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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上差沒看到我們送到東都的信嗎？」

「你會擺官架子？」徐礎問道。

宋星裁臉紅，「不知道啊，看他們守城的架勢，與官兵無異……」

汝南城不大不小，依河而建，自從亂兵四起，立刻閉城自守，派人向朝廷求救，等候上頭的命令。

徐礎向堂外望了一眼，看到二三十名健卒站在庭院里，他向宋星裁點下頭，示意關門，然後轉身向鮑敦拱手行禮。

城外的吳軍見城門未開，沒有發起進攻。

鮑三爺說罷，也不等欽差允許，又邁步登上城樓。

徐礎乘坐的是一輛華蓋車，前方沒有遮擋，可以左右觀望。

鮑三爺相信了，笑道：「原來如此，請上差先去府中休息，待我將守城之事安排妥當之後，再去拜見。」

徐礎道：「朝廷無力自保，早將外面的郡縣棄之不顧，如何肯封官職？鮑公一呼百應，當為一方梟雄，何必專心念念于天成朝的官職？若能振臂再呼，郡守亦是小官，將相王侯近在咫尺。」

原來城中有文臣郡守和武將總管，官兵在孟津大敗的消息傳來，兩人連夜逃亡，帶走了上千兵卒，聲稱是去援護東都，其實是逃往冀州。

徐礎與宋星裁互視一眼，心照不宣地取消第一個計劃。

就這樣，徐礎帶人進入汝南城，喊話者是江東的宋星裁，其他隨從全是徐礎精挑細選出來的強壯兵卒，至於節杖、旗幟、官服全是現成之物。

「叛軍暫時倒是沒有攻城之意。」鮑敦對欽差的客氣有些意外www.hetubook.com.com。

「其實也算是一件好事，城中沒有官吏，看不出咱們的破綻，全城皆奉一人為首，只要挾持住鮑敦，汝南立時可下。」徐礎笑道，不願令宋星裁難堪。

街上空空蕩蕩，郡守府里人卻不少，全是拖家帶口的百姓，佔據了幾乎所有房間，只有一間公堂沒人居住。

在吳軍到來之前，汝南城就已遭守過幾次亂兵的進攻，規模有大有小，全被擊退，兵民士氣因此大盛，配合得也越來越熟練，許多號令都是鮑敦臨時創製，頗為好用。

四人出堂，外面很快傳來斥責叫罵聲，徐礎擔心他們做得過頭，結果唐為天等人很快回來，端來酒、果、肉脯。

「沒有鮑三爺，我們不知要死幾回……」

「朝廷要封鮑三爺多大的官啊？」

臨時拼湊的軍隊不堪大用，鮑敦於是定下死守城池的策略，將兵卒分為若干隊，每兩隊專守一段，輪番值衛，他自己則率領幾隊人四處協防。

如果有機會的話，他們原準備進城之後立即搶奪城門，放入外面的吳軍，現在看來，奪門很難，守門更難，吳軍尚在數里之外，憑他們這十幾人，絕非官兵的對手。

「險些壞事！」徐礎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失誤，向宋星裁道：「你去請鮑敦來，言辭要嚴厲些，記住你的身份是朝廷派來的公差，鮑敦只是一介平民。」

眾人稱是，站到兩邊，等候城主鮑敦。

危急時刻，一個叫鮑敦的人站出來，說起此人，在汝m.hetubook.com.com南頗有些名望，祖上幾輩經商，他年輕時也曾走南闖北，賺來的錢都用來買田置地，三十歲起再不外出，一心務農，聘請武師與教書先生，帶領族中子弟學武習文。

鮑敦這才明白，原來他接進來的是一位假欽差，心中稍一猶疑，縱聲大呼：「來人！」

城中官吏能跑的都跟著跑了，留下一座無兵守衛的城池，以及從附近跑來避難的成千上萬百姓。

城上城下的鑼鼓聲、叫喊聲連成一片，兩刻鐘之後才漸漸弱下來。

外面的鑼鼓聲又變得急切，軍官告辭，「我得去守城，請上差喝茶稍待。」

唐為天想了一會才醒悟，笑道：「可不，老老實實等在這裏，哪像是當官的派頭？我也出去吆喝吆喝。」

「關好了，上差放心，叛軍攻不進來。」軍官匆匆跑去。

汝南守將就是軍官口中的「鮑三爺」了。

徐礎停在院中，安撫百姓，然後擠過人群，進入公堂。

徐礎不能再裝糊塗了，故意擺出倨傲的神態，「城裡的官兒呢？」

宋星裁立時明白，匆匆跑去找鮑敦。

聽說朝廷派來欽差，百姓呼拉圍上來，全是說鮑三爺的好話。

「啊？」鮑敦一臉困惑，「這個……草民哪懂這些事情，唯上差之命是從。」

徐礎又是一愣，這位鮑三爺身形微胖，鬚髮茂盛，穿著一身錦袍，沒有盔甲，沒有官帽，完全是副財主的模樣，更怪的是面對朝廷欽差居然毫無敬意，點下頭而已，好像他們是和*圖*書互相厭惡的親戚，不得不見面時隨便應付一下。

軍官忙前忙后，有問必答，介紹城中的情況。

不少百姓在門口探頭探腦，軍官驅人，將大門關上。

郡守大人讚賞他的勇氣，留下一些兵甲器杖以及無法隨軍帶走的糧草，鮑敦先從族人當中選出數十健卒，登上城樓，召集全城百姓，分析利弊，號召大家自保。

守城軍官帶欽差前往郡守府。

鮑敦急忙還禮，「上差這是為何？」

軍官從城樓上跑下來，攔住「欽差」，「請上差稍待，我去請鮑三爺過來，馬上就到。」

追兵不遠，守門的軍官稍一猶豫，自做決定，下令打開城門，放進欽差。

「是朝廷……」鮑敦接過寶印，愣住了，那分明是一塊空印，上面沒有任何字樣。

「有城、有人、有糧，憑此三樣，汝南城十年不破！城外千軍萬馬隨他來去！」鮑敦激起了眾人的熱情，當場就有上千人從軍。

立刻有三人應聲，他們身材比較高大，更有官差的威風。

唐為天開口道：「聽上去這位鮑三爺是個大大的好人，咱們真要殺他啊？」

鮑敦先給所有避難百姓安排住處，城中空屋一律徵用，以免除將士的後顧之憂，然後訂籍造冊，方便分配糧食與衣物。

「原來好東西不少，都被藏起來，讓咱們喝淡茶。」唐為天一見到食物就一切不管不顧。

好在他們還有第二個計劃，可以擇機挾持城中守將，甚至勸說守將加入吳軍。

命令來過不少，全是要兵要糧，對於汝南城只和圖書以空言相慰，聲稱援兵很快會到，可這些天里，城中官民看到的全是叛軍來來去去的身影，靠著城牆堅厚以及上下一心，才保住城池不失。

軍官是極少數留下來的官兵之一，對鮑敦的敬仰之情溢於言表，「郡守大人臨走時曾任命鮑三爺為團練使，但是鮑三爺說未得朝廷任命，不敢私接官職，只允許我們稱他為『三爺』。上差一來，鮑三爺就能名正言順地當官，守城更加便利。」

城樓上時不時傳來鑼鼓的響聲，地面上的兵卒明白其中含義，立刻向遠處喊出叛軍的位置與人數，不知何處有人將信息傳遞下去，很快整座城都能了解情況。

徐礎搖頭道：「殺之無益，反而激起民憤，待會我還是以勸說為主，勸說不成，你們聽我命令，活捉鮑敦，萬不可傷他分毫。」

守城之人不是郡守、縣令，就該是總管、縣尉，何以被稱為「三爺」，而不是「大人」？徐礎心中疑惑，臉上卻不顯露，冷淡地說：「快去快回，城門關好了？」

這天上午，天亮沒有多久，一小隊人馬踩著路上的薄雪疾馳而至，城樓上的官兵立刻發出警報，待發現後面還有更大的人群，發出第二次警報。

宋星裁帶著鮑敦回來，唐為天等人急忙收起酒肉，走到門口攔住其他人，只准鮑敦一人入堂。

「叛軍臨城，本城對上差招待不周……」鮑敦前趨，待要跪拜，徐礎急忙起身，上前扶起，笑道：「鮑公客氣，我知道守城事大，但是急務在身，不得不請鮑公過來一和_圖_書趟。」

「我奉命巡遊洛州諸城，出來的早。」徐礎含糊過去。

鮑敦心中對官職頗有期望，原先嫌團練使太小，因此婉拒，指望朝廷能封更大一些的官職，可一郡之守卻在期望以外，實在太大了些。

鮑三爺下樓，來至車前，拱手笑道：「不知上差到來，草民有失遠迎，萬望海涵。」

街上空空蕩蕩，只在城門附近排列著近百名士兵，嚴陳以待，戒備的目標不是欽差，而是城外的叛軍。

鮑三爺已經接到消息，沒過多久騎馬跑來，向欽差點下頭，邁步登上城樓，觀察形勢，備戰守城。

城中情景與徐礎預料得沒有半點相似，向宋星裁道：「你們不知道守城的是一群百姓？」

「東都即將失守，天下紛紛，不知所從，鮑公有何見解。」

前面的一小隊人先到，一輛馬車，十五六名騎士，節杖、旗幟俱全，身上穿的也都是官服，當先一人向城頭大聲道：「開門迎接欽差！快些，叛軍就要追來了！」

鮑敦在城外有莊園，城內也有住宅，亂兵一起，他帶領族人進城，地方官吏看重他的名望，對他頗為禮敬，逃亡時也曾邀他一同離去，鮑敦斷然拒絕，以為故地難離，百姓無辜，更不可輕易放棄。

徐礎看慣了散亂的官兵，對汝南城的嚴謹感到意外。

徐礎從懷中取出一枚印，雙手奉上，「既然如此，請鮑公接下此印，從此做一名郡守。」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裝大人我是裝不來，裝欺壓百姓的公差，我會，還有誰願意陪我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