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安瑤道：「你怕罪行敗露，便攛掇他一起設計這場綁架。許莫沒想到，他的同謀其實一開始就想殺他。」

看著面前安瑤漂亮卻分外冷靜的臉頰，淮如腳板心發涼。她想把許莫和安瑤一箭雙鵰，沒想安瑤把許莫和她一石二鳥。

「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許莫的同犯？」

「如果你答應我，我以後再不會騷擾你，你不是安如笙的事，以及真正安如笙的事，我也……」

淮如驚怔，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分明設計安瑤，沒想卻被她給設計。

安瑤面無表情，沒有感動，也沒有厭惡：「在設計我后，你還指望我會給你一分錢？」

安瑤低眸，她對言格和甄意撒謊了，她早就猜到。

許莫威脅她的事，她也向甄意和言格隱瞞。小偷的事揭發出來也沒關係，她至多被人看不起。她什麼都可以忍，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什麼都可以坦白，唯獨這一點，是她的底線。她不能不是安如笙，不能不是言栩的安如笙。

淮如沉默，她一箭雙鵰的計劃可謂天衣無縫，可安瑤比她想象的聰明，聰明得可怕。

而她，什麼也沒有。沒人這樣為她付出，她也沒有可付出的人。自小孑然一身，哪天要是死在國外，不會有人想念，也不會有人惦記。就那麼不留痕迹地死了，像沒來過世上一樣。

是真的可憐，安瑤都清楚。淮生有尿毒症，要透析要療養，ｍ•hｅｔuｂｏoｋ•com.ｃｏｍ淮如甚至想過非法買腎。

那樣，她就什麼都不是。

安瑤看著對面女孩瘦弱而細小的身體，心情不適，大號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很空。多年勞累和缺乏營養讓她看著像陽光暴晒后的蔫豆芽，孱弱，消瘦，沒有生氣。

「你對我可沒有多少感情。」安瑤嘴角彎了一下，卻沒有任何笑意，「那麼多年，你一直拿我當年偷竊的事要挾我，數年如一日。我在美國拿著全額獎學金，還要兼職打工給你賺錢。淮生這些年來的治療費療養費多少是從我這裏出的？淮如，你是個吸血鬼，不，你把我的血吸幹了也不滿足。現在你要和我談感情？」

正是由於言母發現了，才再無法容忍安瑤。在她眼裡，曾經是小偷沒關係，可偷身份……安瑤成了費盡心機接近言栩、欺騙言栩的女子。

安瑤看她半秒，道：「淮生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的孩子。他現在有了你費盡心機給他弄來的腎，他以後會過得很好。」

安瑤臉色微涼：「我不會拿言家一分錢。」

可還好，她遇到了言栩。

安瑤聽言，寂靜地抬眸看她：「你已經害了。許莫要挾我時，我就知道是你指使。」

淮如緊張了，不能再照顧淮生、不能給他留保障的恐懼像毒蟲一樣啃咬著心臟，她撲在桌子上，抓住安瑤的手，淚如雨下，「安瑤，我們淮生和_圖_書一個親人也沒有，就只有我。他身體不好，沒上過學，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這世上我不管他，他就會死。不到走投無路的地步，我不會求你。這對你只是舉手之勞，求你不要見死不救。」

等淮生長大，需要長身體，淮如就真的拼了命。面對這樣的淮如，安瑤一直恨不起來。可這次，她踩了她的底線。

對面的淮如嘴唇抖了一下：「不是，或許是他意外發現。」

「你知道這是我真正的致命點，知道我和你一樣，為了這一點會做出任何事。你把許莫引到我生活里來，是想我殺了他。一定是你有什麼原因要把他滅口。既然如此，利用我的致命點來封口，同時再度抓住我殺人的把柄。」

「呵。」安瑤笑一聲，「你以為你還能出去，你還能和誰說？」

她一直認為淮如是她的吸血蟲，現在她發現生病的淮生對於淮如，骨癌的徐俏對於貧苦的父母，每一個重病難治的人，對他的家庭都是吸血蟲。家人痛苦不堪，卻又苟延殘喘，不肯放棄。

淮如愣住。

「安瑤，你以為我想威脅你嗎？我沒辦法，我沒想害你，我要的只是錢！」

淮如臉色微白，眼睛紅了：「我能怎麼辦？我們都是孤兒，你能理解生命里什麼都沒有隻有一種挂念是什麼感覺。絕望，卻抓著狠狠不放。」

安瑤微微垂眸。她的確能理解，所以即使被淮hetubook.com.com如要挾，她都沒恨她，反倒真心可憐他們姐弟。那時，她甚至挺羡慕淮如，至少有一個弟弟。

淮如受不了她置之度外的語氣：「安瑤你為什麼這麼無情，再怎麼我們也一起長大。」

「住口！」安瑤猛地站起來，漂亮的臉蛋徹底冷漠下去，「淮如，我們真的不一樣。」她彎下腰，一字一句道，「現在，我真心祝願你，終身被困在監獄腐爛，再也呼吸不到自由的空氣。讓許茜、徐俏、林涵，甚至許莫，讓他們的眼睛盯著你，看你在監獄里受盡精神折磨，一天天頭髮花白地老去，一生一世再也不能陪伴在你愛的人身邊。」

安瑤眼神空洞：「還不承認。『安瑤，你不是安如笙。』這樣的話，許莫怎麼會說？當然是有人教他。」

他還患有罕見的PKU，身體無法分解消化蛋白質，日常食物都會讓他中毒。每個月特殊食物費就近萬，更別說治療費和其他。國家對患有這種疾病的幼齡兒童有特殊食品補助，可長大就沒了。

安瑤記得，淮如很小就開始背誦食物里的蛋白質氨基酸含量，每頓都要計算，給淮生做一頓飯要花幾個小時，生怕出錯會害死淮生讓他變成痴獃。就是這樣的謹小慎微，在那樣艱苦的環境下，淮生被她照顧得沒有像其他患病兒一樣智力低下。

淮如大哭：「我不是故意，我需要戴罪立功……」

她太久hetubook.com.com不言語，安瑤反倒彎一下唇角：「孤兒院里長大的孩子，很難不聰明。」

「是。」淮如有些頹廢，「安瑤，我的錢都被法院凍結賠償，你可不可以給淮生一筆……」

她眼中浮起淚霧：「在那樣的競爭環境里，我只學會一點，善意都是狗屁，要想活，只能靠自己。淮生生了這樣重的病，沒人管他，爸爸媽媽不要，社會也不管。曾經找過愛心組織，可需要愛心的人那麼多，一點點愛心怎麼夠分？我一個人拚命打工也拖不動這麼大的負擔，別人不救助，可我們也要活，只能去搶。

「你是言家的未婚妻，錢對你來說根本是廢紙。」

淮如一提到淮生就哽咽：「安瑤，我家淮生好可憐。我們是孤兒，沒人管。只能相依為命。我不能讓他死。我需要錢。為了錢，做任何事我都在所不惜。」

淮如面如死灰，如遭雷擊，彷彿落下終身的詛咒。

「知道，」安瑤淡淡道，「也知道你等著我殺他。所以我特意避開他的心臟，只是讓他失去行動能力。你想要許莫死，一定會回來檢查，發現我沒把他殺死，你會自己親自補刀。」

就是這一句話，叫淮如心痛似刀割，一瞬間低下頭，喃喃道：「我不能去照顧他了。」

「你說對了，我加入了一個機構，按著他們的配方非法製藥，私自賣給許莫。可賣給他的葯他轉給了別人小範圍地流傳開。私自售賣的事被https://www.hetubook.com.com發現的話，我會沒命。」

她記得她曾生病也不捨得吃藥，只不停地喝開水。

這話，讓淮如的眼神渙散開：「是啊。我們都是孤兒院里出來的魔鬼。那時，可愛的孩子討人喜歡，會被新爸爸媽媽接走。不討人喜歡的孩子則吃不飽，做勞動，還挨罵。淮生病怏怏的，我太倔強。總有大的孩子欺負他，讓我變得愛打架，為他反抗會招來阿姨的打罵。」

「這些事只有你清楚。聯想他現在的狀況，是你為了錢非法製藥。許莫是你的客戶。」

「不一樣。」安瑤漠著臉，開口，「淮如，我和你不一樣。即使對你恨之入骨，即使知道你不救徐俏讓她惡化而死，我也沒告訴淮生。徐俏已經死了，我不想看到淮生因為怨恨和自責拒絕換腎，生命垂危。他手術成功康復，我也沒說，不想讓你弟弟對你反目成仇。因為我能想象到被最愛的人拋棄的痛苦。只是媒體的作用我阻攔不了。你呢，因為我拒絕害死許茜，拒絕取她的腎，你仇恨我，設計讓我殺許莫。你想毀了我。更可惡的是你做偽證害言栩。」

安瑤微微眯起眼睛：「你叫我來是想做最後的威脅？」

「對不起。」淮如哭得渾身在顫，「可你和我一樣都是孤獨的人，因為依戀和信任，才格外愛一個人。為了愛的人，即使付出生命也絕不眨眼。淮生對我，就像言栩對於你。安瑤，求你救救我的淮生。我們是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