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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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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六王畢 第二百二十一章 青青子衿

第二卷 六王畢

第二百二十一章 青青子衿

「上巳之日,豈能少了流杯曲水之飲?便利用這流水之亭的環形活水,來一場羽觴隨流波何如?」
這是他和黑夫商量過的,那些從學室里畢業的官吏子弟,爵位不高,又有文化,正好適合這些職位,當然,前提是他們能吃苦,願意接受急救訓練。
黑夫看了一眼對面的郡守之女,她一直在含笑傾聽,卻沒有像其他女子一樣,故作嬌態,嘰嘰喳喳追問個不停。
言罷,祁夏目光瞥向了黑夫,暗道:「此僚方才奪了吾等風頭,真是可恨,莫不是也對郡守之女有意?他雖然履歷頗豐,但肯定沒學過詩書辭賦,更別說嚴加限制后,定一句都說不上來。便乘此機會,以我之長,攻彼之短,狠狠煞煞他威風,叫他顏面盡失!」
在同齡人的聚會場合里,什麼最重要?家世?容貌?風雅?這些東西,黑夫並不佔優勢,尤其比不過一旁的高幹子弟馮敬,但有一樣,他卻勝過在場之人無數。
「我有意在江陵徵集三四十人,也不需懂醫術,但最好識字,有爵。訓練兩個月,再派去到南郡各縣,每人教成十人,秋收前後,南郡可得數百醫護救急之士,傷者再無憂患矣。」
「下一次伐楚,或許二三子還趕得上。」
這小女子說話做事,頗有葉騰的風範,雖然兩次接話,好像都是滿懷善意,但仍讓黑夫警惕。
有了閱歷,就有了能吸引人的談資,讓聚會不至於陷入和*圖*書無聊的境地。
從投書盜墓案開始,做亭長時緝捕盜賊的種種查案手段,被他徐徐道來。黑夫雖然看上去少言,可當他有心表現時,也能將故事講得跌宕起伏,幾次驚險經歷讓人聽得緊張不已,一旁的人都停下了話頭,聽他講述。
祁夏顯然是這遊戲的老手了,他道:「二三子且聽我敲擊銅爵,爵聲停止,則對應的人要拿起羽觴,滿飲一杯,併當場說一句詩、賦或者辭,何如?」
這就是秦國南郡貴族、官吏圈子的常態,所以面前的青年男子們,大半還是學室里的學生,頂多跟著父輩去周邊縣鄉狩獵逐兔,足不出百里之外。他們不是攀比上次狩獵誰得到的獵物最多,就是學室里誰又得到夫子讚賞了,在受父親熏陶,心智早熟的少女眼中,就是群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
若能與葉氏結姻,無疑能讓自己的前程更上一層樓,一時間,公孔雀們競相開屏,想要展現自己最優秀的一面。
子衿聞言嘆息道:「我聽聞,當年田單守即墨時,妻妾編於行伍之間,為將士裹傷,奉上衣食,可惜吾等身為女子,卻不能為國儘力……」
這時候,覺得不能再讓黑夫主導聚會話題的功曹之子祁夏,立刻用筷箸敲打銅爵,大聲提議道:
馮敬也道:「二三子若是有意,醫護救急之士里,還有幾個百將、屯長的缺額,雖然職位不高,卻能在戰後救死扶和圖書傷,亦不會少了功勞。」
據說八百年前,周公營洛邑,三月上巳日,會百官于洛水之上,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詩有雲:「羽觴隨波。」到了後來,就成了上巳節男女聚會的傳統遊戲。眾人共用一杯,沒有男女之防,就是要炒熱氣氛的,大家當然都同意。
然而,方才還在誇這制度大利於國家,大利於兵卒的眾人頓時默然。很顯然,他們是嫌官職小,做的事情還污穢骯髒,誰樂意伺候低賤的小卒?
那就是閱歷,跟黑夫相比,在場的青年男子們,簡直是春天的嫩草。
問黑夫的人叫「唐覺」,是賊曹掾之子,他家世代從事法吏工作,這唐覺更是翻著家裡的卷宗識字的,所以前年發生在安陸縣的幾起大案,他還有印象。
待她加入聚會後,原本還算融洽的相親,開始朝另一端滑落,在場的貴族官吏子弟如眾星捧月般,爭相向子衿獻殷勤。
「淑女心懷國事,真是令人佩服,但田單之時齊國將亡,乃不得已而為之。」
因為他談論的那些事,在大家聽來,遠離他們的日常生活,是如此的新穎。
「這是激將法?」黑夫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不由想起了喜歡玩弄手段人心的郡守騰,也不知方才子衿說那番話,是真性情,還是故意為之?
這是用來飲酒的杯盞,其外形橢圓、淺腹、平底,兩側有半月形雙,因其形狀象鳥的雙翼,故名「羽觴」。
https://m.hetubook.com.com「奉郡守之命,由我來籌辦此事。」
江陵官吏貴族們培養子弟的方式,是沿襲傳統的貴族教育,讓他們精通禮、樂、射、御、書、數這君子六藝,再讀點楚地辭賦、中原詩書。
子衿雖未失禮,但心裏已有些不耐,只能無奈堆笑。
郡守之女叫「子衿」,這是個很韓國化的人名,「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正是出自《鄭風》。
子衿語出驚人,黑夫和馮敬面面相覷,雖然後世也有女護士在戰地醫院奔勞,起到的效果甚至比男護士還好,但在「令軍市無有女子」的秦軍里,根本不可能。
有意在子衿面前表現一番的功曹之子、郡丞之子驚訝地發現,自己關切的女神不再聽他們閑侃,而是看向了黑夫那邊。不知從何時起,那個黑乎乎的左兵曹史,漸漸主導了話題,成了這場蘭台聚會的中心。
這時,恰好有庖廚將聚會的食物端了上來,盛著肉的扁足小鼎、還有擺著盛肉醬的豆和盛水果的籩,以及勺匕筷箸。除此之外,還有青銅酒爵,以及幾個「羽觴」……
黑夫如此勉勵他們,順便提到了自己正在做的醫護兵培訓工作……
……
黑夫說完了自己的警察故事,又說起了征戰生涯,他講到伐楚之戰里,鮦陽突圍的悲壯,讓唐覺等人扼腕嘆息,只恨不得當時自己也在場。
「聽說左兵曹史在安陸縣時,曾經做過亭長?還破獲www.hetubook.com.com了數起大案?」
至於那些拐彎抹角、引經據典誇她名取得好的,是不懂裝懂罷?
等到子弟接近成年的時候,就讓他們以「吏子」的身份進入學室,學習秦法律令。少則兩年,多則三年,子弟們畢業后,就可以進入郡城各曹做吏了。就這樣在基層慢慢打磨十來年,運氣好的話去戰場上立個功,待到父輩壽終正寢的時候,他們也能順理成章地繼承爵位,成為各曹長吏,繼續培養子弟,開始新的循環……
祁夏笑道:「昔日楚襄王游于蘭台之宮,宋玉景差侍從,有風颯然而至,於是宋玉作《風賦》,如今一甲子已過,吾等再聚于蘭台之宮,所說的古詩、短賦或楚辭,便要帶一個『風』字!」
論容貌,子衿不算最漂亮,而且年齡小,身體尚未長開,她吸引眾男子的,無非是家世。誰不知道郡守騰在南郡說一不二,而且年富力強,深受大王信任,很有希望成為朝中重臣。
黑夫正色道:「而如今秦國正強,若國事到了困守危城,要女子編入行伍的程度,吾等男子豈不是太沒用了?若淑女有心為傷卒們做點事,在家中做婦功時,用麻布縫幾塊裹傷用的繃帶即可。」
她那一番「不當以無氏為羞,而當以無功爵為恥」的言論,幫黑夫解了圍,也讓眾人停下了姓氏的話題。
「這……」
「龍生龍鳳生鳳……不可以因為她年小柔弱,就小覷她啊。」
一時間,眾女都忘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方才是誰嫌棄黑夫氏都沒有的。
與她相比,在場的其餘女子不過是陪襯的綠葉,備受冷落,於是她們也開始向玉面君子馮敬進攻,聚會一左一右形成了兩個中心,其主人都有些疲於應付。
只可惜,再怎麼努力表現,其談吐都透著一股無聊勁。
「當然有!」
「我赴任的第一天,便收到了一份匿名投書……」
子衿笑著應諾,不過她方才的一席話,卻已躁得一眾青年男子臉色羞紅,唐覺和另外一人立刻就說自己要應募加入。
黑夫很欣賞地看著這個會問問題的好奇寶寶,他對自己起於微末的過往也不掩飾,爽快地承認了。
一旁的郡丞之子黃田接話道:「所說的詩、賦、辭可有限制?」
恰在此時,聚會的一角,卻傳來了一陣談論聲。
子衿,不就是衣領么?而且還是男人的衣領,連少女自己也不知道,這名究竟有何好的,若是撇去詩書,單論原意,被叫做「衣領子」,似乎也不比「黑夫」高雅多少。
這時候,又是子衿為這尷尬解了圍,她笑著說道:「左兵曹史,馮卒史,女子能做醫護救急之士么?」
尤其是盲山裡略人案,因為受害者也是女子,對面眾女也心有戚戚,聽黑夫講到他們雖救出幾名可憐女子,卻被數百暴民圍住時,更發出了陣陣驚叫!急忙追問接下來發生了什麼,當得知他們最終轉危為安,不由拊掌稱讚。
「可否請左兵曹史和我說說那幾起案子的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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