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徐大世道：「降世軍形勢未穩，你又好不容易回來，怎能心灰意冷？伏魔天王之號已歸燕小果，的確不可換人，委屈你做別的天王吧，名號再定，咱們漢州降世軍八大天王之數，不能減少。」

酒宴沒有持續太久，徐大世伸手各握燕家兄弟的一隻手腕，嚴肅地說：「夠了，神助天王不必再裝下去，我饒你一命，從今以後，你與伏魔天王仍是兄弟，互相扶持、彼此相幫。將士一分為二，誰也不多，誰也別少，待到涼州之後，我分再分些兵卒給你們，保證都有一萬之數，配得上天王的稱號。」

「怎麼，小氣到這種地步，連頓飽飯都不給？」

「莫說涼州，便是上天入地，我也緊隨百目天王。」

徐大世一把扶住，笑道：「都是天王，又是自家兄弟，萬不可行此大禮。有一件事我得當面告知：伏魔天王不在，麾下將士需人統領，所以我自作主張，已將伏魔天王的名號交給令弟燕小果……」

「誒，一時勝敗，何足掛齒？真要憑此決定做不做天王，咱們這些人誰也不夠資格。『神助天王』這個名號如何？」

王顛上前，「怕是夜長夢多，燕啄鷹自甘卑賤，心中必有所圖。」

燕啄鷹已將這個故事反覆打磨，因此說得跌宕起伏，引來陣陣驚呼聲。

「對啊，伏魔天王還想要誰相送？」屋裡的士兵走出來道。

「丘五爺如今已是神馳天王。」徐大世插口道。

一名兵卒走進來，手裡卻沒有食物，燕啄鷹心中一驚，緩緩起身，昂然道：「時候到了？」

「嗯。徐礎怎麼交待你的？」徐大世突然問道。m•hｅtuｂoｏｋ•ｃｏｍ•ｃom

王顛拱手，什麼也沒說，對舊主，他覺得自己算是仁至義盡。

挨打的兵卒捂著臉，怒道：「可不是瘋了，他明明知道要被放行，還要打人搶馬，非要顯得自己有本事嗎？」

聽者都以為是百目天王將燕啄鷹救出來，徐大世本人卻知道這不是事實，但是被另一位天王跪地感謝，終究是件長臉的事情，他只好含糊地勸說兩句，然後扶起來，笑道：「回來就好，快請進帳休息。」

小頭目爬起來，一臉的莫名其妙，「伏魔天王瘋了？」

天色漸暗，燕啄鷹控馬緩行，開始思考下一步計劃，小頭目所說的兩件事他已有耳聞，心裏很清楚，自家營中必然也有變故。

徐大世笑著點頭，燕小果的神情也舒緩一些，「既然伏魔天王回來了，我……」

連著兩天設宴，對降世軍來說，這可是稀罕事，但這次宴席規模不大，獲邀者只有十餘人。

在帳外，燕啄鷹瞥了一眼百目神幡，心裏一顫，原本是七分假哭、三分真哭，現在顛倒過來，變成七分真、三分假。

「到城門外。」士兵回道，臉上更顯困惑。

兵卒臉上稍顯意外，隨即笑道：「不虧是伏魔天王，既然已經料到，這就跟我走吧。」

「大家都是天王，別說什麼明主，你們願意隨我去涼州，我已然感激不盡。」

燕啄鷹輕輕點頭，突然動手，合身向前猛撲，撞倒正在說話的小頭目，隨即一拳擊倒手握韁繩的兵卒，向剩下的兩人大吼一聲，以挫其志，隨即翻身上馬，疾馳而去，後面喊什麼他都不聽。

在hetubook.com.com帳篷里，燕啄鷹仍不肯落座，向跟隨進來的眾多頭目講述了一個離奇的故事：一隊士兵要將他在城門外斬首示眾，刀已經舉起，正準備落下的時候，突然射來一箭，劊子手應聲倒地，接著又是兩箭，射倒兩名監斬的頭目。燕啄鷹瞧准機會，奪下一匹馬，奮力狂奔。數里之後，有個聲音說：「我奉百目天王之命前來救人，伏魔天王既已安全，恕我不再相送。」

散關城裡，燕啄鷹聽說了一些令他深感不安的傳聞，卻又束手無策，誰讓他一時不慎，成為「俘虜」呢？

燕啄鷹有些惱怒，大聲道：「你們三個送我上路？」

丘五爺也在聽眾當中，越聽越糊塗，但是不敢當眾打斷，直到燕啄鷹收聲，他才上前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從來沒有下令要將伏魔天王斬首示眾……」

散關城外就一條路，燕啄鷹一路疾馳，七八里之後才停下轉身觀望，發現沒人追來，不由得長出一口氣，自語道：「他們膽子小，害怕遇伏，所以不敢追出來。」

門外還有兩名兵卒，正扶著刀柄閑聊天。

穆天子更聰明一些，尚且死於百目天王之手，燕啄鷹一路琢磨，想不出好主意，最後將心一橫，策馬疾行，很快就遇到巡邏的降世軍，他也不隱藏身份，大聲道：「我乃伏魔天王燕啄鷹，立刻帶我去見百目天王，我有要事！」

帳內，徐大世向剛剛進來的軍師道：「暫且饒他一次，等到了涼州再說。」

這頓酒燕啄鷹喝得膽戰心驚，表面上卻要興高采烈，寸步不離百目天王左右，不和圖書開口則已，開口必是不重樣的奉承話。

徐大世沉默一會，「暫且饒他一晚，明天我的神幡上將會補齊天王右眼，再過些天，就有兩隻『吳王眼』了。」

「嘿，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刻。」

出了帳篷，燕小果又一次道歉，燕啄鷹笑道：「咱們燕家由一軍變兩軍，百目天王又承諾日後補齊萬人之數，這是大好事啊。」

燕啄鷹不敢進去，趁勢與百目天王並肩站立，緊緊靠在一起，高聲向眾人道：「我一時不察，落入奸人之手，全靠著百目天王施展妙計，將我救回來。沒什麼說的，百目天王是我的大恩人，我這條命，從今天開始，全歸百目天王，赴湯蹈火、衝鋒陷陣、攻城掠地……在所不辭！」

燕啄鷹被關押的地方離城門不遠，很快就走完，紅日西傾，天還還亮，燕啄鷹不由得長嘆一聲，心想自己也算是一方雄傑，居然就要死在三名小兵手裡，以後人家談論起來，顏面全無。

思來想去，燕啄鷹確信帶來霉運的人就是徐礎，沒有此人的突然介入，鞏凡將士連同諸多存糧，早已落入他與另兩位天王的手中。

燕啄鷹心裏又咯噔一聲，臉上依然神色不動，大步往外走去，即便要死，也要死得像模像樣，不能被小人嘲笑。

這人是名小頭目，將韁繩交給兵卒，清清嗓子，開口道：「先說幾件事，然後伏魔天王就能上路了。」

燕啄鷹一臉茫然，「徐礎？那個徐礎？自從在桑城被他設計擒拿之後，我再沒見過他……此人與我有大仇，百目天王若能允許……」

不少頭目都在，幫腔附和，一時間將百目天王誇得義和*圖*書薄雲天。

燕啄鷹搖頭道：「丘五爺可以回去詢問……」

他看了一眼，三名兵卒帶的都是刀，自己奮力一擊，或許能夠逃出生天，問題是往哪裡跑，城裡的人一旦追出來，自己只會再遭一回罪。

「苦滅天王已經被百目天王所殺，據說是穆丞相接位，丘五爺上午出發，已經去見百目天王，現在該是你上路……」

燕啄鷹揮揮手，表示不在意，走到百目天王面前，又要下跪感激。

「我實在沒臉再做天王。」

兩人一路說笑著返回自家營地。

燕啄鷹還要下跪，徐大世堅持不允，傳令設宴，給神助天王壓驚。

另兩人捧腹大笑，勸道：「算了，被天王打一下，不丟人。」

降世軍號令向來混亂，丘五爺不敢保證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只得歉意地說：「等我問明白，一定要嚴懲不貸。」

燕啄鷹揮手，阻止弟弟說下去，正色道：「百目天王不僅救了我，也救了我麾下所有將士，若非百目天王及時推舉新天王，那些兵卒早已逃散，一個也留不下，這個道理我能不明白嗎？」

兄弟二人起身告辭，燕啄鷹捉住燕小果的一條手臂，邊走邊說，頗顯親昵，在帳篷門口，又帶著兄弟一同轉身行禮告退。

小頭目道：「行了，徐先生臨走時說，只要咱們城中有大頭目出城，相隔半天之後釋放伏魔天王，現在沒咱們的事情了。」

「說吧。」燕啄鷹冷冷地回道，心裏快速計算著要如何奪馬逃走。

「嗯，時候到了。」兵卒點頭道。

「現在不行，過幾天吧。」徐大世沒看出破綻。

「呵呵，我們就是靠著『小氣』才攢出過冬的和*圖*書糧食，走吧，又不是要行千山萬水，幾步路而已。」

就像是為了回答他這個問題，第四名士兵走出來，手裡竟然牽著一匹馬。

徐大世欣然笑納，沒有多做解釋，燕啄鷹稍稍心安，這才肯進帳詳談。

外面有人開鎖，燕啄鷹決定再做一次嘗試，勸誘送飯者將自己放走，為此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要他還能付得出來。

百目天王已經得知消息，剛剛迎到門口，燕啄鷹撲上去跪倒在地，也不管周圍多少人圍觀，抱著百目天王的雙腿痛哭失聲，「沒有百目天王，我怎能再見生天？百目天王就是我的再造父母……」

「對啊，所以你道什麼歉？咱們兄弟二人就該像百目天王所說，互相扶持、彼此相幫。」

「是是。」燕啄鷹不敢提出異議。

燕啄鷹又一揮手，「天王不是兒戲，既然新天王已經管軍，自然不能再換人。實話實說，經此一難，我已心灰意冷……」

燕啄鷹熱淚盈眶，向燕小果道：「咱們兄弟二人必是祖上積德，才遇上百目天王這樣的明主。」

燕小果也站在人群中，神情一直尷尬，此時更顯僵硬，上前道：「只是一時……」

「而且跟著百目天王到了涼州，也不愁缺糧了。」燕小果道。

「我是天王，怎麼也得……算了，就在這裏嗎？」

趕到營地時，剛剛天黑，燕啄鷹跳下馬，不顧兵卒阻擋，一路哭叫著奔向百目天王的主帳，眾人不知原因，又敬他是位天王，沒有硬攔。

燕啄鷹馬上改變稱呼，「神馳天王可以回去詢問，但我相信這不是你的主意，肯定是某位頭目看我不順眼，趁神馳天王不在城中，擅自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