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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礎笑道：「蜀王應該聽說了，我曾得罪單于，是從他那裡逃出來的，蜀王此時收留我，恰好給賀榮人攻打益州提供理由。」

「你知道，我不喜歡與人爭論。」

甘招收回刀，笑道：「他沒被刺中，但他自己會弄個小傷口，過後向我展示。雞公是個有意思的人，總能投我所好。」

「我還沒有跟他談論此事，這是我自己的主意。徐公子不必多說，我知道如何使用『小人』，至少在得到整個益州之前，他仍有大用。」

「那是禮物。」甘招在門口大聲道，「送徐公子出宮，給他通關憑文，他明天就要離開。」

「你手裡怎麼有刀？」車全意大驚道。

甘招突然笑了笑，似乎有點羞愧，「王後年輕貌美，與我家婆娘處處截然相反，還有那些宮女，也都是益都王府里的舊人……」甘招舔舔嘴唇，「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喜歡女人，車全意說……就在那時，我知道他是個小人，他勸我享樂，教我如何享樂。徐公子說得沒錯，車全意是養魚，我就是那條魚，越肥越好。他還找來許多名醫，給我進補，替我看病，然後就是徐公子看到的樣子，我真以為自己得病，於是更要努力享樂，以免一切都來不及。」

「我也期待下次見面。」徐礎起身告辭。

「徐公子真是……固執，而且我不想讓你離開，你是我的福星，既然來了，就不要走。」

「砸石頭、拉肚子，就是你的藥方？」

車全意收起笑容，左右看看，小聲道：「我看徐公子有些本事，沒準真能找到援兵。我透句話：徐公子若能帶來一位真正的王——」車全意扭頭看向王宮，「這裏也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不能換位主人。」

「蜀王……」

「未必，蜀王既有提前派兵北上的遠見卓識，此時也應當……」

「哈哈，請坐。」

「嘿，恢復了，連心裏也變得清楚。徐公子玩的一套好把戲。」

「徐公子這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你當初若是別管閑事，向我求兵，此事或許能成，你卻非要治蜀王的『病』，反而令事情無可挽回。」

「反正賀榮人總會攻來，但你實在要走，我也不能硬留，只能給你一句話：徐公子若能尋來十萬援軍，益州也當出兵迎戰賀榮人，否則的話，我還是要想辦法將鐵鳶召回來。」

「就是這個道理，徐公子是明白人。車全意替我勸說那個婆娘，讓她老老實實待在另一座府邸里吃喝享樂，別來壞我的事情。」

車全意躬身應是，帶著徐礎往外走，一路送到宮外，臨別時突然笑道：「徐公子真的要走？」

「不管怎樣，他有些本事，『雞公車』三字並非浪得費名，既是嘲諷，也是說他能行險路。益都王被殺，他帶著三位王女逃出王府，安置在好友家中——我還沒說，車全意的朋友非常多，無論是土著，還是客民，都有人願意為他奔走效勞，所以才能逃過一劫。」

「或許奚耘也有怪病需要我醫治呢。」

「蜀王仍然相信他？」

「蜀王……」

他已經來過，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前路雖無希望，他卻沒有失去信心，反生出一股慨然之氣。

「那可不是把戲，確有這樣的一個藥方。」

清醒的蜀王比糊塗時更難勸說。

外面傳來一聲慘叫，「啊！啊！刺中我了，hetubook.com.com蜀王料事如神，這回真刺中我……」聲音漸漸消失。

「多謝。」徐礎也不推辭，雙手拿起刀，從附近找到空鞘，收刀入鞘，依然雙手捧著，「明日我就不來向蜀王辭行了。」

「益州兵在漢州的確以勇武聞名。」

「離新年還有兩個多月，這就是我給你的期限，再多不行，鐵鳶帶兵甚多，想返回益州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不完全相同，車全意更自在些。總之我帶數千兵卒入益之後，所向無敵。車全意聽到我的名聲，很快就來拜見，向我介紹本地的風土人情，給我出了許多主意，告訴我如何在群雄中間合縱連橫，令我如魚得水，不到一年時間，就能奪占金都城，稱雄益北。」

「我不會再派援兵，因為這是浪費，我要儘快奪下益南，然後派兵守衛關隘，徐公子當年的話我還記得，益州與各州隔山阻河，自成一體，易守難攻。沒得到漢州，的確是一大缺憾，但賀榮人想得到益州，沒那麼容易。」

「總得試一試。」

甘招大笑，「果然還是從前的徐公子，我還在想，徐公子若是改行，從此裝神弄鬼，倒是一件憾事。」

還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需要信心呢？

徐礎沉默一會，「如果我能從別處請來援兵呢？蜀王是否願意一同發兵？」

徐礎笑道：「人人都有犯錯的時候。」

「奚儻不死，你還有幾分勝算，如今去做什麼？奚家人原本就視你為敵，加上這樁新仇，見你必殺。」

「我不計較他的議和，可是出谷之後，他就該想方設法返回益州，他卻非要講什麼信義，他對漢州人的信義，比對我的忠誠更重要？」

徐礎點和*圖*書頭道：「車全意如同蜀王手裡的刀，只要用得好，就可以克敵制勝，而不會傷及自身。」

（本卷結束）

「能被蜀王任命為尚書令，想必不是普通的『小人』。」

「將鐵鳶與益州客兵派往漢州，也是他的主意？」

「蜀王什麼都明白，可自做決定，無需他人的贊同。」

甘招指著桌上的刀，「現在我最喜歡的東西就兩樣，女人與刀，女人不能給你，送你一口好刀吧。」

甘招點點頭。

「好一手養魚之術。」

「不見蜀王真容，更是一件憾事。」

「好。」徐礎不想再爭下去，「明天我就出發。」

徐礎笑著告辭，無意點醒甘招。

「在我面前，徐公子不必遮掩，我更願意聽你的實話，只會感激，不會怪罪。」

徐礎走出房門，看到車全意站在不遠處，臉上果然有一道細細的傷痕。

「先去荊州。」

「此計不好嗎？益州雖未一統，但是南部土著已有臣服之意，暫時不會北上，秦州的賀榮人才是大患，漢州軍正在收復失地，也是一個不小的對頭，此時若不派兵北上，它日必遭滅頂之災。」

「他被蜀王折服？」

「這是鐵鳶的本事，他總能與將士們打成一片，令其甘心死戰，益州軍從此不再是一盤散沙。」甘招笑道，隨即臉色一沉，「可鐵鳶卻誤我大事，將好好的一支益州軍留在漢州。」

「車全意並非存心引我享樂，他只是……在益都王身邊做慣了這一套，一時改不過來，而且他也沒有太大的野心，無非藉機撈些油水，用來結交更多的朋友，於我來說，利大於弊。」

甘招一邊說話一邊提刀走向房門，徐礎急忙讓開，甘招嘴裏依和_圖_書然閑聊，到了門口，雙手握刀，順著門縫猛地刺出去，「中！」

「呵呵，車全意說——我也認可——益州亂而不強，就是因為勢力紛雜，群雄各自為戰，兵卒亦是頻繁換主，留在益州，必生事端，不如派往它鄉磨礪一番。」

「鐵鳶此時返益，漢州必然落入賀榮人之手……」

「鐵鳶若不與漢州人議和，數萬益州將士都會葬身於穀道。」

「好比徐公子，王號已經到手，也不肯留下。車全意自有打算，他朋友雖多，卻都是酒肉之交，他出錢，對方出力，真要冒險，身邊剩不下幾個人。所以他一直在群雄之間遊走，不肯投向任何一方，直到遇見我。」

「說得好，但是徐公子並不真的贊同我的做法。」

「還好蜀王及時醒悟。」

「全要感謝徐公子，你真是我命中福星。但車全意對我並無壞心。」

「鐵鳶的信里說，你對他幫助甚大，若沒有你，益州軍已然全軍覆沒。」

「凡事親歷親為，這才是我的藥方。蜀王在益州立足未穩，天下更是風雲變幻，時刻都有變故，當今之時，大將領兵在外，蜀王卻深居宮中，與小人為伍，將權柄讓於他人，殊為不智。」

「去哪裡？」

「他被我麾下將士折服。益州豪傑雖多，沒一個能稱得上英雄，爭來爭去，不過是些營頭小利，兵將亦多是逐利之輩，今天李家，明天趙家，對誰都不肯效忠。」

甘招沒笑，向車全意道：「你且退下。」

「我也更喜歡兵器。」徐礎笑道。

「他不回來，漢州一樣守不住。」

「嗯，蜀王不肯發援兵，我要去荊州試一試。」

「益都王雖然貪暴，畢竟曾是益州之主，娶他的女兒，可令蜀王和*圖*書名正言順。」

兩人分別落座，甘招將刀放在桌上，親自斟茶，還是要為自己解釋幾句，「車全意在外面不是這個樣子。」

「他朋友這麼多，益州生亂的時候，為何沒有趁勢起兵？」

徐礎不想談論此事，改而問道：「蜀王身體恢復了？」

「哈哈，徐公子總是不能改變對車全意的看法，這不怪你，今天的車全意與之前大不相同。車全意將益都王三女獻出來，我與鐵家兄弟各娶一位，因為立王后的事情，鬧出一些不快，我那個老婆不通情理，不明白我立后之意。」

「北上無錯，可蜀王只派客兵，卻是何意？」

「我其實沒做什麼，只是居中傳話而已。」徐礎好奇地看著甘招。

甘招笑著搖頭：「不可能，徐公子還能從哪裡找到援兵？荊州？奚家早成驚弓之鳥，對賀榮大軍躲還來不及，斷不敢招惹，何況奚儻死在漢州，更是斷絕兩州的交情。洛州？嘿，梁王空有其名，所佔據者不過東都與寥寥數郡，拿什麼當援兵？」

又擦一會，甘招終於滿意，放下刀，指著滿屋子的兵器說：「這些都是神兵利器，我入益之後收集到的，益都王愛石，我更喜歡兵器。」

「請蜀王給我一個冬天的期限。」

「車全意的計劃？」

甘招擺下沒拿刀的手，「不必了，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麼。雞公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但我現在需要他，不是因為他能奉承我，而是因為我在益州需要一個可靠的『盟友』，雞公脫離不了我的掌控。」

「來回遊走，這正是車全意的做法。」

車全意躬身退出，將房門輕輕關上。

「哈哈，不見黃河不死心，我敬佩徐公子，希望下次見面時，徐公子願意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