凄慘的嚎哭聲,很快斷了,像孩子被人悶住喉嚨。
周遙癟癟嘴。
最後一句話里的狠意讓燕琳咬牙切齒。
燕琳停下手裡的刀,看周遙一眼。周遙眼睫上全是淚,驚恐地看著她。
駱繹:「你們帶淘淘和周遙先走,我斷後。」
「給你一分鐘考慮。」燕琳起身,走到一旁接電話。
他把她壓制得越死,她越愛他,越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嗯!!」周遙額頭上血管暴起,身體瘋狂地抽動著需要氧氣,可潮濕而厚重的濕紙把她捂得嚴嚴實實。
周遙不願,卻也知情勢所逼,不得不分離,低下頭癟著嘴,潸然淚下。駱繹眼睛也有些紅了,無聲地親了親她的額頭,什麼也沒說。
陸敘也來過好幾次,每次見到周遙,她要麼拿著水盆,要麼拿著毛巾,要麼拿著換洗衣服,忙忙碌碌,進進出出。
地下室內,
周遙咬牙切齒,「如果是駱老闆,他寧願死,也不會把LAND交給你。兩年來,他做盡一切,就是為了不讓LAND落進你手裡。」
燕琳和殺手倒在地上,淌著血,奄奄一息。
她這一輩子盛氣凌人慣了,唯獨在周教授面前服軟。可偏偏周教授溫文爾雅,工作起來又不修邊幅,絕非霸道強勢之人。
他拿出一張濕紙貼住周遙口鼻,死死摁住。周遙呼吸困難,用力掙扎,紙巾急速起伏,很快被第二張第三張第四張第五張濕紙壓下去。
黑暗中,周遙驚恐地瞪著眼睛,突然明白過來:燕琳對了駱繹下了殺心,所以兵分兩路。
冰冷的刀刃貼在她指旁,燕琳眼睛空洞如魔鬼,問:「不點頭就砍了。」
太陽升起的那刻,陸敘開槍打死一個奪槍的女人,鬧劇終結。襲警的,撒潑的,一律被捕。老巢一舉被端。
特警在祠堂里找到一部分玉石,但無法確認是否為走私,且數量不多。
周遙抱著一堆白麵粉,蹲在樹叢里挪著腳步行走。人聲喧鬧,她悄悄靠近那隊麵包車,趁著眾人還沒聚攏,偷偷摸上車,把麵粉袋塞進車後座的座位底下。
車子移開后,周遙卻不敢亂動,怕司機從後視鏡里看到自己,又怕車上的人回頭望。
太陽還未升起,天空已經大亮。紅彤彤的朝霞掛在遠山上。
姜鵬很快就想通,駱繹要把周遙藏在寺廟裡,假使他和殺手真的死了,燕琳也會以為姜鵬淘淘和周遙先逃了,會追出去。
兩個手下衝進來,沒幫上忙,卻開門送了大風,燒斷的白紗黃綢滿祠堂飛舞,點燃竹樓木牆。
「她出去往車上塞麵粉,拖住他們的逃亡速度。可都過了半個多小時,我怕她被人帶走了。」
可日復一日,現實再度擺到眼前。
「駱繹,你想怎麼解決?」
駱繹一隻手指勾住繩子,袋子一沉,駱繹心裏已經有數。
燕琳也不管開槍會引來警察,朝天空放槍,召集祠堂外的兩個手下。
交給陸敘,淘淘至少能保證安全;而現在的駱繹,就是個瘋子!
事到如今,燕琳已無處可逃,只能先搶到兒子,再跟他們拼個魚死網破。
刀三:「據說姓駱的身邊跟了個女人——是個傣族——」說到這兒,刀三也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冷臉道,「媽的,就是那女的!」
駱繹抬起頭,眼中血紅,死死盯著刀三,看著疲憊的刀三鬆了刀,仰面哈哈大笑……
這恐怕只有那金色大佛的庇佑可以解釋。
那天分別,她為什麼沒有去抱抱媽媽?
砰,砰,砰。
「直覺相信。」周遙歪著頭,一瞬不眨看著駱繹的臉,有些絕望,「可我害怕萬一,我的直覺出錯。」
……
駱繹站在不遠處祭台前,點燃一支蠟燭,瞥一眼他手裡的槍,又看向周遙。
十二月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一層稀薄的淡金色。周遙坐在病床邊看書,看久卧的人醒來后如何復健。
然而,周遙終於醒來時,看見守在病床邊雙眼布滿紅血絲的父母,她獃獃看著他們,沒有任何反應。
「上了。」
一秒的沉默后,電話那頭傳來他低低的一聲笑,叫燕琳脊背發涼。
刀三:「姓駱的受了傷,被那女的拖走了。」
夏明真不吭聲。
「跟你從來都講不通。」周遙也不滿,站起身,「沒事我先去醫院了。」說完頭也不回往外走。
周教授微笑道:「你媽媽有事情要跟你談。好好說話,別吵啊。」
陸敘見狀,也就放了心。
前頭有人喊:「都上車了嗎?」
那時候,那個叫駱繹的男人,得意自信,高傲不羈。短短一個月她就被他吸引。他身邊從來不缺女人,以往處的也都正是她這種類型。兩人一拍即合。
幾人是來看駱繹的。
刀三冷漠不言,拔腳追隨燕琳而上。
駱繹低下頭,拿手撐住額頭。
周遙含淚抿緊嘴唇,抬起右手,對準他的手掌用力一擊。
走過霧蒙蒙的大院,上了竹階,推開祠堂大門,裡頭光線幽暗,堂里掛滿白色黃色的長綢。
特種部隊,直升機,軍醫醫療隊悉數趕來。陸敘也獲准在關鍵時刻可射殺襲警平民,所以在寨民撒潑阻礙警方時第一時間平息了暴。亂。
還有駱繹。
直到漸漸發現他查丹山找吳銘,燕琳才意識到,當初短暫相處的半年裡,她根本沒把駱繹這個男人看清楚。
「相信。」
一根蠟燭被點燃,刀三條件反射地舉槍。
周遙矇著眼,面無表情,一動未動。聽著上頭悲戚雄壯的喊聲,聽見刀刃再度刺穿肉體的悶響……
刀三跳起來追下樓,連開數槍。
正說著,手下一抖,在他臉上劃了一道小口子。
很快一個月過去,周遙狀態漸好,面對遲遲不醒的駱繹,卻沒有半點沮喪放棄之態勢。夏明真這才預感不妙了,打電話叫周遙回家,說有大事商量。
特警隊拉網彙報,在村子里找了一遍,沒看到可疑人物,可能都跑了,但也不排除夜色影響搜查。
那一刻,周遙突然後悔了。
……
燕琳笑容涼薄,輕描淡寫地說:「羅譽不聽話,我讓林錦炎把他推下樓了。」
「呵。」駱繹輕笑,語氣卻冷得可怕,「燕琳,我得到過一切,也失去過一切。你說我敢不敢?——
周遙眼裡蓄滿了淚水,不斷從眼角湧出,又不斷再蓄滿。她渾身抽搐著,全身的皮膚一片血紅。
周遙擰著眉默了半秒,道:「媽媽,我和你說過,我是他女朋友。他雖然沒有邀請我,但——結婚也行的。那我就不是沒結婚的小姑娘了。」
燕琳反問:「我怎麼知道你那裡沒警察?」
周遙輕輕掀開他的手,抱著自己。
刀三一腳踢中駱繹腹部傷口,駱繹連連後退,臉色慘白,冷汗直下。
刀刃的冷光刺進周遙眼底,周遙尖叫,被死死捂住嘴;掙扎,被緊緊控制。
姜鵬急了:「可跟著我更安全,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每家都搜,羊圈,閣樓,一處角落也別放過。」這是刀三的聲音。
刀刃剛切開肌膚,手機響了。
而就在那一瞬,駱繹飛速沖向地板中央的周遙,一秒間抱住她,一個打滾滾向邊緣。燕琳舉槍朝樓下射擊,飛揚的白紗擋住視線,砰一槍打偏。
他收回目光,繼續點架子上剩下的一排排蠟燭。
駱繹卻低低地說:「燕琳一定打她了。」
周遙也一直沒醒。
「周遙你信不信——」夏明真氣極,欲說什麼,周教授握住她的手。夏明真瞬間就止了,回頭看丈夫,怪他:「都你寵的。」
夏明真開口:「媽媽早就請了護工照顧,你就hetubook.com.com別再去醫院了。」
周遙驟然脊背發涼,她沒走?!
駱繹點完了所有的蠟燭,瞥向燕琳:「你上去找兒子,把她留下。」
「哦。」她揉一揉濕潤的眼睛,嘀咕,「我還以為你醒來時會最先看見我呢,不然你都以為我沒聽你的話,以為我跑了,我一直不在。」
周遙把自己抱成一團乖乖坐著,也沒有拉頭上的黑布,她聽見頭頂上方激烈的槍聲,砰,砰,砰,打在木牆上,佛像上。
狩獵圈形成,燕琳一揮手掌,一行人衝上去把人圍住。
姜鵬問:「真交換人質?」
他抿唇半刻,說:「我知道你在。」
「周遙乖,聽話嗯。」他單手捧住她的臉,深深看她,千言萬語,到最後卻只有一句,「在這兒別動,別亂跑。」
周遙驚恐地瞪著眼睛,淚水流了一汪又一汪,卻死死地不點頭。
「夢裡難過么?」
周遙大駭,下車已來不及,她慌忙縮去座位后藏身。
「每家都搜,羊圈,閣樓,一處角落也別放過。」這是刀三的聲音。
地板猛震,塵土飛揚。
他不能冒萬分之一的風險。
「呵,就怕鬥不過人家,反被吞了還替人數錢。」夏明真扭過身子面對著老公,嚴肅道,「他好不好,我不關心。他為遙遙差點丟命,我也看見了。我說了願意補償他,多少錢都行,但女兒不行。不管你怎麼說,不適合就是不適合。」
突然「砰」一聲,一枚子彈打在一旁的樹榦上,駱繹立刻閃到樹后躲藏,殺手和姜鵬也瞬間躲起。
燕琳走過去:「讓開。」
「對。燕琳不會乖乖換人,現在的選擇,對周遙危險係數最低。」駱繹轉身去給陸敘打電話。
扳手打在樹枝上,猛然響動,哐當掉進地里。
西納看一眼掛鐘,蹙眉:「照理說該醒了。但或許太累,要睡到早晨。」
這些天,他瘦了一些,臉頰有些凹陷。不到兩三天,下巴上又長出青青的胡茬。
經過一夜的逃亡與折磨,她已不成人形,身上全是樹枝刮傷的痕迹,腦袋上血跡斑斑,頭髮跟血塊凝結在一起。
男人們奔走相告,召集人群;女人們倚在窗邊,愁雲慘霧。
陸敘道:「大家不知道寨子里是這幅情況,準備不足,不怪任何人。沒丟命就好。你們只有四個人,難為了。」
刀三奔向淘淘,腳下木板卻碎裂,瞬間掉下二樓。
……
只不過,她自己陷了進去。
駱繹靠坐在床上,安靜地看著她,眼皮上抬出一道深深的褶,目光筆直而柔軟。
「你放心,子彈擦過腹側,沒有進腹腔,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因為打到神經末梢密集的地方,活活痛暈過去了。」
燕琳便冷笑起來:「以為你有多愛他,不過如此。」
只有淘淘,趴在草堆里睡得香香的,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失而復得,來不及說任何話,只有肢體緊密相擁才能安撫心底恐慌。
周遙斜她一眼:「蘇琳琳你別煩啊。」
他身後,殺手握緊他的腰,位於射擊死角,刀三沒法開槍,更擔心開了槍,淘淘會從三樓掉下。
夏明真頓時冷了臉:「不可能。」
「哦。」周遙坐好。
同事們驚愕,蜂擁過去。
陸敘沉默了。
彷彿,駱繹知道再拼下去已無勝算,不如,趁敵人鬆懈轉身離開時,給他最後一擊。
駱繹把周遙和姜鵬送到寺廟後門,卻一時不肯鬆手。
有個聲音在問,駱繹,你信佛嗎?
沒人回答。
「嗯。」她小雞啄米般點頭,淚流不止。
周遙深知大禍臨頭,哭喊:「不要!」
林錦炎早被抓了,當初他在亞丁撥打的那個號碼正是燕琳的私人號。證據面前,沒法抵賴。其他線索也一一浮現,羅譽的死水落石出。
長長的白紗和黃綢從天頂懸下,在微風中飄蕩。周遙倒在祠堂中央,一動不能動,駱繹站在燭火旁,盯著她,餘光鎖著樓梯。
天微微亮了。
駱繹靠著牆坐在地上,唇色慘白。
周遙眼裡還有淚,卻吃吃笑了一聲。
一秒后,司機推門下車,進樹叢查看。
「人呢?」
幾人在原地怔愣數秒,手下驚呼:「火拚了!警察找到我們的巢了!」
周遙被黑布帶綁著手,被刀三一扔,摔在祠堂中央。她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了。
又過幾秒,他問:「疼嗎?」
這就是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周遙抵死不認。
姜鵬罵道:「操,他們武器還多,火銃都有。但肯定不會是警察的對手,再撐一會兒,陸敘他們很快就來!」
燕琳看一眼腳下的周遙,冷聲:「人我帶來了,淘淘呢?」
突然,山寨里傳來一聲雞叫,刀三舉槍朝淘淘衝去。
不行,不能垮啊,還得拚命撐下去。
燕琳設置過特殊鈴聲,是她妹妹打來的。
而駱繹——
「好啊!」燕琳驟然大笑起來,「既然如此,咱們就來快的。」
姜鵬一愣:「啊?」
周遙矇著眼睛,面無表情地抱著自己坐在原地,光線灑著,灰塵震落在她頭上,鮮血滴在她眉心。
駱繹叫姜鵬綁人時,想法很簡單,一來不想孩子在交戰中受傷;二來,萬一那兩名便衣沒死,成了人質,可以跟燕琳談判。
「我沒偏他,我是真心瞧著這人好,照顧生病的弟弟,有情有義,是個重視家庭親情的人;這幾年忍辱負重,有魄力有毅力,也有堅持;不跟前女友同流合污,有底線有道德,也不愛財好色;保護LAND,有大義;最重要對遙遙好,豁出命了保護我們家遙遙。這樣的人還不好啊。」
燕琳抽著煙,冷眼看著,彷彿在跟她較量。
燕琳始料未及,立即瞄向殺手,可後者抱著淘淘跳下樓!
「小朋友,這裏不會有人對你憐香惜玉。」燕琳起身走到她面前,拿腳踢了踢她鮮血淋漓的腦袋,「說不說?」
燕琳:「誰敢!」
他亦是看著她,許久了,說:「又見面了。」
小李意識到不對,慌道:「還有兩個男人。跟駱繹一起。但不知什麼時候突然不見了。」
「羅譽,還有你。」
大家讓開一條路,燕琳就見周遙趴在地上,懷裡抱著一隻大山羊。
「那怎麼辦?」
隔著薄薄的煙霧,燕琳諷刺:「果然是學生,愚蠢。跟羅譽那個傻子一樣。怎麼就學不會你林師兄的變通?」
「算是。」燕琳說,「把LAND交出來。」
姜鵬:「她沒撤走,還在寨子里。」
駱繹朝她伸手,周遙握住他的手,終於再度感受到了他手心的力量,那股陌生卻熟悉的力量。
燕琳和刀三去追駱繹他們。祠堂燒成一片火海,空空如也,人早已從窗子逃了。
深深的夜裡,一切都悄無聲息,只有人體在樹枝間一下一下被拖動的聲響。
「畜生!」
「那瘋子!」陸敘又急又氣,咒罵道,「他一個人能幹什麼?!這麼多人在想辦法,他就不能好好待著?!」
話音剛落,山頂的舊祠堂方向傳來槍聲,伴隨著弟兄們火銃發射的炮響。
這次唐朵來看駱繹,心裏內疚得很,周遙說:「林錦炎做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呀?你也是受害者。」
周遙弓著腰,一邊抹眼淚,一邊奮力拖著人,在樹林里艱難走。
林錦炎被收押,等待審判中。若不出意外,會是死刑。他說想見唐朵一面,被唐朵拒絕了。
周遙衝進去,把人撥開,猛地一愣。
照著瘋狂的村民們,鬼魔之臉,無處遁形。
寨子里雞叫聲此起彼伏。燕琳和刀三確認祠堂附近沒有警察后,留兩個手下潛伏在門口,扛著周遙進了祠堂。
樹林里沒動靜。
刀三怒極,狂吼著砍向駱繹,駱繹抬刀迎擊,腹部傷口炸裂,鮮血再一次染紅衣衫。
周遙不敢耽誤,把窗戶玻璃再拉開一點,又一次窺探鏡子,司機轉過頭去了。周遙立即拎起扳手,用力扔進樹叢。
周遙恨恨地抿緊嘴巴,眼裡浮起一層淚霧,卻很快擦掉。
剛從電梯出來,見護士匆忙進出駱繹病房,表情嚴肅。
駱繹低頭看周遙,她臉上全是淚。
不信啊。
又一次給他剪指甲,不小心剪深了,她看著肉疼,幸好護士姐姐沒發現。
「你再碰她一下。」駱繹說,掛了電話。
她倒在地上沉沉地喘著氣,表情獃滯,只有眼珠清黑,隔著搖曳的燭火,一瞬不眨盯著他。
下一刀,下一刀能否將對手打垮?
周遙短促一笑:「如果你被發現了呢?」
燕琳眼紅如血:「畜生!」
「別怕,周遙。」我不會死。
姜鵬也溜了,只剩她妹妹綁在原地驚恐流淚。燕琳哪有心思管她,周遙被搶,淘淘被抓,她一敗塗地。
蔣寒去過兩三次,看到周遙一心撲在駱繹身上的樣子,又得知駱繹受傷的經歷,滿腹的話也沒處可說了,最後只勸慰周遙幾句就走了。
周遙氣若遊絲:「如果交給你,這不叫殺人,也不叫放火。——這叫叛國。」
「什麼?」
燕琳心底一駭,處理了一秒,微笑:「誰?」
「醫生說的?」夏韻問。
她多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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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燕琳喊。他們所在的舊祠堂荒廢近半個世紀,寨中少有人知曉,地圖上也沒有。警察怎麼可能找到?
「你怎麼能這麼對他?」周遙疼得眼淚砸下來。
刀三:「她死了,就拿不到LAND!」
回身就見殺手跑來,提著個黑色的絨布袋,交給駱繹:「在大佛像腳下發現的,是你找了很久的東西。」
又懊惱現在還不到哭的時候,還有二十分鐘,她還得拚命跑,跑二十分鐘。
「妹子。」姜鵬眼睛通紅,摸她的頭,「沒事了,哥帶你回家。聽話啊。」
燕琳拾起來,漸漸眯起眼睛,那彩珠太過廉價:「不是我們寨子里的。是賣給遊客的衣服上的。」
燕琳一個示意,幾個手下抓住周遙,把她的手摁在桌上。
姜鵬嘆,現在的選擇,對駱繹危險係數最高。
燕琳嘶吼:「把弟兄們全部叫來!」
「他人在哪兒?!」燕琳暴吼。
蘇琳琳小聲:「那就不算數啊。」
停下來嗎?還不行。
燕琳悄悄給手下們使了個眼色,一行人無聲潛伏,漸漸形成一個包圍圈。
「來不了了。」前頭,殺手陡然止住腳步。他站在一處小懸崖邊,俯瞰著清晨的寨子。
有次給駱繹翻身磕到他的額頭,一片淤青。護士問起,周遙充愣:「啊?我昨天沒給他擦身子啊,是不是血液循環不暢?」
話音未落,刀三大步上前,揪住周遙的頭髮把她拎起來往牆上砸,如同砸一枚雞蛋。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淘淘,那孩子很配合殺手,讓哭就哭,演得逼真。只是,如果周遙真的出事,姜鵬也不確定他的結果如何。
她喘著氣,地上塵土飛起。
她一點兒不沮喪,也不著急,很是自然,像一切隨意,自有時令。
周遙在原地怔了一兩秒,想著駱繹,條件反射就朝西納的竹樓跑去。
「駱老闆,你睡了好久。」
「上了。」
兩個男人都如瘋了的野獸,刀刃相接,渾身浴血。
直到現在,被他逼上絕境,燕琳依然愛他,甚至更愛。
一開始,夏明真是真心對駱繹感激,也怕刺|激周遙,所以,瞧著女兒成天跟護工一樣伺候駱繹,一遍遍給那麼大一男人擦臉擦身,她雖然不舒服,卻也什麼都沒講。
累嗎?好像累了。
看到一半,周遙放下書,盯著駱繹看,他閉著眼睛,安靜睡著。
「為了駱老闆,更不會告訴你。」
她才慌忙爬進車底,司機罵罵咧咧從樹叢里回來了,催促正往這邊走的幾個男人:「快點兒!」
必要時刻,只救淘淘。
她使勁拉繩子,如拉船的縴夫,一邊罵那隻羊不聽話,一邊仰起頭咬緊牙齒不出聲,淚水直流。
灌木叢旁,一個手下舉著一塊撕碎的紗,報告:「燕姐,這兒!」
這是個陷阱!
「我沒那麼多耐心。還是你覺得警察來了,能馬上來救你?小朋友,他們不會來救你的,駱繹也不會來救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大部隊撤離了,大家都以為我們走了。」
「讓她接電話。」駱繹再說了一遍。
他渾身是血,低著頭,寂靜地站在巨大的金色佛像旁,鮮血沿著他棱廓分明的下頜滑落。
周教授笑笑,輕嘆:「你呀,就是太固執。現在翠玉佛塔找著了,真相大白,你還不肯認錯。」
「小朋友,」燕琳誘哄,「你把LAND交出來,我也放了他,如何?你也不想他一直被我追殺,顛沛流離?」
周遙濕潤的眼珠轉過來。
「你意思是——燕琳帶著周遙來找你,陸敘帶著特警去剿她老窩,來個釜底抽薪?」
「什麼人?」司機喊。
周遙盯著她,惱怒,怨恨,害怕,更不爭氣,不過多久,眼淚汪汪地淌了出來。
駱繹把周遙抱到地下室,放她坐到地上,黑袋子放在她身旁。
「這樣下去大家都得死。」駱繹道,他抬頭一看,卻突然一愣,他望見了芒果樹叢上金色的尖角屋頂,在晨曦中閃著柔光。
……
圈中的周遙半點沒意識到,她渾身都是汗,還使勁全力拉著繩索,躺在矮灌木叢中的人一寸一寸地被扯動。
這輛車的司機上了車,關上駕駛座門,摸了煙抽起來,沒有要下車的跡象。
陸敘帶著小分隊趕去寺廟,推開門一片血腥。
可在他眼裡,她還和當初一樣——不過是個性感女人。而且是這一階段他已不需要的性感女人。
燕琳陰狠一笑。
駱繹道:「真等陸敘介入,你就再也見不著你兒子了。因為——我絕不可能把他交給陸敘。」
一層一層的濕紙疊加上去,周遙痛苦得無以復加。氣管徒勞地收縮著,痛得像被強擰上發條。全身的血液涌到頭部,要炸裂了。
這一刻,她矇著眼,坐在地下室震蕩的塵土裡。
駱繹那頭沉默著,很久沒做聲。
隔著一層薄薄的木板,腳底下有他拼了命也要守護的小姑娘。
周遙下了課擠地鐵趕去醫院,出了地鐵站,被冷風吹得骨頭都脆了。氣溫已經零下,卻沒下雪,路上的水漬一塊塊凝結成冰。
寨子裡頭一片混亂。
燕琳不做聲了。
弟兄們團團圍上,撥開矮灌木去捉受傷的駱繹,卻在陡然間,各個都愣住,臉色怪異。
開槍一次,她抽筋一次。但沒人死去。駱繹和殺手敏捷地躲避著,這邊弄出動靜,那邊鬧出聲響,虛晃著他們的子彈。
那一瞬間,彷彿,佛光普照。
燕琳:「駱繹!你出——」
陸敘的淚瞬間下墜,他過去顫抖著把她頭上的黑布摘下來。
駱繹突然毫無笑意地一笑,說:「你帶淘淘走。我把周遙藏去更安全的地方。」
周遙一見,頓時咧嘴笑了。
燕琳臉上笑容僵了。刀三面無表情,再次抓起周遙的頭砸到牆上。
周遙趴在桌邊,盯著手機,眼裡汪汪的全是淚。
燕琳垂下手,隱恨地深吸一口氣,摁了免提,走回去把手機放在桌上。
「是國家的。」周遙說。
駱繹冷眼看一眼,繼續往前。他從不指望任何人,只是下意識地把懷中的周遙抱得更緊。
直到父母被嚇壞了,流著淚把她抱在懷裡摸著她的頭不停地和她說話,她才漸漸回醒,漸漸,嚎啕大哭。
她嗚嗚哭出聲,越哭越害怕。
周遙噙著眼淚,不吱聲。
兩人一愣,立馬明白:「是!」
是一座寺廟,白牆金瓦,屋角的鈴鐺在風中搖晃。
「好!交換。」
姜鵬:「你瘋了!他們有槍!」
「聽到了。」周遙哭音,「駱老闆——」
……
還活著。
為什麼非要把人逼到這幅絕境?
這一回,不能再承受失去。
……
她太疼了,疼得眼淚嘩嘩地流,機械一般。
不然,怎麼醒得來。
周遙:「……」
「你就沒幫手?」
身後刀三一刀砍中駱繹手臂,駱繹回身,生生抓緊他刀背,手中的刀刺進刀三身側。
姜鵬:「這不簡單。你知道燕琳手下有多少人嗎?他們都有武器。」
「怎麼?」
姜鵬蹲在一旁,沉默地抽著煙。
燕琳等人迅速下了樓,準備去搜下一棟。
周遙摟緊他的身體,不想表現得太過激動,讓他也情緒波動,可眼淚卻不聽話地湧出來,濡濕了他的病號服。
周遙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她被人捂住口鼻在山林里拖行,夜色太濃,她看不清方向,很快就到了這處陰暗的地下室。
周遙盯著她,眼淚慢慢滑出來,沒有言語。
駱繹眼裡閃過一絲急劇的痛苦,恨,又轉瞬變成冷靜。
下到底下,
高老闆家照片里的那處景色,居然在這個時間點出現了。
周遙靜靜望著他,不說話讓他分心,眼淚卻不可控制,一直不停。
……
「不知道誰往車上扔了白麵粉,被緝毒警察查了,還找出了人血。燕姐,咱們快走。警察馬上就會發現咱們根本沒離開村子!」
周遙還是搖頭,把自己抱得緊緊的,半刻了,乖乖地說:「駱老闆說了,讓我在這兒別亂跑。我只聽他的話。」
刀三:「想通了就點頭。」
他們追上來了。
他做好了以命換命的準備。
地板上,牆壁上,佛身上,鮮血淋漓。
周遙拿手背捂住眼睛,嗚嗚哭:「疼。」
夏明真愈發不滿:「我說他一句,你誇他上天。他再怎麼好,都是他的事兒。他比遙遙大了多少啊,城府和閱歷又太深,把她壓得死死的,不合適。」
……
越拖延危險越大。
燕琳把手機砸到牆上,碎裂成幾塊。她回頭看周遙,仇恨,嫉妒,想把她碎屍萬段,卻只能把拳頭往死里捏。
可此刻,這苦與禍,這無盡的迷茫與恐懼,是他這一生不能承受之重。
一路走,一路不忘在荊棘上掛上「勾裂」的一縷縷絲緞。
「我被發現,被抓的只我一個。可你被發現,我和他的下落就暴露了,兩個人都得沒命。」
一個畫面閃過,燕琳驟然醒悟,
他這一生,早已看淡一切。
「他會醒來的。」周遙執拗道,「醫生說了,他的求生意志特彆強,他會來找我的。」
橫豎前者概率大,她沒了轍,和-圖-書只能趴原地裝鴕鳥。直到聽到車子拐彎,她才立即滾進樹叢。
周遙沒反應。
燕琳幾乎發狂:「駱繹你敢!」
周遙悶在狹窄的夾縫裡,大汗淋漓,暗叫不好。車上沒處躲藏,過會兒再上幾個人,她立馬就暴露。
「女孩?」
刀三慘叫,竭力拔刀,刀刃猛割駱繹腰部,鮮血噴濺。
……
周遙臉貼著地,眼珠緩慢地轉過來看她一眼,沒力氣,卻明顯地翻了個白眼。
燕琳嘴角一抽:「她不在我這兒。」
駱繹把她手上的黑布帶拆下來,蒙住她的眼睛,在她後腦勺系一個結。
佛祖慈悲地看著腳下浴血而戰的男人,
「你不識趣啊。」她冷笑著站起身,示意身後人。
駱繹搖晃一下,拿刀撐地,抬起頭,眼神狠厲,劇痛幾乎讓他失去知覺。可他強撐著,嘶喊一聲,再次迎刀向前。
殺手已做決定,對姜鵬說:「我留下陪駱老闆對付他們倆。哥,你把這孩子還有周小姐帶走。」
「嗯。」周遙摟緊他的脖子,濕潤的臉頰貼著他。
第一輛,第二輛,
姜鵬見狀,嘆氣:「你身上還帶著傷呢,行不行啊?」
「她長什麼樣?」
燕琳惱火地瞪向他:「他們倆肯定在一處,還不快去找!」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才緩緩回籠,劇烈的疼痛再度爆炸開,無盡地震蕩著。周遙眼前一片模糊的血紅,什麼也看不見,一動也不能動。
駱繹:「讓她接電話。」
夏明真一愣,下一秒,白了他一眼。
他在她耳邊輕聲:「別怕。」隨即捧住她的臉,在她嘴唇上落下深深一吻,說,「等我。」
於是那一刻,他鬆了手,讓刀三的長刀刺穿了他的身體。
「我跟她說我在祠堂,她並沒有說,她在寨子外,不能進來。」
周遙心裏狠狠一沉,已經預料到最終的結果——燕琳不會讓她活著離開。來的路上,燕琳甚至沒考慮蒙住她的眼睛。
周遙盯著燕琳,眼睛漸漸血紅。想著羅譽單純而靦腆的笑臉,想著駱繹疲憊而沉默的側臉,他那一低頭的眼淚。
周遙跌落地面,奄奄一息,連鼻子旁地上的灰塵都沒了動靜,只有手指抽搐著,條件反射地摳一下地面,證明她還活著。
唐朵問:「難道你要一直等著駱老闆?」
燕琳表情空白,在原地滯了一秒,陡然轉頭看周遙:「是不是你乾的?!」
「恨不得殺了我?」燕琳嗤笑。
她張了張口,要說什麼,說不出,愣了幾秒,再度張口,要說什麼,還是說不出。
燕琳危險地眯起了眼。當初,羅譽也正是如此回答。
周遙哭:「駱老闆,他們打我,還抓著我的腦袋撞石頭。嗚——」
周遙嘴唇一張一翕:「LAND不是我的。」
「他為了我差點死掉,你看不到嗎?」
受傷的三個便衣也相繼被找到,送到西納這邊治療。小李得知周遙被帶走,十分自責。
「我倒覺得遙遙那性格,就得找城府深又能包容的,她要真和年齡相仿的孩子在一起,得學會長大,學會容忍男孩的不成熟和玩性,多累。」周教授說,「不如跟成熟體諒的一起,寵著疼著,愛著護著,叫她無憂無慮,一直快樂下去。」
小李一臉驚恐:「我知道那兩人去哪兒了。燕琳的兒子在村裡。駱繹把她兒子綁走了!」
周遙今天下課遲了,比平時晚。她跑得有點急,下馬路牙子時踩著碎冰,一下子滑倒,屁股撞地,手也擦破,疼得她齜牙咧嘴,淚花冒出來。
「我倆當初好的時候,家裡人也都說不適合。」
一行人追了近二十分鐘,終於瞧見人影。
駱繹插著兜立在原地不動。
他計劃好了,如果他死了,敵人會追去找淘淘,不會想到周遙就在廟裡,就在腳下。可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比敵人先死。他怕萬一。
「我知道。」他吻她的眼睛。她抽泣幾下,慢慢止住眼淚。
周遙一癟嘴,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嗯?」
日子一天一天過,她的生活漸漸走上正軌,照顧駱繹,看望淘淘,學業也不耽誤,照常上學,只不過,不住宿舍也不住家,住在醫院裡頭,每晚陪著駱繹。
燕琳身子猛地一晃,面頰抽搐,再看周遙,又恨又怒,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回頭,看見遠處燕琳和刀三的身影。
幾人很快決定,以後再也不提林錦炎。
燕琳不做停留,起刀便落;周遙被捂緊了嘴,拚命搖頭。
燕琳睚眥欲裂,恨得即使把她打成篩子也不能解氣。
姜鵬知道他不放心,道:「把妹子交給我,我保證不讓她再受傷。」
「在我沒上三樓之前,你也不許往前走一步。」燕琳揚了揚手裡的槍。
燕琳和刀三上了三樓,祠堂里死一般的寂靜。
濕紙還在疊加,
燕琳也悄無聲息地和刀三交換眼神。燭火照亮了祠堂內部,隨著兩人越走越高,一切盡收眼底——駱繹只有兩個幫手,分別控制淘淘和她妹妹。再無他人。
佛堂里似乎有淡淡的楠木香,長夜過去,陽光普照大地,照著那金色的大佛,照著那白牆金頂的廟宇,照著寺廟外綿延不盡的芒果樹,一片生機。
周遙歪頭,慢慢推動著剃鬚刀,叮囑:「駱老闆,你要快點醒來啦,再睡下去,腹肌都沒有了。」
燕琳心驚膽戰,看向駱繹:「你夠狠!」
陸敘見狀大驚:「他怎麼傷成這樣?」
殺手早有準備,手裡拉出一根繩子,兩秒間速降到一樓。
太陽出來了,陽光透過窗子照在金色的佛像上。
空氣,沒有空氣。只有一道道閃電般的光。
如果她死了,媽媽哭了,該怎麼辦?誰去安慰她?
至於面前這個丫頭,又算個什麼東西?
駱繹和周遙長久地對視著,目光深深,隱忍著。他計算著從這兒衝去周遙身邊再把她抱回來躲進死角所需的時間。
西納說,「倒是跟他一起來的那個女孩,我很擔心。她自出去后一直沒回。」
西納嘆:「聰明。」說著就要拿小袋子。
燕琳知道那「他」是誰,聳聳肩:「兩年半前,我接近他就是為了羅譽。」
駱繹:「你們都有槍。子彈可比人跑得快。」
而周遙恍若未聞,慢慢鬆開那隻大山羊,她因極度的疲勞而表情獃滯,只剩喘氣的份兒了。
那一刻,他忽然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等一下!」燕琳突然止住腳步。其餘人全停下。
周遙搖頭:「不要你請的護工。駱老闆不喜歡別人碰他。」
可那羊太執拗,趴地上不動。周遙唯恐速度過慢,用不了二十分鐘就被燕琳抓到。
長刀刺穿了他的身體。而他手裡的刀刺穿了刀三,刀三背對大門,被駱繹的刀死死釘在牆上。
周遙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後知後覺地害怕了,差點兒腳軟站不起來。
燕琳拔出匕首偷襲,駱繹被刀三牽制,無法回身,被一刀刺中背部。燕琳抽刀再刺,駱繹頭爆青筋,掀開刀三,轉頭一刀砍向燕琳脖子。燕琳仰頭,喉嚨切開淺淺傷口,駱繹一腳猛踹她胸口,燕琳被踢飛。
周遙手心全是汗,她小心把後窗玻璃拉開,準備扔扳手時,試探著再度微微探頭,車內後視鏡里,司機轉過臉來,她立馬縮回去,心跳如擂。
不久前,竹樓下,
她有非常嚴重的腦震蕩,伴有支氣管損傷,連醫生都無法相信她在被陸敘等人強制帶走前,能維持那麼長時間的清醒。
她捂住胸口,又警惕地貼著窗戶看一眼,前邊登車的人越來越多。她在最後一輛車上,沒多少時間了。
周遙只流眼淚不吭聲。
周遙的眼睛瞬間就濕潤了。
他愛的都失去,愛他的都背叛。可他從未仇恨,從未抱怨,不怪命運捉弄,不恨世人辜負。悲喜幸禍,皆由命運。
……
……
周遙把駱繹的脖子摟得更緊,眼淚湧出,無聲地反抗著。
燕琳罵了她幾句,叫她好生待著,等她聯繫。
佛祖,如果我信你,您能否庇佑我腳下的那個小姑娘,從此喜樂平安,陽光萬里?
夏明真沒忍住:「簡直胡說八道。」
周遙眼底的淚倒干,目光驟然間煥散,和他們較勁的身體也失了力氣,只剩一下一下條件反射地抽筋。
「駱繹!」燕琳開口,回聲蕩漾,「我把人帶來了,你出來!」
然而,最後一槍沒能倖免,打中了殺手腹部,她聽見殺手一聲慘叫。
周遙驚慌失措,尖叫著撲上去抱住地上的人。
幾位手下上前,把周遙的手腳固定住,摁住她的頭。
陸敘猜到是姜鵬,道:「不用擔心,他很機靈,不會出事,現在應該逃出寨子了。——西納,駱繹大概什麼時候能醒?」
他低聲:「周遙。」
直到最後醫生髮現異常,立即告訴她駱繹沒有死,她這才停下,獃獃地望著虛空。
「疼死了。」周遙委屈地哭訴告狀,「駱老闆,他們打我,還抓著我的腦袋撞石頭。嗚——」
手機那頭傳來什麼東西撞到牆上的聲音,連撞三下,孩子的嚎哭聲撕心裂肺。
周遙驟然害怕起來,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怎麼辦?」姜鵬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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