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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馬維本來有許多話要說，這時興緻全無，「退下吧。」

馬維帶著高聖澤離開，徐礎與喬之素起身送行。

徐礎一連幾天沒怎麼見到馬維，像是受到故意的冷落。

馬維笑道：「單于還能怎樣？派兵馳援漁陽？那可來不及，何況他在漢州、荊州還有許多事情未了。」

徐礎臉色一變。

徐礎笑道：「我想的不是鄴城，正是梁王。」

可是只要天象轉陰，馬維就會焦躁不安，叫來隨軍的天文官，反翻詢問是否要下大雪，這時候誰若是不小惹著他，必受重罰，甚至是處死。

使者很快到來，進帳之後沒看到梁王，先是一愣，再見到徐礎與喬之素，又是一愣，「兩位……是梁王之臣？」

徐礎點頭，「你學得很快。」

喬之素笑道：「明白了，請徐公子在此稍待。」

「想來如此。」

「喬先生說是我的主意？」

次日一早，大軍拔營出發，直奔漁陽。

「這是為何？」

馬維盯著徐礎，輕嘆一聲，「別以為我不明白，你不肯進城勸我，因為你仍當自己是客人，而不是我大樑的謀士。」

梁軍前鋒連攻兩天兩夜，在城牆上留下諸多印記，一些地方在冒青煙，屍體與血跡也還沒來得及清洗。

馬維的鬥志卻越來越高漲，每天都要後半夜休息，天一亮就起身，督促大軍進發，向將士們許以種種承諾，「咱們今年就在冀州過冬。」每次開頭他都要說這句話。

一名士兵進來通報，「漁陽使者到了。」

「梁軍入冀，單于做何應對？」

喬之素搖頭https://m•ｈｅｔｕｂｏｏｋ.com•ｃom，「那邊的消息非常少。」

「我哪裡有『通達』？」徐礎喃喃道，輕輕嘆了口氣。

「寧王攻入荊州，接連大勝，已經快到江陵城。據說奚家向單于求助，但是遠水不解近渴。」

「鮑將軍呢？」

「先說冀州，進展十分順利，各處郡縣紛紛投降，前方大軍也已包圍漁陽，指日可下。」

馬維帶領大軍剛好趕到，大喜過望，當即犒賞全軍，將前鋒將軍封為冠軍將軍，多分兵馬，命他繼續北上去攻漁陽，自己則要進入鄴城，昭告冀州兵民：梁王來了。

馬維得到的情報十分準確，鄴城沒有多少守兵，雖然抵抗得十分堅決，終是寡不敵眾，且又應對倉促，眼看敵軍即將登上城頭，城中守將開門投降。

「鮑將軍率兵進入并州，消息不太通暢，要等山脈兩邊的關卡都落入梁軍手中之後，才能得知并州的進展，快了，也就是十來天的事情。」

馬維揮手，命高聖澤等侍從與衛兵全都退下，然後道：「你自己為何不來勸我，非要借喬之素的嘴？」

「襄陽還在，荊州群雄擁立湘東王為帝，與并州軍對峙，一直未分勝負。」

徐礎只得起身，昌言之道：「我不羡慕謀士了，到最後，吃肉的還是老虎，而不是拿鞭子的人。唉，明後天應該就能到漁陽了，不管戰事怎樣，公子總能好好休息一下。」

喬之素向徐礎道：「漁陽想要議和，派來的使者正在路上，很快就到，梁王希望徐公子能一塊接見使者。和-圖-書」

「喬先生說吧，我休息一會。」馬維閉上眼睛小憩，高聖澤給他揉肩。

「子午道乃長史樓礙把守，他沒有毀掉棧道？」

「梁王明明已經派出大軍去攻漁陽，公子和喬先生為什麼都說梁王似有自滿之意？奪下一座大城，連面露喜色都不行嗎？」

「呵呵，我有點明白謀士的套路了，就是一定要將小事說大，大事說小，勸人爭奪天下時，好像一切唾手可得，勸人注意言行時，好像一顰一笑都能惹來大禍。」

「賀榮大軍佯裝要增兵襄陽，突然攻擊子午道，大獲全勝。」

昌言之開始擔心公子的健康，因為徐礎的臉色日漸蒼白，吃喝都少，話也變少，昌言之經常沒話找話。

「我不知道。」徐礎猜不出單于的計劃。

帳篷里點著炭火，說不上溫暖如春，至少沒有寒意刺骨，徐礎立刻覺得舒服許多。

喬之素是梁王幕僚，所說的梁軍進展，虛實難辨，徐礎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具體消息這邊無從得知，總之單于已率大軍進入漢州，不知他是要分兵奪取全境，還是增援并州軍，無論如何，襄陽支撐不到明年春天，很可能一個月之內就會失陷。」

諸事皆急，一些人領命之後立刻出發，其他人頂多耽擱一晚，次日一早也要動身。

這天夜裡，徐礎躺在被窩裡剛剛焐熱乎一些，準備睡個囫圇覺，就有士兵過來傳喚。

漁陽派來的使者是孫雅鹿，與徐、喬二人都很熟，問過之後，輕笑一聲，「我這是廢話，請兩位代我轉告梁王，單于已經在漁陽準備一ｈｔｔｐs://m•heｔｕbooｋ•ｃｏm.ｃoｍ支大軍等候梁軍入彀。」

將官從城裡疾馳而出，傳令全軍調頭，在城外紮營，眾人無不失望，可是沒過多久，梁王帶一大隊人出城，也要住在城外，及時止住軍中的沮喪。

「淮州盛家已經得知梁軍入冀並奪下鄴城，但是並無異動，淮北增兵不多，看樣子是要採取守勢，盛家大軍仍集中在淮南。梁王推測，盛家乃是將錯就錯，棄漁陽朝廷不顧，專心準備進攻吳州。」

徐礎不願進城。

喬之素看一眼桌上的公文，「這兩天各處傳來不少消息，徐公子要聽聽嗎？」

「他什麼也沒說，但你不肯進城，我就知道是你在背後攛掇。」

「有勞喬先生。」

「襄陽仍未失守？」

馬維睜開眼睛，推開高聖澤，「單于無非是要偷襲東都，逼我回防，我已派人提醒潘楷，讓他無論如何不要出城迎戰，死守城池即可。」

天氣寒冷，行軍頗為辛苦，尤其到了夜裡，冷得睡不著，好不容易入眠，清晨起床成為更大的考驗，將校們要挨座帳前敲鑼，才能將兵卒叫起來。

徐礎終歸做不到郭時風的通達。

昌言之笑道：「只聽公子的一句提醒，喬先生能想到這些事情？」

「前鋒兵卒辛苦攻城，冀得重賞，因此面露喜色，後方將士免去一場苦戰，性命無憂，因此面露喜色，皆為應當，無可指摘。可是梁王面露一分喜色，將領心中則生三分，兵卒生六分，人人皆喜，誰願離開鄴城？且前鋒將士剛剛奪城，就被派去再攻漁陽，所依仗者，無非是後方大軍，大https://m.hetubook.com.com軍一有惰心，則前方亦無鬥志。」

馬維正在看一摞公文，示意徐礎坐下，然後繼續與高聖澤、喬之素等人小聲交談，很快其他人告退，只剩一名老宦、一名幕僚留下，老宦侍立，幕僚找來凳子，坐在徐礎對面。

徐礎又回到鄴城，天氣越發寒冷，將士們的盔甲發出的響聲也越發清脆，徐礎身穿厚袍，仍覺得有些冷，騎馬停在路邊，不肯前進。

「有人來了。」昌言之提醒道。

一小隊人騎馬過來，停下打招呼。

徐礎沉吟不語。

「單于絕不會無動於衷，必有計策。」徐礎道。

「奇怪就在這裏，單于那邊沒有任何應對，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這裏的形勢。」

帳篷剛剛立好，徐礎就得到傳喚。

昌言之對鄴城卻頗有感情，還是勸道：「公子進城吧，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鄴城該當有此一劫。梁王已經進城，待會肯定會傳喚公子，去得太晚，徒生嫌隙。」

「怪不得像公子這樣的人願意當謀士——你們想方設法鞭策他人，自己卻不用承擔責任與後果，只要梁王一直前行不止，謀士也就跟上了。」

馬維起身，「麻煩兩位替我接見使者，我沒什麼想說的。」

徐礎回道：「不敢進。」

「梁王只管話對與否，何必在意是誰攛掇？何況喬先生自明事理，用不著得我傳授，一個字也沒有。」

「單于沒向襄陽增兵？」

馬維正與將領們議事，安排某人守城，某人前往漁陽，某人督運糧草，某人傳檄四方郡縣，以「天成皇帝」的名義招降……

「哈哈，你學得未免太快一些ｈｔｔｐs://ｗww•hｅtｕboｏｋ.ｃｏｍ.com，可你忘了一句俗話，伴君如伴虎。鞭策老虎可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情，老虎跑得高興時，不會在意身上的小小痛楚，一旦停下來，就會將從前種種全記起來，生出反噬謀士之意。」

「梁王聲稱要在一月之內攻佔整個冀州，可他……」

「梁王的大業，自己滿意就好。」徐礎微笑道。

「他早就想到這些事情，聽我提醒之後，才決定去向梁王進諫。」

「好。」

外面更冷，寒風呼嘯，徐礎裹緊衣裳，隨士兵來到梁王帳中。

「梁王怎麼了？」昌言之小聲問，前後看看，確定無人偷聽。

「怪不得公子讓喬先生去勸，自己不去。」昌言之連連點頭，馬上補充道：「我不是在說公子膽小，而是說公子通達人情，能夠趨福避禍，亂世之中，別無選擇。」

「他乃梁王之臣，該是他進諫的時候了。」

「我以為梁軍是來奪冀州，可是觀眾人皆面露喜色，似乎攻下鄴城就已大功告成，我心存疑惑，怕進城之後不小心表露出來，惹人厭嫌。」

「單于如今在漢州。」

喬之素原是大將軍的幕僚，輾轉來到梁王身邊，待得久了，漸生忠心，再無離意，向徐礎拱手道：「徐公子怎麼不進城？」

「梁王待客有禮，令我賓至如歸。」

徐礎長嘆一聲，樓礙說漢州能守一冬，結果初冬剛至，就已兵敗，徐礎連遵守諾言帶去援兵的機會都沒有，「樓長史與鐵將軍可有下落？」

諸將陸續告退，馬維坐在椅子上休息一會，扭頭向徐礎道：「你滿意了？」

喬之素帶人進城，昌言之疑惑地問道：「他明白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