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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笑，清淺如蓮，叫她又呆愣了半晌。不知為何，他一笑，她的心便怦怦直跳。她別過眼神去，咬著玻璃杯子，小聲問：「你這麼好看，有女朋友嗎？」

看到彩虹，看到布谷鳥，看到精緻的路燈，看到路邊蹦躂的麻雀，看到街角的炮仗花，她都是這樣興奮而驚喜的表情，擺著手推搡他：

「笑什麼？」他低頭問。

他調了杯溫水遞到她手裡。

她聽了也沒表示，等著他繼續。

他其實很抱歉，那麼多年，他都沒怎麼對她笑過。

她訥訥地隨風抬頭，望見一樹繁花，如玉似雪。枝丫上開滿大朵大朵的花兒，一片葉子也沒有，雪白雪白映襯著藍得滴水的天空。

而他微微一笑，說：「你是個很特別的人，認識你的人都知道，你值得擁有這世間的一切美好。」

輕風吹過流蘇，樹葉沙沙，天地間安靜得只有風聲。

甄意沒答，轉身在屋子裡漫無目的地走動，窗棱外的海棠枝芽探進屋裡，陽光在葉子上跳躍。她走來走去，目光卻總往他身上瞟，時不時偷偷看幾眼，又抿著杯沿喝水，抿著抿著，嘴角便抿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是開心的。

「只是，怕你不相信。」和-圖-書他微微彎了彎唇，心卻開始發疼。

「沒關係，我記得。」言格把手機還回去，溫和地說，「我可以講給你聽，也可以帶你去把我們曾經走過的地方，再走一遍……只是……」他聲音低了下去。

時光似乎回到了從前，一點一點開始重疊。

進了屋，言格回頭問：「口渴嗎？」

「律師。」

她垂下眸，捧著玻璃杯喝水，溫度剛好，不燙也不涼，潤進嘴裏；或許是山裡的泉水，有淡淡的清甜味道。

言格沒見過自己睡覺的樣子，也沒想過熟睡中的自己，看上去溫靜而安寧。其實，是因為有她在身邊。

他走路不帶腳步聲，而她不知為何，走上露台，分明小心克制，還是把木板踏著吱呀響。

言格走在前邊，察覺到身後沒了動靜，回頭。就見她仰著小臉，望著美景勝雪的玉蘭花樹發獃。起初，她的表情有些怔怔的疑惑，漸漸鬆緩下來，染上霏霏竊竊的歡喜。

她看得入迷，托著腮說：「我真想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停住腳步，獃獃地仰頭望。

好美！

此刻，她還是她，任何時候都有一雙發現美好的眼睛，即使身處陌生與不ｈｔtｐs://ｗwｗ.ｈetuboｏｋ•ｃｏｍ.com安里，本性里卻還是那個甄意。只是這次，她不會在他身邊又蹦又跳，喊：「言格你看呀。」

她一邊喝水，一邊四處打量，目光落到窗邊的茶台前，頓了一下。

甄意又「哦」了一聲，臉有些紅，小聲嘀咕：「我聽那個叫安瑤的女生說，我生了一場重病。我忘了一切，自己和自己的名字，只是，我聽她說，我曾深愛過你。」

「是，你很厲害。」

「但是，有未婚妻。」

這個熟悉的句式叫他心裏微微一磕，像被什麼溫暖的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見了，問：「怎麼了？」

一室靜謐。

她主動問：「我以前是做什麼的？」

她去接時，他習慣性握了握她的手，她一愣，直直看他。他也察覺到不對，須臾間就把手收回來。甄意愣愣的，手背上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甄意跟著他進了書房，坐在書桌前。他立在旁邊，彎腰打開黑色的筆記本，找出網路上她上庭的視頻給她看。她望著視頻里自己意氣風發的模樣，驚訝，意外，欣喜。

「言格快看，好可愛呀！」

他滑著手機里的照片，薄唇輕抿，抿出細碎的笑意：hｔtps://ｍ•ｈetｕbｏｏk•ｃｏm.cｏｍ「我不知道你拍了這麼多。」

「我帶你看幾個視頻。」言格起身，準備拉她的手，看到她並沒有完全準備好的神情，又頓住，手懸在半空中，緩緩收回來插|進兜里，一言不發地往書房的月牙門走去。

甄意望著面前這個從容而淡雅的男人，莫名覺得，他說的一切，她都會相信啊。

她原本有早起喝水的習慣，今天起來彷彿醉酒一|夜|情般驚慌失措的逃竄，現在該口渴了。

「律師？」

甄意聽言，愣愣的，嗓子幹得冒煙，不知道他怎會如此貼心。她沒說話，點了點頭。

「是。」

清晨的九溪言庄，雲霧繚繞，微風習習。

甄意低著頭，茫然而忐忑地走在薄薄如紗的霧氣里。一朵玉蘭花瓣從她面前飄過。

甄意坐下來，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又從口袋裡拿出兩摞大頭貼，隔了半刻，有點兒臉紅，說：「我的手機里有很多你的照片。」

他穿著白大褂，低頭在實驗室里喂猴子；他插著兜，走在精神病院的大草地上；他卷著袖子，在廚房裡給她煮東西吃……更多的，是他閉著眼，安然熟睡的模樣。

「好厲害。哈哈，」她快樂極了，樂呵呵地笑，「言和圖書格你看，我好厲害。」

言格稍稍愣住，十二年前第一次見面，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便類似於此。

她咚咚地搖搖頭。

看著看著，她臉上洋溢起了笑容，漸漸放大，最後竟樂不可支。

那個表情，言格再熟悉不過。

「不相信什麼？」

她望著玉蘭花樹凝望了一會兒，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腦袋緩緩垂下來，小心地斜斜地看他一眼。

這個全新的世界，對她來說，只有他能給她莫名的熟悉與安全感。她依稀覺得，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哪兒都好。

而她靜靜凝望著他低頭淺笑的樣子，心跳凝滯，訥訥半晌，道：「你笑起來真好看。」說完，又困窘得小聲道，「以前……我為什麼會愛上你？因為你對我笑嗎？」

「哦。」她拇指搓著玻璃杯，問，「你的未婚妻……是我么？」

她克制地抿著唇，可本身是忍不住的性子，終究咧嘴笑了，不無開心和不好意思地說：「你長得真好看。」

「言格快看，好漂亮啊！」

甄意說完，又低下頭去：「真是對不起，我應該是你的未婚妻，可我記不起來了。」

「只是什麼？」

言格接過來一看，全是他。他都不知道甄意什麼時候拍過他這麼www.hetubook.com.com多照片。

「不相信你曾那樣炙熱地愛過我……因為……就連我自己也很難相信。」

他走在前邊，極淡地牽了一下唇角，為她熟悉的喧鬧。

不知為何，她很想知道和他在過去發生的事，很希望她能夠記起來；可如果記不起來，她也希望和他有新的開始。

言格微愣。

他捕捉到她的目光，溫淡道：「想喝茶嗎？」

終究，她跟著他回了庭院。

他為自己這膚淺的想法覺得可笑，眼眸里染上淡淡的笑意，說：「謝謝。」

「嗯，空腹喝茶傷身。」他眸光清淺，「而且，你也不喜歡喝茶。」

他收起眼中的笑意，答道：「沒有。」

他一身白衣，側身立在木板橋邊，身後兩三株新綠的流蘇樹，襯得他身姿頎長清雋。他那樣安然立著，不親近也不疏遠，保持著有度的距離，不帶半點兒的壓力。

生平第一次，他意識到有副好皮相是件好事。倘使他長得歪瓜裂棗，她從他的床上驚起，只怕就一去不回頭了。

溪水叮咚，雪白的玉蘭花瓣隨風墜下，在晶瑩剔透的水流里漂浮。

她又默默低下頭去了，挪動腳步跟在他身後，走到離他一兩米遠處，便停下。等他拔腳，她才跟上。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四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