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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菊娘此時已全無懼色，一手叉腰，一手揮帕，「好啊，咱們來一出『十二貴女手撕菊妖』，外面的人肯定喜歡聽。有人得問原因啊，有人就會說『菊妖艷壓一州，十二貴女生氣了唄，以為她們更艷』，還有人說『莫非是十二貴女的丈夫被菊妖勾引了』，另有人說……」

一女走上前來，怒道：「我有丈夫，也被你勾引了，可以撕你的嘴不？」

馮菊娘挺身不躲，「誰動手都要算在你們頭上，外面的男人可不管那麼多。恭喜諸位，你們馬上就要成名，何止艷壓一州，九州都不夠你們壓的。」

金聖女沒穿那身銀盔銀甲，換上普通鐵甲，「銀甲不實用，還容易成為目標，不如砸成銀塊，分給大家。」

「要用全力。」

馮菊娘掃視諸女，還是沒認出哪個是芳德郡主，「長得丑，就得多笑，憑藉此笑，無數男人想要娶我。」

「瞧她的頭髮，這是哪裡的樣式？掛這麼多梳子和首飾，是將家底都亮出來嗎？也不嫌累？」

寇道孤就像是從神壇上直接走下來的雕像，不用開口，只憑氣勢就足以令許多人信服，甚至跪拜。

有人醒悟過來，「她在嘲諷咱們呢，說咱們有人嫁不出去，有人要嫁好幾個丈夫，大家一塊撕爛她的嘴。」

馮菊娘恍然大悟，「沒問題，我一定將吳王盯緊，不讓他有負于金聖女。」

金聖女倒也直白，「你去追上吳王，從此留在他身邊。」

到了郡主的帳前，馮菊娘卻冷靜下來，因為她猛然想到一個辦法：金聖女沒說必須殺死郡主，說的是如果郡主是個人物，就不需要動她，如果是狐狸精，才要殺死，什麼m•ｈeｔｕbｏｏk•ｃoｍ.ｃom是狐狸精，自己很清楚，什麼才算是「人物」，卻很難說，金聖女或許有套準則，但是沒說清楚，自己可以做出判斷……

馮菊娘抬起頭，看向說話的少女，嫣然一笑，回道：「小戶人家的女兒，哪比得上這位小姐的家教？」

「他若有負於我，你能阻攔得住？寫封信給我，別的事情不用你管。」

薛金搖擺下手，「除此之外，你還有任務。」

如何對付尖酸刻薄的少女，馮菊娘可有經驗。

慢慢地，她發現這趟任務很簡單，吳王雄心不再，也無意與另一個妻子見面，每日只是靜坐默想，根本不需要監督，臟活、累活都是老僕等人在做，她可以騰出空描字、練習辯才。

「我儘力。」

眾女真是評頭論足，逐寸下來，沒一處被她們看上眼。

「怎樣？」張釋清問道。

「還以為赫赫有名的『菊妖』有多特別，不過就是一名尋常女子嘛。」一女笑道。

「伍十弓，他……他死了。」

馮菊娘聽了一會，心中越來越惱，她聽明白了，也看明白了，這些人就是一群沒長大的少女，叫她來只為貶損。

「有什麼不會的？握在手裡，用力一刺——你能比天成太后更嬌弱？她能刺死大將軍，你捅死一個女人還不容易？」

「是是，我趁吳王不在的時候幹活兒，不見他面。」

馮菊娘不敢不收，但是膽戰心驚，匕首在她手裡，像是有千斤重。

馮菊娘撲通跪下，顫聲道：「自從蒙金聖女擇婿之後，我再沒有別的心思，連吳王的面都沒見過……」

馮菊娘想起金聖女對她的交待。

若是只比耐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馮菊娘更看好徐礎，可她還是覺得，一旦面對面，徐礎在氣勢上會處於弱勢。

「全力。」光是捧著匕首，馮菊娘就已覺得全身汗毛豎起。

「一女而嫁多夫，不能從一而終，你居然還為此得意？」

馮菊娘又被送回東都，正好趕上一群人要來追趕吳王，她於是加入，將匕首藏好，再也沒有碰過，也沒向任何人提起此事。

張釋清困惑不已，不知自己是該發怒，還是該高興。

馮菊娘稍鬆口氣，慢慢起身，笑道：「明白，明白，我可以做丫環，保證將吳王服侍得……」

「啊？用來……做什麼？」

「怪不得徐公子寧願放棄王號，也要來鄴城，怪不得他茶飯不思。艷壓一州算什麼，如郡主這般，傾城、傾王，才是天下第一禍水。」

「瞧她的臉，脂粉厚得能擋住射來的箭。」

「看他什麼時候再起雄心，願意稱王，看他與什麼人來往，看他……是否前往鄴城，看他另一個妻子長什麼模樣、品性如何。」

馮菊娘只能一個勁兒點頭，對金聖女，她是發自內心的害怕。

馮菊娘立刻想到自己的「任務」，想到匕首與鮮血，想到一名柔弱女子如何橫跨千里，從東邊逃亡到西邊……

「鄴城的女人若是個人物，那就算了，若是個跟你一樣的小狐狸精，你將她殺了，自來秦州找我，我給你重賞，保你安全。」

「我們有十二人……」

薛金搖最後拿出一柄匕首，「算是禮物吧，你收著。」

馮菊娘有些猶豫，留在東都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早有傳言說梁王對她感興趣，她只需稍使手腕，就能和*圖*書攀上高枝，從此擺脫那些粗俗的降世軍頭目。

薛金搖一手指天，「佛祖和我爹都在天上盯著你。」

馮菊娘因為聽說過歡顏郡主的一些事迹，以為芳德郡主也是同樣的人，因此心存敬畏，當她是名對手，現在才知道自己之前想多了。

「對了，你那個丈夫呢？叫什麼來著？」

馮菊娘經常拋頭露面，得到的綽號不少，「菊妖」之名卻是第一次聽說，心中覺得好笑。

馮菊娘內心深處有個想法，以為有朝一日金聖女真能從秦州打到鄴城來，到時候她要以謀士的身份在降世軍里立足，沒準能應上劉有終許下的那一樁富貴。

「瞧她的眼睛……」

「外面的人不知道啊，或者就是你們看中的少年郎被我勾引。」

馮菊娘一路上搖搖晃晃、臉色變幻不定，帶路女子看在眼裡，以為她只是單純的緊張，不由得更生鄙夷，在門口道：「等在這裏。」

「沒那麼多。」

「監督……吳王？」

馮菊娘收回心神，隨女子進帳，想著如何行禮，如何說話，結果帳中不只一人，而是十多名女子，大都極為年輕，穿著都差不多，皆是家居衣裙，分不出誰的地位更高一些。

馮菊娘微微一愣，因為對方正是諸女當中最小的一個，怎麼也不像是已為人|妻，但她肯定是芳德郡主，馮菊娘從周圍人的眼神里能看得出來。

薛金搖就像是知道她的心事，「你不必多想，用你是因為覺得你比較聰明，又是女人，能夠接近吳王在鄴城的妻子。你也別不當回事，天下大亂，各家興衰難料，今天我去秦州，沒準哪天也會去鄴城。所以，你可以中途背叛，但是下次再見到我，httｐs://ｍ•ｈｅｔｕbook.ｃoｍ.cｏm別認錯，也別乞求，自己乖乖將頭伸出來，讓我砍掉就好。」

馮菊娘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道：「我、我不會用……」

「娶我的男人都死了，這也算一種『從一而終』吧，任何一任丈夫活著的時候，我都謹守婦道，從不勾三搭四。」

「也別太舒服了。」

「是是。」馮菊娘心裏卻有些納悶，自己並非金聖女的心腹，為何被選中執行如此重要的「任務」。

「我們幾個還沒成親，哪來的丈夫被你勾引？」

「替我監督吳王。」

「嘿，她竟敢回話，還敢笑！」

那時吳王剛剛離開東都，金聖女率領降世軍與諸多家眷在城外匯合，打算返回秦州，派人來接少量尚未出城的婦孺，其中就包括馮菊娘。

「那有多少？」

「絕不背叛，死也不叛，金聖女就是我唯一的主人。」

吳王的另一個妻子說來就來，而且指名要見她。

「馮夫人請進。」帶路女子再出來時，稍顯客氣。

馮菊娘突然想到個主意，可以參与論辯，至少能去現場助徐礎一臂之力。

可梁王初佔東都，一心只想如何自保，只要能將降世軍送走，他可以放棄任何人，於是二話沒說，將馮菊娘等人送出城。

馮菊娘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一下子呆住，不知誰才是芳德郡主，只得隨意施禮，然後低眉順目，雙手握住絹帕，不言不語。

「郡主總算來了，可你為何不去見徐公子？不見郡主一面，徐公子無心論辯，必然大敗，到時心力交瘁，恐有性命之憂。」

馮菊娘等了一會，回頭望去，看到濟北王世子、寇道孤那群人沒有去見徐礎，而是走向山谷深處，顯然是要祭拜范閉。

「瞧ｈtｔps://ｗww.heｔuｂｏｏｋ•ｃｏm•cｏｍ她站立的姿勢，一看就是缺少家教……」

馮菊娘最大的名聲就是「克夫」，諸女十分好奇，有人問：「你真剋死過一百多任丈夫？」

「金聖女交待的事情，我一定盡心儘力。」

「可不是，也沒見她的容貌有多出眾，什麼『艷壓一州』，根本名不副實。」

「瞧她的手指……」

諸女又氣又羞，馮菊娘一旦開口，她們十二張嘴也不是對手，只會叫婢女，想讓手下人動手。

「論戰這就開始了。」馮菊娘喃喃道，對這種事情她看得倒是清楚：徐礎與寇道孤還沒見面，就已在造勢，誰都不願顯出急躁。

想得越多，她的身子抖得越厲害。

「未必有十二個丈夫，可能少於此數，也可能多於此數。」馮菊娘笑道。

馮菊娘一會點頭，一會搖頭，發誓絕不背叛，心裏想，彌勒和降世王若是真能在天上盯著凡人，何必要她去監督吳王？但只敢想想而已，不敢說出來。

「比諸位一輩子能嫁的丈夫加在一起還要多些吧。」

「該用的時候就得用。」

「她就是沒羞沒臊，敢於露臉，又靠著吳王的名頭，借一群浮浪子弟的口，得些虛名。」

「願意，就是……監督吳王什麼？」

「不願意嗎？」

「嘿，正好。」薛金搖臉色一沉，「讓你留在吳王身邊，是以奴婢的身份服侍他、照顧他，不是陪他睡覺，明白嗎？」

「郡主可以撕我的嘴，但我沒有勾引你的相公啊？徐公子為你茶不思、飯不想，整日枯坐，不到一個月，已是骨瘦如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唉，我本來還為徐公子不值，今日一見……」

帳中諸女對她十分好奇，開始還是站在遠處打量，很快就有人上前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