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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弗洛伊德

作者:玖月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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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意番外 第五節

格意番外

第五節

這是后舍的一處納涼齋子。
木藤桌子上擺著厚厚幾摞書籍,諸如《刑事訴訟程序條例》《殺人罪行條例》。
她唇角彎彎,說:「言嬰寧小朋友表示,她想來到這個世界上。」
木窗內,風兒在吹,花香淡淡,兩人對桌而坐,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什麼也不說,這樣,就很好。
「沒有。」他溫潤道,「你睡覺總是習慣占很大一塊。」
她真佩服他。
「真是奇怪。」她皺眉,不得了地嘆氣,「光是看著你,都覺得幸福。」
「嗯?」他合著眼,嗓音散漫。
他帶她去圖書館,告訴她,她最討厭圖書館,因為她太好動,根本坐不住;他看書的工夫,她挪來動去,總是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像磨牙的小老鼠。
莊園里綠樹成蔭,園林一角的庭院后舍,白石砌路,曲折向西,夾道兩旁,片片紅花墜落石階。月牙門外,葡萄棚花架鋪滿庭。
真是一段奇妙的旅程。
他可以重新記錄,這次,和她一起。
「是什麼?」
午前的陽光透過薄紗窗,暖暖又朦朧,他低眉垂眸的樣子,美好如畫。
她還記得兩個月前聽到言格的媽媽和他說:「要這樣一直包容她嗎?言格,她受了傷,需要包容。可包容是個很累的姿勢,誰都承受不了多久。」
「言格?」
她和他相處www.hetubook.com.com的每一絲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抬眸一瞬,又低頭繼續寫字了。
「那是藍花楹?」她在他耳邊問,上次他告訴過她。
他帶她去體育場上散步,告訴她,她拿著掃帚在草地上騎行飛跑;告訴她,她跳高時躍起來像鳥兒一樣身姿舒展。
「唔……」甄意咕噥,「我是不是要把你擠掉下去了。」
他說,學校的老師同學都認為,他們真是不相配極了。可他覺得,他們在一起很好。只有她在他身邊晃來盪去的時候,他才能體會到開心。
「……嗯。」
過去的兩個月里,他帶她去了他們最初相遇的公交車站,告訴她,那天,她像一顆太陽從天而降,笑著回頭,自此點亮他的生活。
沒有葉子,一樹繁花,淡紫色,深紫色,開滿整個世界,映襯著淺淺的天空,美得好似人間仙境。
「……」他無話了,合上眼睛。
還有某種冥冥之中的羈絆,除了命中注定,沒什麼能解釋。
「難怪那麼美。」她輕輕地說。
「廢除死刑后,合法殺人可分為三類……」她輕聲念著,一低頭,耳朵後邊的頭髮又落下來,遮住視線。
午後清風拂面,叫人慵懶,是小憩的好時機。
甄意吹了幾下,很快玩膩,抓抓頭髮準備繼續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書,目光卻不經意落到他身上。
四月末,花開正盛的時節。
她不免心跳加速,目光緩緩下移,他的手指也白皙修長,執著毛筆,專註地在黑色筆記本上書寫著他們之間的記憶。
……
夏天來了。山林里,空氣依然純冽清涼。
露台上有山風吹進來,掀起千草色的紗簾,清清涼涼。
他帶她去工廠的廢舊居民樓,告訴她,她準備一盤鑽石水果給他吃,然後初吻了。告訴她,他們躲進衣櫃里,後來……
甄意繼續複習她的法律。
縱使失去了記憶,甄意也知道他們之間的愛情是絕望中的等待與苦守。
「不會啊。」她滿不在乎的,「而且,就算熱,我也可以忍著。」
他說去年年末的一次雷電,燒掉他大半的筆記本,可沒關係,燒不掉他的記憶。
只是這次,條件反射般,腳不自覺地抬起,自動自發地放到對面的椅子上,鑽去他的腿間,左拱拱右蹭蹭,腳丫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攀在他腿上不動了。
他帶她去他們的學校,告訴她,他們的教室隔著七層樓和一個小操場的距離,上課的日子,他們每天見九次面。
甄意咬著筆頭,凝望他出神。言格感受到了,緩緩抬眸:「怎麼了?」
他帶她去學校後山,告訴她,有m.hetubook.com•com一次組織爬夜山,他們倆落在後邊,在一株粉色的西府花樹下接吻,被人看見,傳遍學校,也打破他和她在一起並非情願的謠言。他倒是聽不見流言蜚語,可她驕傲極了,從此走在校園裡都是昂頭挺胸的。
正值初夏,木窗外,流蘇樹滿樹白花,覆霜蓋雪,清麗宜人。
「……」言格抬頭,她全然沒意識到自己的「流氓」舉動,專心低頭看書。
甄意發現,他的睫毛很長,因是低垂著,看上去愈發烏黑,讓她沒來由地有種想吻他眼睛的衝動。
「有。」
「……」他清醒了些,緩緩睜開眼睛,「……在絕望中等待愛情。」
她亦驚嘆他十三年如一日,始終誠摯地回應;驚嘆他那顆純粹的心,把他眼中她「彩色的光芒」一縷縷鐫刻下來。
她的手鑽進他的薄T恤,輕輕撫摸著他腹部緊實的肌膚,帶著一絲睏倦的慵懶,問:「以前,我們是不是做過製造言嬰寧小朋友的事?」
她蒙蒙地看著,想起有次無意間聽到他和言栩說話。他說,真正的愛情需要等待,誰都可以說愛你,但不是誰都能等你。
她停下筆,眼睛斜過去,歪著嘴巴呼地用力一吹,髮絲亂飛。
他們認識了十三年,他記得她說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句話後面的語氣和心情。
可她相信他黑色日記本里記錄hetubook.com.com的每一句話,跟他走遍深城的每個角落,為他每個不經意溫和的動作和無意間清潤的表情痴迷;重新愛上他這樣的男人,並不難。
她癟嘴:「那當然,我要翻身,還要伸懶腰啊。」
甄意的心溫暖得像化開的春|水,不經意往他脖頸間靠了靠,感受著他脖子上均勻而有力的搏動,心裏浮上一絲親昵的悸動。
「藍花楹有花語嗎?」
她愣愣看著,又嘀咕:
分明是初夏,天氣涼爽,可她覺得有些熱了。
……
思維被打亂了一秒。
「謀殺罪是指預懷惡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的行為。」甄意捋了一下耳邊垂落的頭髮,摁著厚厚的刑事法典,一邊認真做筆記,一邊不經意輕念出聲,「殺人行為必須具備某種(不論是明示或默示的)預懷惡意方足以構成謀殺罪。」
窗明几淨,案榻潔澤。風鈴木花枝也探入室內,明黃色層層疊疊的花苞靜悄悄地窺探著屋子裡的人。
藤桌對面的言格聽到動靜,抬起眼眸,就見她吹頭髮吹得不亦樂乎,當真不辜負她自娛自樂的典範稱號。
他早習慣她張牙舞爪的睡覺風格,不會因此睡不著。
「嗯。」他閉著眼睛,安然而閑適,有些睡意了。
甄意驚嘆,驚嘆自己曾那樣熾熱地愛過他,聽上去像某種難以信服的壯舉。
過去的兩個多月,兩人分床而睡,她睡床和圖書上,他睡榻上。今天,她卻把他拉到床上,照舊是她最喜歡的姿勢:手腳全抱在他身上,跟抱玩偶熊似的。
他帶她躺在大馬路上看天空,告訴她,她的眼睛總能看到城市與自然的一切美好,他喜歡她歡叫著和他分享她眼中的精彩。
他當然不介意,還因她無意識的熟悉動作而有淡淡的歡愉。
他帶她去教學樓頂看星星,告訴她,那天晚上她記錯了時間,沒有看到流星雨,可他教她認識鯨魚座。她後來偷偷找書看星座,他都知道。
他淡淡笑了,說:「剛好,我也這麼覺得。」一直這麼覺得。說完,低下頭繼續寫字。
那次,言格沒有回答。面對各種各樣的質疑,他從來不回答,不爭辯,只有行動。
他帶她去南沖看螢火蟲,告訴她,從那天開始,他們在一起了。從南沖回學校的大巴上,她霸佔他身邊的座位。下車后,他插著兜默默地走,她跟在他身邊,抓著他的袖子,抿唇笑得賊兮兮的,兩人奇怪的組合驚掉了同學們的下巴(後面這句話是甄意給他形容的)。
她摟著他,昏昏欲睡時,睜開眼睛一望,望見紗簾外露台邊,幾株高高的藍花楹樹。
「我知道。」他應著,語氣中似有極淡的笑意。
只是,他知道她怕熱,出於她午睡舒適度的考慮,問:「這麼抱著,不覺得熱嗎?」
下午一點是午睡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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