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官兵不比叛軍，令行禁止，全靠層層將校掌控，軍官投降，兵卒絕不會反抗，徐礎押著管長齡與眾將校走了一圈，宣告用意，士兵紛紛放下兵器、解下盔甲，大多離營而去，留下的極少。

徐礎帶來的部下將官兵旗幟降下來，換上提前備好的吳軍旗幟。

吳軍收拾器物，押著管長齡等將官，列隊回營。

官軍步兵沒能與奚援疑聯繫上，但是衝破了鹿角柵，顧不上將領，慌張奔回自家營地，誰知望見的卻是敵軍旗幟，無不大驚失色。

天成朝畢竟還在，它的滅亡在有些人看來一目了然，另一些人卻仍保持效忠的習慣。

奚援疑沒帶任何攻城器械，人心慌亂，馬匹疲憊，三千人很快陷入窘迫境地。

「嗯，群雄皆在東都，吳軍不可落於人後，至少要去觀戰。」

天亮不久，一批吳軍士兵趕來，他們原本留在城外營中，一遇偷襲，立刻逃至營外，如約奔往官兵營地，見到自家旗幟飄揚，大喜，立刻入營聽命。

汝南城不大，內外城之間更是狹小，中間還有河池阻隔，騎兵無法越過，只能在小半圈的範圍內來回賓士，的確找到幾處低矮的城牆，但那裡也是吳軍守衛最嚴的地方，沒有器械相助，騎兵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城門打開一小半，官兵列隊出城，遠遠望見叛軍中間的管長齡，都低下頭，不再後悔此次投降。

天已大亮，內城城牆上有人大呼道：「奚將軍過來說話！」

鮑敦卻要話要問：「大ｍ•ｈｅｔuboｏk.cｏm•coｍ都督要帶兵去往東都嗎？」

沒人理他，也沒人救他，心裏都知道，投降是早晚的事，奚援疑不好意思承認，只能由眾人力推。

徐礎制定了一整套複雜的計劃，以應對各種可能出現的意外，結果順利得超乎想象。

奚援疑呸了一聲，調頭又向外城跑去，天已大亮，他要找個突破口。

奚援疑的盔甲由別人脫下來，他不反抗，也不配合，總之是「被迫」投降。

管長齡連笑數聲，「好，無論存亡，樓家不虧。」

將領小聲回道：「三爺受傷了。」

「是我自己沒注意，何仇可報？那個奚將軍是條好漢，他可願留下？」

徐礎望著官兵遠去的身影，默默無語，身邊的唐為天忍不住道：「真的全放走啊？」

城中將士陸續出來，個個喜形於色，這一戰幾無傷亡，就將官兵打敗，奪得大批軍資，乃是眾人舉旗造反以來，從未有過的大勝。

「哈哈。」徐礎沒做更多解釋。

整件事就算是遮掩過去，徐礎帶兵進城，立刻分配軍資，論功行賞，有意偏向小姓將士，以安撫其心。

「呵呵，我覺得大都督是在賣人情。」

城上有人道：「留下馬匹、盔甲與兵器，都到城門那裡去，若有人身上藏著兵刃，哪怕是匕首，我們也不客氣。」

「哦，我倒沒什麼印象。」徐礎微笑道。

奚援疑走在後面，來到吳軍陣前，向管長齡拱手，上前幾步，跪在老將軍腳邊，「末www.hetubook.com.com將無能，連累管將軍受困，罪該萬死。」

降軍當中，只有管長齡騎馬，在奚援疑等人的簇擁下，緩緩沿大路離去。

徐礎親自解開管長齡嘴上的布條，拱手致歉，向十多名將校道：「天成將亡，人人皆知，爾等當自尋出路，以免池魚之災。我不會強求你們投降，告訴全營士兵，兵器、盔甲與馬匹不能帶走，人隨意，去留自選。」

奚援疑起身，看向徐礎，不肯行禮，昂然道：「我見過你。」

奚援疑向部下道：「這是反賊的疑兵之計，管將軍身經百戰，經驗豐富，斷不會落入宵小之徒的手中，必定在想辦法破城解圍，咱們再堅持一下，尋找薄弱之處，助管將軍一臂之力。」

看到老將軍落入敵手，進帳的軍官沒人反抗，乖乖地解下配刀，放在地上，唯一的要求就是善待老將軍。

官兵聞聲潰散，徐礎派出一小隊士兵，做追擊之狀，官兵跑得更快，也有少數人就地投降。

守衛外城的是鮑敦，笑道：「向反賊不會低頭，向故人之子呢？徐大都督曉以利害，管老將軍頗有自知之明，率軍投降，連營地都交出來了。你在城內看不到，我給你幾樣東西。」

奚援疑不想理他，那人道：「管將軍已在城外投降，奚將軍還要做困獸之鬥嗎？」

奚援疑馳到近前，抬頭看去，認得那是孟僧倫，不由得怒從心頭起，罵了幾句，道：「江東孟氏，必遭滅門之禍！」

孟僧倫笑hetubook.com.com道：「兵不厭詐，奚將軍看開些，何不儘早早下馬投降，免去將士之苦？也算是識時務的俊傑。」

奚援疑掙扎一會，終於放棄，嘆道：「奚家名聲，毀於爾等之手。」

大部分人還是走了，他們的家人在東都，不願成為反賊。

孟僧倫等將領趕到，數十人趨至徐礎馬前，同時跪下，以額觸地，齊聲道：「末將拜見大都督。」

「我很期待下一次對陣，請將管將軍帶走，護送他回東都。」徐礎向管長齡道：「見到大將軍，請代我轉告一句：樓家若亡，我為之報仇，樓家若在，我與之一爭雌雄。」

徐礎在諸將之中沒看到鮑敦，尋機向一名鮑氏將領道：「鮑護軍何在？」

奚援疑馳到城下，「管將軍乃本朝老將，忠心昭著，絕不會向反賊低頭。」

徐礎頓足，「是誰射傷鮑護軍？早知如此，我當手刃此人，為鮑護軍報仇。」

箭矢已經拔去，鮑敦露出半邊臂膀，纏上厚厚的絹布，大口喝酒止疼，見到徐礎，笑道：「讓大都督見笑，我是唯一受傷的人吧？」

「我雖是敗軍之將，但我不服氣，再有對陣的機會，我必能取你首級。」奚援疑依然相信，如果一開始就採取他的策略，速戰速決，官兵絕不會落入陷阱，勝負也將是另一種結果。

奚援疑彎弓拱箭，向城上射去，「少來騙我。」

奚援疑拔刀要自刎，身邊的將校急忙衝過來奪下刀，勸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奚將軍何苦自盡？大家一塊投降，再做和_圖_書打算吧。」

又是幾圈下來，不少馬匹已經口吐白沫，官兵只得下馬，奚援疑慨然嘆道：「是我的錯，不該騎兵進城，步兵居外，若是反過來，或許還有轉機。我無顏再見管將軍，更無顏回朝，你們帶我的頭顱，投降了吧。」

徐礎搖頭，「我將官兵都放走了，留下的人十中無一，奚援疑也走了，他還要與我再戰一場。」

城上飄下幾面旗幟，官兵看得真切，那是管長齡的將旗，出征時不離左右，絕不會無緣無故落入他人之手。

「能為大都督效犬馬之勞，正是我願。」孟僧倫急忙還禮。

「哈哈，奚援疑箭射得准，論才智就差得遠了，絕非大都督的對手。」

徐礎仍宣告同樣的內容：天成朝離滅亡不遠，但是官兵去留隨意，吳軍不會強人所難。

見鮑敦傷勢不是太嚴重，徐礎稍稍放心，安慰多時，才要告辭。

徐礎立刻下馬，首先扶起孟僧倫，攜其手道：「此戰孟將軍功勞最大，當官復舊職。前日杖責，迫不得已，請孟將軍受我一拜。」

管長齡已經冷靜下來，開口道：「打仗就是這麼回事，總得分個勝負。敗就是敗了，我是統帥，一切責任由我擔負。唉，老了，真是老了，想當年，就是大將軍也不能強迫我貿然出兵。你起來吧，無需向我請罪，倒是該向你的對手致意。」

徐礎笑笑，接連險勝，他對這支軍隊仍無太大信心。

徐礎拱手行禮，這也正是他耿耿於懷的難題。

「恕我直言，大都督沒留下官兵是對的，和_圖_書吳軍已有數股力量，再加進官兵，紛爭只會更多。」鮑敦長長吐出一口氣，剛才這些話還不是「直言」，見徐礎沒有反駁，他才繼續道：「七族將領忠心可嘉，本應是吳軍中堅，可惜沒有將才，無法服眾。大都督雖事事親為，只可小勝，難與群雄爭鋒，望大都督多多在意。」

外城城頭也有一人大聲道：「奚將軍過來聽我一言。」

吳軍士兵大呼：「管長齡已降，你們還不束手就擒？」

眾人不由分說，擁著奚援疑走到城下，向上面喊道：「奚將軍願降，請來人說話！」

徐礎一驚，將行賞之事交給王顛，立刻去探望鮑敦。

汝南內外城之間，奚援疑帶著三千騎兵左衝右突，踏毀了一批無人居住的簡陋帳篷，卻沒遇到一個活人，他也曾試圖登城，可汝南城士兵不擅野戰，卻精於守衛，鉤連槍、長竹竿、熱油、沙土、木石等物準備得極為齊全，輕鬆擋住了官兵的進攻。

「留之無益，放回去可以沮敗朝廷士氣。」

「我是奚家人，怎麼能向反賊投降？你們放開……」

徐礎下令換上更多旗幟，堆積器物，然後列隊面朝汝南城，等候夜襲官兵歸來。

城上人頭消失，笑聲還在，「我們不急，奚將軍慢慢考慮，或是下馬投降，或是餓死城中，別無它路。」

他只帶了三十幾人，先以管長齡的名義將留營將校一撥撥叫進來，命他們放下兵器投降。

奚援疑精於箭術，隨手一射，正中鮑敦肩膀，官兵沒看到，鮑敦也不露面，只以聲音勸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