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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得殺死所有知情者。」

「中宮急於擺脫眼下的困境，還沒有想到如何處置你我二人，等她獲得單于原諒，必然要保證個中內情絕不外泄，到那時候，你、我和那個泄密者，就是單于夫妻子二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只想除暴君，所以一敗塗地。」

「中宮留下不少人看守驛站吧？」

周元賓依然困惑，「這裏沒有外人，就是咱們兩個……」周元賓突然起身，走到外面查看一圈，回來關好房門，「的確只有咱們兩人，連隔壁房間我都查看過了。」

「晉王那邊有消息嗎？」

周元賓坐在那裡發獃，良久方道：「我押上的可是周、沈兩家的性命與前途，徐先生若是騙我……」

「對對，可徐先生剛才還說，單于若是公布真相，只殺中宮一人，咱們……」

大部分事情都是周元賓向別人問出來的，怨不怪徐礎身上，周元賓仍然猶豫不決，「我不是這種人，我們周家全是生意人，只有……只有……」

「唉，徐先生這時候就別惜字如金了，我知道你肯定有了主意。」周元賓起身走來，神秘地低聲道：「周家與賀榮部關係緊密，我不能逃，也沒處逃，但是徐先生可以走得遠遠的，我能放你走。」

「單于又多一個攻破漁陽、另立新帝的理由。」

周元賓大驚失色，身子一晃，險些摔倒，伸手扶住桌面，好一會沒開口。

「晉王……唉，其實晉王是要率兵返回并州，所以故意大敗一場，可單于來得太m•ｈeｔｕｂoｏｋ.com•coｍ快，晉軍還沒做好準備，賀榮騎兵已至。」

「雖然如此，若是再有一次機會，我會想得更多，有開始，也有結束。」

周元賓突然乾笑兩聲，「中宮提醒過我，說你會想盡一切辦法蠱惑我，呵呵，我差點上當……」

「單于若想一勞永逸，就將中宮的罪行公佈於眾，然後處死，秘密既然公開，從此再不怕泄密。」

「單于或許不會再殺人，賀榮部諸位大人呢？那些長老呢？」

「周參軍做得已經夠了，但是中宮心裏只有兩子。」

僕人離去，周元賓轉身問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對單于肯定是好事，對咱們呢？」

「中宮的兩個兒子還在路上，或許……徐先生覺得咱們還剩多長時間？」

「就是他們曾經給晉王說情？」

周元賓挺身而起，「左右是個死，總不能等死！」

「我……還沒想到這裏。」

「中宮走投無路的時候呢？」

「單于能像信任中宮一樣信任你我二人？」

「嗯……肯定要另立一位對周家友好的單于，我倒是有三四個選擇。」

「酒都涼了。」周元賓也提個醒。

周元賓一愣，「那是當然，可還是那個問題，中宮不會幫忙，轉頭就會將我出賣給單于。」

「對，這些長老留在軍中沒回塞外，說是要長長見識，其實是不太信任單于，想要監督他。長老個個在賀榮部一呼百應，諸大人全與他們沾親，而且是晚輩，他們救誰，一定能救下…https://m.hetubook.com.com…」

「周參軍有沒有想過，如果中宮獲得原諒，你我二人會得到怎樣的下場？」

房門聲響，周元賓出去了，房門再響，周元賓返回，中間相隔將近一個時辰。

「還有誰比中宮的兩個兒子與周家更親？」

「萬物帝不死，天下也會大亂，刺駕不過是讓天下亂得早些。」

「大雪。」周元賓冷淡地回道，坐回椅子上，很快，有僕人送來炭爐，周元賓一邊燒火取暖，一邊熱酒，也不邀請徐礎，在那裡自斟自飲，再也倒不出一滴酒之後，他將壺扔到一邊，開口道：「原來中宮昨晚就想殺我。」

「這叫事後明白，當時可沒人知道，晉王以及群雄都以為來的是所有賀榮騎兵，所以敗的敗、逃的逃，晉王也沒敢反抗，如今被單于留在身邊，怕是凶多吉少。」

徐礎很想趁熱打鐵再勸幾句，話到嘴邊又咽回去，有些事情必須是對方自己想透才行，否則的話，周元賓即便一時心動，出了屋子也會反悔。

「假設強臂單于遇難，周家何以保持在賀榮部中的地位？」

徐礎看一眼地上的杯子碎片，搖搖頭，「我吃飽了，恕不奉陪。」

徐礎也不多說，坐在床上等候。

「此地距離單于營地不遠，中宮很快就能趕到，她坦白真相之後，單于很可能會暴怒一陣子，才能開始著手解決問題——少則兩三天，多則七八天。」

「攻下襄陽，單于必定大悅，中宮前去坦白，獲得原諒的機會更大一些https://www.hetubook.com.com吧？」

「不可能，絕不可能，單于對中宮的寵愛異乎尋常，甚至可以說是……依戀，他絕不會殺死中宮。」

周元賓笑不出來，尋思一會道：「最大的知情者是遠在漁陽的歡顏郡主……」

徐礎回到床上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嗯？」徐礎裝糊塗。

「死到臨頭，我還有什麼事情不敢做？」周元賓有些著急，坐在床沿上，熱切地說：「許多賀榮大人不喜歡中原，即便單于連戰連勝，佔據大片土地，他們也不高興，其中一些人地位頗高，乃是族中的長老。」

「唯一的方向。」

「事實都擺在面前，我指出一條路，至於這條路通不通、怎麼走，全由周參軍決定，我能騙你什麼？」

周元賓慢慢坐下，「徐先生說得對，有開始，也得有結束，只是保住你我二人的性命不夠，還得保住周家，甚至保住晉王。」

「他是單于，能夠忍受哪怕是一丁點的意外嗎？」

周元賓長嘆一聲，整個周家真的只有單于大妻敢做敢為。

「我沒有妙計，只是看到一條唯一的出路，除此之外，周家無從自保。」

「這不是敢不敢的事情，而是做不到，賀榮部雖有不少周家人，但是多為女子，與強臂單于隔著好幾層……」

「徐先生刺駕成功，怎麼是一敗塗地？」

徐礎也不問。

「我說過，周參軍可能不敢做。」

徐礎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對單于夫妻，周參軍比我熟悉得多，我只是提個醒而已。」

沉默半晌，周元和-圖-書賓問道：「徐先生有什麼好主意？」

「中宮誤我周家。」周元賓嘆息道，「徐先生必有妙計。」

「此計……不妥。」周元賓終於回過神來，連連搖頭。

「請徐先生指點。」

「周參軍要想。」

「我花費不小代價，才讓中宮的侍從對我說實話，原來中宮打算讓我殺你，再除掉我……」周元賓突然拿起杯子，往地上狠狠擲去，「我們是一家人啊！我對她忠心耿耿，周家人對她不滿，是我從中斡旋，讓沈、周兩家承認她的地位，給予一切幫助……我做得還不夠嗎？」

「我雖除掉暴君，卻沒有扶上一位明君，自己一無所得，淪落江湖，又使得天下大亂，罪莫大焉。」

傳信的僕人很高興，驛站里的兵卒也都高興，幾名賀榮人縱聲長嘯，像是與遠處的同伴呼應，中原人互相慶祝，對他們來說，雖無獎賞，但是免去了一場危險的攻城戰。

「嘿，中宮若是不獲原諒，咱們豈不是會更慘？」

「這個……中宮若是沒事，咱們也跟著沒事了吧？」

「老單於之死的真相絕不能暴露。」

「嘿，她心裏只有她自己，當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暗害老單于的嗎？早在動殺心之前，她就不遺餘力想往上爬，覺得當時的賀榮強臂配不上她，一有機會就往老單于的帳篷里鑽……」周元賓終究顧及幾分顏面，沒再往下說。

周元賓的神情有些僵硬，「未必吧，只要將那些書信找出來，此事查無對證，單于就不必擔心咱們對外亂說了。」

「是我糊塗，徐先生繼續和-圖-書說，真相絕不能暴露。」

周元賓語塞，長老大多與老單於是同一輩人，親如一家，其中幾位真就是老單于的兄弟，他們若是聽說老單于被人害死，絕不會饒恕兇手，賀榮部里的周家人，不分男女，都會受到牽連。

「周家已經殺死一位單于，退無可退，只得再殺一次。」

「他們與老單于關係如何？」

周元賓苦笑道：「就是中宮不肯幫忙……」

「呃……」

「嗯，往前走……往哪走？」周元賓一臉困惑。

「周家付出的代價總能獲得回報，中宮想不到我與她的侍從聯繫有多緊密，你救了我，也就是救了自己。」

「中宮與單于毫無阻隔。」

徐礎睜開雙眼，看到周元賓身上有雪，問道：「又下雪了？」

「如今之計，只有硬著頭皮往前走。」

「當時單于只帶兵一萬多人。」

屋子裡很久沒有聲響，周元賓似乎也在發獃，屋外時不時有叫嚷聲傳來，那是驛站里的兵卒在慶祝襄陽之勝。

「中宮若是獲得單于的原諒，道路多著呢，除非……除非……」不知不覺間，周元賓已經開始認真考慮這個極其大胆的計劃，「徐先生當初刺駕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徐礎想了一會，搖搖頭，「太冒險，周參軍不敢做。」

沒等中原軍隊和攻城器械到齊，單于就率軍攻下了襄陽城，細節眾說紛紜，最受歡迎的說法是單于身先士卒，騎馬衝到城下時大吼一聲，城門自行裂開，讓出一條通道……

「難說。」

「這已經是你們的家事，我一個外人，不好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