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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姓原是七族之首，吳國破滅時，遭到大批殺戮，幾乎被連根拔除，吳人雖然仍將七族掛在嘴上，其實當中很少徐姓人。

孟僧倫與王顛軟言相慰，宋星裁總算消氣，向徐礎道：「讓徐公子見笑了，吳軍不復當年之勇。」

最近的營地里馳出三騎，很快來到徐礎面前，當先的王顛拱手笑道：「鄴城一別，想不到會在這裏與徐公子重逢。」

徐礎早已決定要盡量利用「吳國公主之子」的身份，因此做好準備要頻繁與他人談起自己的母親，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沉默以對，於是道：「家慈早亡，沒來得及向我講述故土舊人的親疏遠近，不知孟將軍于輩份上如何稱呼？」

眾頭目歡呼，各自散開，叫上自己的部下，搶地紮營。

「合營可以等，這個糧食……我們可餓了一天肚子啦。大家說是兄弟，忍飢挨餓的時候可沒見誰伸出援手……」

徐礎笑道：「實不相瞞，我帶來的荊州義軍也只有七千人，但是夠了，兩軍合一，明日可拿下汝南城！」

「我跟公子一塊進營。」唐為天想要保護主人。

三人又互相看看，還是孟僧倫開口，「大家的確推舉了一位『吳皇』。」

徐礎已在心裏做出判斷，這三人都不是吳軍「首領」。

王顛比較冷靜，先將無關人等勸出船艙，然後道：「徐公子說得對，接風洗塵不急於一時，先得解決眼下的事情。」

徐礎忍不住問道：「孟將軍……見過我嗎？」

「徐公子請說，我們正需要有人指點。」孟僧倫道。

宋星裁越說越怒，「等消息傳到這裏htｔｐs://ｗｗｗ•hｅｔｕbook.cｏｍ.ｃｏｍ，要麼是北人大勝，要麼是官兵平亂，哪還輪得到吳軍參戰？寒冬已至，再這樣下去，吳國將士一仗未打，先要凍死一半。」

王顛也道：「小姓十營兵力更多，七族九營要差一些。」

「不必，就這麼幾步路。」徐礎拍馬，獨自向營地馳去。

義軍雖然多是荊州人，但是並不歸屬一人，彼此間既互相依靠，也要互相提防，誰也不肯拿自己所剩無幾的糧食接濟他人。

「咱們只序齒，不講輩份，我與孟將軍單論。」徐礎感受到善意，於是同時討好兩人，但是終究沒喊出舅舅兩字。

王顛道：「少說幾句吧，據說降世軍、晉陽軍已經與官兵交戰，咱們再觀望幾日，擇機參戰。」

「請給我一個實數，九營究竟有多少人？」

進營的路上，孟僧倫仍時不時看徐礎一眼，目光越發親切。

徐礎一路上說過不少大話，數這一次取得的效果最好。

三名吳將互相看了一眼，孟僧倫輕嘆一聲，「我來說吧。徐公子不是外人，我就不隱瞞了，吳軍分為十九隊，各有將領，我這裡是其中一隊，大家雖然都打著吳國的旗號，但是互不統屬。」

「咱們進營細聊。」王顛前頭帶路。

徐礎愛聽這種話，但是在弄清底細之前，不敢貿然接受，笑道：「在下江湖漂泊之人，思念母國，特來投奔，萬望接納，別無所求。」

孟僧倫四十幾歲年紀，相貌儒雅，從見到徐礎那一刻起，目光就沒離開過他，臉上一直帶笑，也拱手道：「徐公子和_圖_書少年英雄，你一來，吳人有主了。」

糧草是他最擔心的問題，相比之下，冬衣、馬匹、兵甲等等都在其次，一群飢腸轆轆的士兵，也根本無心打仗。

「那我要叫一聲『舅舅』了。」

徐礎一聽就明白，估計唐為天所說的「不安好心」就是另外十營將士，他們乾脆沒有現身，於是笑道：「西進東還，果是妙計，不知是哪位想出來的？」

「主客有別，我先去打聲招呼，然後引見諸位頭目，稍後再合營。」

唐為天跑到徐礎馬前，抓住韁繩，說：「吳國人說了，只見公子一個人，其他人不能進營。」

唐為天從對面跑來，他一個時辰前就已進營，向江東人宣告「吳國公主之子」率兵來會，在他之前，徐礎陸續派出三位使者，帶來的回話互相矛盾，一會是大喜過望，盼著徐礎快些到來，一會是冷淡敷衍，對這支趕來相會的義軍充滿警惕。

「咱們不與江東人匯合嗎？」

徐礎點下頭，扭頭向隨從道：「在此稍等，沒我的命令，不準亂動。」

「有緣不嫌天地寬，王兄無恙。」

營地遠看是一片，近瞧其實是小營挨大營，差不多有二十座。

孟僧倫更喜，一邊的宋星裁笑道：「還是不論的好，真論的話，親戚多到你頭疼。」

徐礎早已打聽過，吳國原有徐、王、孟、宋、雷、邰、昌七姓大族，於是拱手道：「馬上不得多禮，在下徐礎，見過兩位將軍。」

徐礎笑道：「我也算是江東人，有什麼可怕的？」

好不容易擠到船上，孟僧倫要大擺宴席，徐礎道：「營外還有兩ｈｔｔｐs://wｗw.hｅtuboｏｋ.ｃｏm•cｏm萬將士等待，不敢在此獨飲。」

船樓高聳，營地嚴整，遠遠望去，與正規官兵幾乎無異，荊州來的義軍不約而同地發出讚歎，對「徐軍師」頓生幾分敬畏。

三人面面相覷，宋星裁道：「徐公子以為我們不想奪取汝南城嗎？早就派兵試過了，折損幾百人，連塊牆磚都沒帶回來。老實說，我們吳軍不太擅長攻城。」

徐礎笑道：「建灶生火，等我帶糧回來。」

徐礎道：「我觀吳軍營地，井井有條，十九營相連，總得有人分派位置吧？」

前往營地的是一條下坡路，徐礎邊走邊想，營地選址不好，若有大隊騎兵順坡而下，江東人怕是連上船都來不及。

吳人講究名位，故國尚未收復，各自的官銜卻都不小。

孟僧倫道：「主要是宋將軍的主意，大家一商量，全都同意。」

「公子小心，有事喊我！」唐為天大聲叮囑道。

宋星裁冷笑道：「在吳國的時候全都同意，到了這裏，卻全都埋怨我一個人。兵貴神速，大軍困於此處，不敢再進一步，日日消耗糧草，反而說我的主意不好，真是……哼哼。」

孟僧倫道：「休要理他，他輩份小，要稱你一聲『叔叔』。」

宋星裁拍案而起，「孟將軍何以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七族子弟奮臂一呼，吳國士民響應，旬月間聚兵十萬，與官兵連接數十場，雖有敗績，也有勝場。江東官兵縮在城內不敢出來，咱們才乘船西進，乃是要攻破東都為吳皇報仇，然後挾餘威平定吳國。」

「嘿，徐公子年紀比我還小，怎麼能做https://m.hetubook.com.com叔叔？」

只用不到五天時間，徐礎連收二十幾支義軍，建立不少威望，隨從雖是寧抱關派來的，對這位軍師卻極尊敬，齊聲稱是。

孟僧倫道：「非常時期，就不講究這些了。老實說，我們這十九隊吳軍，是被官兵攆到這裏來的……」

孟僧倫急忙收回目光，笑道：「徐公子莫怪，我見過令堂，乍見公子，不由得思想故人，多有無禮之處，萬望海涵。」

「離此不遠就是汝南城，三位可召集七族九營攻城，奪城而居，先聲奪人，然後再召另外十營，來則折之，不來則驅之，此後吳軍可成一體。群雄圍攻東都時，汝南之戰也算是吳軍起始之役。」

宋星裁是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笑道：「都是自己瞎起的名頭，算什麼將軍？」

徐礎還是不大放得開，只將六七千人提升三倍而已。

王顛插口道：「七族子弟率領的九隊人還算團結，另外十隊人才是麻煩，其頭目原非我吳國高門大族，自稱是吳軍，卻不肯接受七族的統領，反而要與我們平起平坐。」

張問璧一直跟在隊伍中，這些天越看越不對勁兒，但是兩頰的青腫剛剛消下去不久，從來不肯多嘴多舌。

「有。」徐礎每次都回答得斬釘截鐵，心裏其實一點數也沒有。

孟僧倫嘿嘿笑道：「這樣說也行，總之吳國將士都在這裏，不攻下東都，是沒法回去的。」

「實數只有九千多人，其中還有將近三成老弱。」孟僧倫回道。

「我給徐公子引見一下，這位是吳國護國將軍、尚書左丞孟僧倫，這位是吳國保國將軍、西道大都督宋星裁。和-圖-書」

「原地紮營。」徐礎下令。

徐礎沒有糧，兵荒馬亂的時候，也沒處購買，義軍全靠著自帶的乾糧充饑，渴了就砸冰搓雪，每天早晚兩次，頭目們聚在一起，問的第一句話就是：「軍師，江東軍那裡真有餘糧吧？」

「那我就一個人進去好了。」

徐礎起身，「承蒙三位當我是吳國人，徐某不才，願獻一計，或可化解僵局。」

營地里很少有馬匹，多是步兵，聽說吳國公主的兒子到來，全都聚過來觀看，徐礎下馬，拱手與眾人相見，孟僧倫搶在王顛前面，不停地從圍觀者中拽出某人向徐礎介紹，好像真是他的「舅舅」。

六七千人，既是能打仗的兵，也是能吃飯的嘴，單獨每個人的飯量遠遠比不上唐為天，加在一起，卻像是一座無底洞，扔進去多少糧食都填不滿。

「哦，對了，他們自稱吳國人，不願聽江東兩個字。」

徐礎只帶上不到十人，騎馬緩緩向江東軍營進發。

宋星裁又露怒容，「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徐姓人，自稱是吳皇之孫，七姓子弟沒人認得，十營小姓卻願意奉他為主，稱為吳皇。我們暫且接受，可沒當他真是吳皇，等到以後收復吳國，必須找到真正的皇子皇孫。」

孟僧倫大喜，「不敢當，若論起來，我與公主以兄妹相稱。」

宋星裁瞪大眼睛，想不到孟僧倫真給實數。

江東義軍停在汝水河邊，依船建營，河面結了一層薄冰，早已不適宜航行，可江東人必須靠著船才感覺踏實。

徐礎驅馬要走，唐為天卻攔在馬前，抓住韁繩搖頭道：「我瞧他們當中有些人不安好心，公子還是別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