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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700步就把小園子走一圈。今天還差一小截。

甄意工作忙，很多會帶到下班后拿到家裡做。休息的間隙，從書房的落地窗往外看，就見碧海藍天，高高的男人和他腳邊小小一坨寶寶。言格蹲在地上，張開雙臂，護著小小的搖搖晃晃的寶貝走路。

甄意：「……」

很多時候，甄意捧著一杯水倚靠在落地窗邊，看著天真爛漫的小寶寶和溫柔耐心的言格，心裏滿溢著說不出的幸福。

可哪裡是她怕鵝？她小手小腿亂跳亂揮，大鵝滿世界躥，白鵝毛像下雪，小傢伙變成了小雪人。

言家小寶兒出生后，像老人家說的，是個乖寧的小嬰兒，不哭也不鬧，特別好帶。除了肚子餓的時候有些心急，其他時候都特乖，趴在搖籃里，黑葡萄般的眼珠滴溜溜地左看右看。

眼光無意一瞟，瞥見他執著小毛筆在柏木箔箋上書寫：「言嬰寧」。

她癟著嘴，沮喪而又可憐兮兮地歪靠在床上。等到他把玻璃杯遞到她手心，溫熱的感覺傳到心間，她也不知怎麼的，情緒湧上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砸。

「我的名字沒改，但爸爸一開始給言栩起名言胥，被太爺爺改成栩。」

「是不是很難受？」他拿拇指給她拭眼淚，眉目清雋，帶著心疼和憐惜。

他希望這一次，她的記憶里只有溫暖和幸福。

有了擔憂后，寶寶學說話和學走路全是言格帶著。

……

她的目光從上至下把他掃一遍，黑髮濕漉，俊顏白皙，眼睛像粘了浴室里的水汽，濕漉漉黑湛湛的；哼，無辜的樣子擺明了在勾引人。

言格：「……」

她咿咿呀呀的，終於渾身舒服了，才心滿意足地躺下。

「也是。」他手掌覆上她的肚子，溫和道，「辛苦了。」

「預產期就這幾天，給小朋友定名字。」

「……」甄意默默地想，嗯，果然是「吃的回來了」呢。

到了後幾個月，甄意波動的和-圖-書情緒風暴終於過去，另一種奇怪的情愫佔據了她的頭腦。

「是很像。」言格笑了。

她舔了舔嘴唇，嗯，她睡過他無數次，知道再往下是何種風光，緊窄卻有力的腰身，修長精實的雙腿。她眼睛放光地盯著他的腰下，白色的浴袍形同虛設，她彷彿一眼看見裡邊。

……

他手心的熨燙和力度便透過她的腳心，一點點滲進心裏。

她便嘚瑟：「看見沒，蝴蝶都以為我是一朵花兒呢。」

「爺爺說女孩書名叫嬰寧，陰氣微重。如果取嬰兒寧和的意思叫小名不錯。至於言攖寧，」他薄唇微揚，「攖是紛擾，寧是寧靜。」

她愜意地彎起唇角，仰頭望天空。五月的天湛藍湛藍，忽而飄過一枚淺紫色花瓣，搖搖下墜，落在言格的頭髮上。是藍花楹，溫柔淡淡的紫色，晶瑩剔透。

周歲那天回言庄，一家人等著寶兒抓周，寶兒人卻不見。四處找，發現她一小隻跑去了廚房那裡。

「不是嬰寧嗎？」

懷孕5個月，她的腳微微浮腫了。他捧著她的腳丫，輕緩地給她按摩，揉揉幾下。甄意舒服地「嗚」一聲，懶洋洋地縮縮脖子。

他擦掉了頭髮上的水珠，走去床邊，掀開紗簾，便聽她義正詞嚴地說：「我要和你睡覺！」

……

「你對我那麼好，我哪裡會辛苦？」其實，懷孕后，她情緒波動很大。有時無緣無故不開心，有時莫名其妙難過，有時又氣呼呼地發脾氣。

大約半個小時后，言格回來了。

她便揮揮手：「別看別看，小心眼花。」

甄意再不能像以往那樣張牙舞爪地睡，肚子里住著個小傢伙，怎麼睡都難受。有次，帶著肚子上的球滾來滾去睡不著，睏倦不堪，卻又失眠，她急得差點兒哭。

十一月初，離「卸貨」的日子不遠了，天氣漸漸轉涼。秋高氣爽，窗外的枇杷花串擠成一團，你推我搡，清新的味道m.hetubook.com.com香撲撲的。

言攖寧小朋友，我很喜歡你。

隨著肚子里的寶貝漸漸長大，睡覺也變得格外辛苦。

小人兒說話還不利索，穿著粉黃色配嫩綠色的小漢服襖裙，咿咿呀呀地歡騰叫嚷，在大鵝群里撲騰趕鵝。大人們嚇一跳，大鵝攻擊性可強，別傷到孩子。

言格手裡提著她的平底鞋，停下腳步，牽她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蹲下身為她穿鞋，給她撿去腳板心沾著的花瓣。她痒痒地往後縮，咯咯笑。

認識她前，他沒上學，沒人拿他的名字開玩笑；上學后，除了對她，他是失明失聰的狀態，接觸不到同學。

唔，浴袍沒拉緊，有幾滴水順著胸膛緊緻的肌膚滑下去。

四照花山茱萸結了果子，紅彤彤沉甸甸，還有黃澄澄的枇杷，胖胖的石榴。一直等秋天過了，冬天到了，她的肚子里才住進去一個小寶寶。

凌晨兩點，言格起床給她溫牛奶。

打完了，吸吸鼻子，抬頭，黑溜溜的眼珠盯著爸爸，立刻歡快地嚷：「爸爸……」

「那爺爺會不會把我們的嬰寧改掉？」甄意問，又道，「沒關係，小名叫嬰寧也好。免得寶寶長大了，同學拿她的名字開玩笑。」她癟嘴，「就像我，小時候天天被人叫真情假意。」又笑，「肯定沒你慘，是不是從小到大被人叫嚴格。哈哈。」

「那先把牛奶喝了。」

言格回應：「我很慶幸蜜蜂不這麼想。」

「言攖寧？」甄意輕聲念，摳摳肚子，「看著像有爸爸媽媽的手保護著小嬰兒。」

言格過去一手把她拎起來，她小手還在揮舞，小短腿還在半空中踢踏撲騰，鼻子里粘著鵝毛，打了一個大大的「啊～秋～」

言格摸了摸鼻子，默默地想：好像弄錯了，應該擔心她會像媽，有多動症吧。

秋天穿著活潑清爽的運動裝在露台上練瑜伽跳跳舞，扶著腰肢扭來扭去。有時，坐在藤椅里看和_圖_書書的言格抬起眼眸來，靜靜瞧她。

她動靜很大地咽了咽口水，咕嚕一聲，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脆，只有窗外偶爾咕咕一聲的布谷鳥可以媲美。

甄意失憶后，他選擇性告訴了她的過往，很多痛苦的回憶他避之不提。他沒告訴她八年前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沒告訴她的父母對她的漠視和忽略，沒告訴她卞謙的蟄伏。

甄意伸著脖子看：「寫這個做什麼？」

懷孕那段時間，甄意一點兒不像規規矩矩的孕婦。

明黃，雪白……金銀兩色的花瓣鋪滿鵝卵石小徑。

言格從浴室出來，拿浴巾擦拭頭髮，一扭頭，見她跪坐在床上，一雙眼睛如同獵豹，直勾勾盯著他。

又是一年五月天。

甄意：「……」

每當看到小寶兒開心等待媽媽回家的樣子，甄意的心都要軟掉。

「是。但小朋友的名字要給爺爺過目。」言格把毛筆穩穩放好。

言格彎一下唇，沒答。

不知道是不是孕後期荷爾蒙作祟，她每每看見他都想把他撲倒，和他圈圈叉叉。

園子里，荼蘼花開，潔白似雪；

甄意光著腳丫，從柔軟而坑坑窪窪的花瓣路上走過，一邊走，一邊樂顛顛地數數：「……697，698，699，700……好啦——」

「不。」她輕輕踹他一腳，「我要和你生好多小孩子。」

寶兒繼承了媽媽的運動神經，從不偷懶，有時想不起怎麼邁步子就歪頭想一想，想明白了就晃晃蕩盪地撲騰著往爸爸懷裡撲。

他輕輕給她擦拭眼淚：「沒想到會這麼辛苦。等它出生，以後再不要小寶寶了。」

對甄意來說，這段時間真是難熬。坐在浴池裡，看他面容俊秀，心無旁騖，不帶一絲色情地給她洗澡把她摸一遍，甄意心癢難耐，可他都沒點兒反應。而坐到床上聽見浴室里流水唰唰聲，想象他一|絲|不|掛立在花灑下沖水的樣子，她都要噴鼻血，恨不得在床上打滾嗷嗷直叫和*圖*書。

「結果怎麼樣？」甄意問。

寶兒從出生后就一直很乖，不哭也不鬧。總是自娛自樂，肉嘟嘟一個滾過來，滾過去，滾完了呼呼睡，睡醒了呼呼滾。言格隱隱擔憂她有阿斯伯格綜合征，有自閉傾向。

言格給她穿好鞋子，仰起頭，眸光清清：「今天走的步子比較小。」

可不論她的情緒如何波動，言格始終溫和而包容。

言格把木箔遞到她面前，甄意一看，「言嬰寧」上加了一個蒼勁有力的提手旁，變成「言攖寧」。

「你和言栩的名字是爸爸的爺爺起的？」甄意好奇。

甄意聽見寶寶委屈的嗚嗚聲，一邊腳亂地踢著鞋子，一邊探身望：「寶兒，媽媽在這兒呢。」

而言格看到小寶貝歡歡喜喜咿咿呀呀卻不會說話的樣子，則淡淡地幫女兒解釋：「吃的回來了。」

風鈴木也茂盛，開得正好，大片大片的亮黃色，燦爛宜人。

夏天穿著漂亮的小弔帶配色彩斑斕的波西米亞長裙，在露出的圓滾滾的肚皮上畫可愛小動物的笑臉。有時從園子里走過，會有糊塗的蝴蝶落在她的肚皮上。

她嘴一撇，金豆豆愈發可勁兒地往下砸。其實，她的辛苦都有他陪著，她失眠，他也不會睡著。不然，他的眼睛下也不會有淡淡的陰影。

「但肯定不止這個意思啦。」甄意吐吐舌頭，失憶后，她還有很多東西要學，很多不懂。

那時，言格和甄意搬出言庄，住進K城海灣的別墅。言格有他的工作，甄意也開始張羅自己的律師工作室。白天有保姆帶寶寶，小傢伙一直都乖乖的。等下午甄意回到家，才一進玄關，嬰兒床里的小寶兒聽到動靜，立刻歡歡喜喜地仰起小腦袋，水汪汪的眼珠望著從天而降的爸爸媽媽，小手撲撲地動騰。

甄意：「……」她哼哧一聲，退回來換鞋。寶兒趴在嬰兒床里，見媽媽突然間又不見，疑惑地擰起小眉毛。

言格蹲下身給甄意換拖鞋https://m.hetubook.com.com。

言格把她攏進懷裡，寶貝兒趴在爸爸肩上，歪著頭，咿呀地大聲唱歌，小腿還歡快地在爸爸衣服上踢騰。

她朝爸爸伸出小手臂，小手抓抓：「抱抱……」

好溫暖。

言格道：「我還好，比較擔心裏面的小朋友會暈車。」

甄意恍惚記得，去年藍花楹開時，她想給言格生一個小寶寶。

「真好。」甄意由衷地嘆，「我喜歡。」

言格在書桌前寫字，甄意揉著肚皮坐在他對面，專心默默地背法律條款，胖胖的腳丫子搭在他腿上蹭蹭。

聲音嘹亮得像是扯著嗓子在喊，麻雀全從竹林里飛起來。

「嗷嗚——」寶寶重新見到媽媽，又歡騰起來，咚咚咚地揮舞著小手。

甄意摸摸胖胖的肚皮，眼睛笑彎彎：「因為小寶寶變重了，哈哈。」

「唔。」她捧起杯子，乖乖地喝牛奶。他低頭，見她踹在他腿上的腳丫好像又腫了一些，便緩緩給她按摩，揉完腳丫，又把她的腿按摩一遍。

「攖寧一詞取自《莊子·內篇·大宗師第六》：其為物無不將也，無不迎也；無不毀也，無不成也。其名為攖寧。攖寧也者，攖而後成者也。」言格摟著她圓圓的腰，徐徐道，「攖寧是道家所追求的一種修養境界，心神寧靜，不被外界事物所擾。爺爺希望言家的小朋友能有這種修養，女孩子尤其如此，外性可以活潑，可以溫婉，心性要寧靜而高潔。不受世俗影響，不活在別人的攀比和目光里。」

甄意跑到小床邊把寶寶抱起來，小傢伙立刻歡樂地撲騰，往媽媽懷裡鑽，阿嗚阿嗚地要吃東西。

「嗚？」寶兒糾結地伸著脖子張望，媽媽去哪兒了，吃的又不見了哩，她癟了嘴巴，抗議：「啊嗚——」

……

寶寶越來越大，她洗澡不方便，都是言格把她洗洗乾淨后抱到床上，然後自己去洗。

「剛好是我們倆。」甄意搶了他的話，「攖是我，寧是你。爺爺好厲害。真好。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