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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弗洛伊德

作者:玖月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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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愛非其道 第三節

第二卷 愛非其道

第三節

她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這種能力,短短几句話就說進她心裏。
多年不見,她的容顏沒怎麼改變,眉毛彎彎,睫毛長長,皮膚很白,像透明的瓷,從不會臉紅。脖子上肌膚細膩如玉,莫名給人一種溫涼的觸感。
只是,好可惜。為什麼後來沒有在一起?為什麼就鬆開他的手了?
甄意心口發酸,淚霧瀰漫上眼睛。她不動聲色地輕吸一口氣,再度閉眼。這次,真的有些困了。言格見她良久不說話,回頭一看,此時,她已睡顏寧靜,呼吸淺淺。
「去給媽媽買一點兒來。」
風從窗外飛進來,清涼又溫暖。地板上撒滿了細小的花瓣,幾步之外是藍天,風在樹梢,鳥在叫……
「像,累慘了之後,終於可以休息了。」她長長呼出一口氣。
還是先走好啊,留下的往往最痛苦。
「哦。」她拿了錢,下樓去買荔枝。
突如其來,四周有人尖叫,什麼東西從樓上飛下來m•hetubook.com.com,砰的一聲,沉悶無比。她低頭一看,媽媽的眼珠摔出來了。下一秒,附近的大人衝過來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抱開。
他道:「甄意,你這樣做律師,以後會很痛苦。」
迷濛中,甄意感覺有誰給她蓋了一條薄毯。她知道是言格。
甄意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心口像被什麼柔柔的東西撞了一下,溫暖又安寧。
「可你現在的職業是律師。」
言格無聲望著遠方,直到身邊的人呼吸又恢復平穩,才道:「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你儘力做到最好,就足夠。至於結果,不要去責怪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甄意,你要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他的聲音那樣柔和,對他的諮詢者。
「我不聽話,也不可愛,媽媽不喜歡我。不然,她應該捨不得跳樓。」
「哦。」她從凳子上滑下來,左手掛著石膏,笨笨地走到窗邊hetubook•com.com,踮著腳往外望。深城的街道綠樹成蔭,那麼漂亮。啊,她看見賣水果的了。
甄意微微一愣,他在關心她,此刻,他是醫生,還是朋友?
「原本警察出身,職業病吧。」
甄意靠在寬鬆柔軟的睡椅里,神思朦朧。落地窗開了,紗簾輕飛,外面是綿延的草地。櫻花開到尾聲,風一吹,花瓣輕盈墜落,灑滿台階和地板,落到她的腳邊。
「這和性格無關,甄意。」他放緩語速,側頭看她,「我不同意你說的每一個字,但我誓死捍衛你表達自己想法的權力。」
她歪頭看他。他眼神清澈,像黑曜石,她復而望天:「是。我是矛盾體,想拚命維護我的委託人,但潛意識裡還是希望他不是兇手。」
「記性不錯。」他唇角一動,卻不是笑容,「如果你願意,記住一句話,『約束律師這個職業的,不是律師的道德,而是制度。』你或許會輕鬆些。和_圖_書
從沒見過她這樣安靜的樣子,他低眸,長時間靜靜地凝望她。
一小袋,水嫩嫩的。她拎著袋子,一邊走一邊摳癢。左手的石膏好癢啊,撓撓,再撓撓。她想先吃一個,可一隻手剝不了,快點跑回去找媽媽。
她聽了他的話,眉心慢慢展開,隱約平息了一些。漸漸,她睜開眼睛,望著窗外的櫻花樹發獃。
言格聽完,問:「你一直都這樣介意兇手是誰嗎?」
「那是你性格使然。」她癟嘴。
「如果是你呢,如果你的委託人有罪,你不會有心理負擔嗎?」
「不會。」
言格,記憶里那個話少卻很會傾聽的男孩子。
潤物無聲的理解,這種事,這種人,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
言格問:「覺得媽媽的死和你有關嗎?」
「這一刻的感覺是什麼?」言格坐在旁邊的椅子里,陪她望著窗外的藍天。
「不是嗎?可這次……」甄意艱難開口,可酸澀苦痛的情緒堵住嗓www.hetubook.com.com子里,讓她窒息。
早些年,言格就喜歡哲學了。甄意愛屋及烏,跟著他泡圖書館,馬馬虎虎記住了幾句。
言格側頭看她,她看著天上的白雲,表情凝滯。他輕聲問:「有什麼事讓你無法釋懷嗎?」
她深深蹙眉,一閉眼:「如果我沒拆穿,宋依她或許不會自殺!」
「是哪一种放松?」
那個經歷無疑給甄意留下了不好的暗示:只要不幸發生,便往自己身上拉責任。
甄意心一震:「伏爾泰?」
「有哩!」唔,她也想吃。
「身體累嗎?」
「不,心裏很累,累得……累得想哭。」她極力穩住聲音。
是什麼事呢?好像是遙遠的小學時代。火災后,媽媽雖然重傷,但倖存,躺在病床上。那天小小的甄意可以下地行走了。她坐在病床邊,有些害怕地看著媽媽,她的腿斷了一截,很可怕。媽媽嘶啞著說:「小意乖,看看醫院門口有沒有賣荔枝的,媽媽想吃荔枝。」
www.hetubook.com.com這些年,越長大越發現周圍的人只沉醉於吐露自身,卻不傾聽別人的講述;越長大越發現社會推崇演講與口才,卻不知傾聽為何物;越長大越發現,他的難得。
「很放鬆。」她閉了閉眼,又睜開。
她疲憊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但我真的儘力。只有我知道一路走來受到多少威脅阻礙,看到多少陰暗。我總告訴自己,這是我的職業,至少我能和那股勢力對抗。即使不做警察,我也要做一個好律師。一直以來我都這麼想,但這次我為真正的兇手辯護,想替她脫罪。現在回想,覺得茫然,好像有什麼被顛覆。同情她,想救她,又無法無視她是兇手的事實。」
「不是,甄意。」他說,「人在孩童時期,想問題以自我為中心。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認為發生的事情必須有解釋,一旦解釋不了,就是自己造成的。可事情其實不是這樣。」
她微微一笑:「醫生模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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