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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陽疲累地坐在椅子里，用力揉著眉心。

執子之手，一生偕老。生老病死，不離不棄。

是的。

是艾小櫻死的那天，她從表姐家回去，無意識跑去了HK大學的那棵樹下，遇到了言格。

耳旁迴響起言格清淡低醇的聲音：「甄意，以後有什麼事，不要找甄心，找言格。」

抬頭看過去，

甄意並沒有看她，她保持著驚醒時最後一刻的姿勢，腦子裡卻早已不受控制地炸開。

甄意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凝視著虛空，嘴唇動了動，兩個字，卻沒有聲音：言格……

「沒有人報告失蹤，但是有一個巡警上星期發現蘭亭區很多流動人員，像乞丐、按摩女之類的少了很多。當時我們以為是治安變好了。至於你說的自製炸彈化學品，我查過了，像硫酸銨、氯化鉀、鋁沫、硝化甘油、硝基甲heｔｕｂｏｏｋ.ｃom•ｃoｍ烷、硝酸鉀酯之類的個人購買量有異常。」

頭頂的白色燈光自上而下打在她臉上，把她的臉照成幾乎透明，她的眼睛背著光，陰森森的，帶著十二分的冷意盯著楊姿。

自他之前向警方提出那個奇怪的要求后，他便一直如此，靜靜佇立在一旁，無聲無息。

只以為以前對言格的付出是值得了，如今才知遠遠不及他，才知他沉默地、包容地、在她毫不知情間定下了這樣的契約。

甄意陡然止住眼淚，害怕地背脊發涼，身子骨全緊繃了起來。

眾人忙碌之時，言格向陳sir提出了一個要求，查一下HK最近有沒有大批失蹤人口和易燃易爆類化學品的購買記錄。

司瑰道：「我昨晚把HK城幾十家危險化學品店跑了一遍，查了記錄，大和*圖*書多是學校和機構的，只有少部分個人限量購買。但我懷疑有人分別在所有店裡買了這些東西，因為那些店在上星期的同一天出現了好幾類化學品的相同的購買量。」

警方已經搜索了各處的道路監控，調查楊姿的住處和人際關係，卻沒能查出她的行蹤。

甄意猛地怔住，原本因為劇痛而猛烈顫抖的身體也瞬間止了動靜。她緩慢地回頭去看她。

有目擊者說看見她把淮如推下樓，可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季陽很容易猜到了他的動機。他在懷疑，囚禁甄意的那個地方還關著其他的人質，並有自製的爆炸物。

「甄意，淮如的事情發生后，你是不是混混沌沌過了很多天？言格是不是對你很好，對你很主動？他有點兒不像他的性格了，主動提出讓關係更進一步，主動和_圖_書和你更親近。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所以，她死也不要找姐姐。

言格，你怎麼能如此愛我？

「甄意，把這具身體交給你姐姐吧。讓她出來，你就感覺不到疼了。」

言格沒表態，不知聽也沒聽。

陳sir奇怪：「個人購買量有異常是什麼意思？」

人格分裂？

高中的火災，姐姐救了她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楊姿莫名地從她空洞的眼窩裡察覺到一絲森森的涼意，可她並不太害怕，因為甄意看上去並沒有看她。

她想起清醒后他消瘦的容顏，他身上各處的傷。

不對，言格知道有姐姐的存在，他知道有甄心這個人存在，他……

身旁幾個警司都投來訝異的目光，沒想司瑰會這麼拚命有幹勁。

言格插兜立在牆邊，不言不語，碎發下的眼眸深邃得像夜裡的海，平靜而深沉，和-圖-書不透露任何一點情緒。

可甄意淚流滿面，一句話不說，只是搖了搖頭。

竟全是她所為。

甄意只是流淚。

什麼都明白了。

表姐說她幫忙拋屍，處理了艾小櫻的屍體，她記得她沒有；警察說擊打艾小櫻的除了書鎮還有山中的碎石，她記得她沒有教戚行遠重複擊打；

他知道她有病，很重的病，他卻願意終其一生守護身旁；哪怕她一輩子噩夢重重，發瘋失控，他也願意耗上他的所有，用一生的時間一次次給她編織美好的夢境。

戚勉後來笑著說謝謝她的一耳光和一腳飛踹，她莫名齊妙；

楊姿看在眼裡，漸漸失去了耐性：「我小時候從門縫裡看見過我爸對我媽施加過的很多種虐待，」她走到桌邊，拿起一條兩指寬的皮帶，用力一揮，空氣里打出「噼啪」的爆裂聲。

楊姿說罷，緩了聲音：「甄意和_圖_書，現在是不是很痛苦？聽我的話，求你的姐姐，讓你的姐姐出來救你。你有過這種經歷的，痛苦的時候喊你姐姐，就不會再痛了。」

她答應過聽他的話。

甄意不吭聲，眼淚無聲而洶湧地流。

「記得，找言格。」

雖然一直在哭，卻不和她爭嘴了，眼神也褪去了冷漠，比先前反而柔軟哀傷，絲毫沒有要被打垮或是壓迫至極限的趨勢。

正想著，司瑰推門進來了，眼睛紅紅腫腫的，臉色卻換做了工作時的認真堅毅，直奔言格而去：

楊姿毫不留情道：「因為你是個瘋子，是個人格分裂的精神病。他怕你哪天又發瘋發病去殺人了。」

這句話，她以前並沒有印象，此刻想起竟叫她不由自主潸然淚下。

黎明前的警署里，燈火通明。

言格說過，如果出了什麼事，就想他的名字；如果出了事，找言格，不要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