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映秀十年事

作者:貓膩
映秀十年事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琴亂彈 第十一章 趙客

琴亂彈

第十一章 趙客

好尋常的打扮。
易太極向左踱了幾步,嘆道:「劉大人,今日這院里你可還有門下?」
易太極心頭一動,手指頭定在劍柄之上。
但他仍然要賭,因為莫言在算計他,他同樣在算計對方。
劉名仍然深深地低著頭,似有些艱難地嘴唇微動:「你我相距不足三尺,你若殺我,這天下有誰能攔得住你?」
這一對主僕相攙出門,書塾上空的漫天陰雲忽然散開,一片陽光拂上八里庄四周的街巷。
易太極眉間再皺,半晌后道:「胡秀才雖與我不和,但他門下殺人的本事不差。江一草雖非常人,但進得去,我想卻極難出來。」
一個時辰前還滿是朗朗讀書聲的書塾,此時已成了鮮血橫流的修羅場。四周垂下的木板遮住了院外高樹上燕七的目光,也擋住了外面本就慘淡的日頭。
胡秀才雙掌並出,在空中劃了兩道半弧,直拍江一草的額角,而兩枚暗器也同時釘向江一草的雙肩,竟分不清是人先到,還是暗器先至!
※※※
他要算死莫言。
偏有縷縷陽光從四周木板上的細微小孔里透了進來,小孔極細極圓,似是被指力穿透,淡淡陽光循著小孔鑽進后,在屋內漸漸彌開,仿在黑色之中撒下道道光幕,隱約能見青灰地板上凌亂躺著數不清的屍首,漸涸的血泊滿屋皆是,屋內的空氣中混雜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味。
既然有默契,那麼方才易太極若真的拔劍,他還是有一賭的餘地——賭的便是,易太極在莫言和自己師傅之間的選擇——天下人皆知,易太極乃是知秋先生的關門弟子,劉名壓根不信,他會為了莫言這個多年不理廟中事的大神官頂撞自己的授業恩師。
※※※
「不……要動。」胡秀才雙眼看著陰陰屋內一道道的光線,將死之人面上卻無懼意,「機關……在我的手邊……縱使……縱使……此時帝師重生……也阻不住我親手把……這裏的一切……一切燒掉。」
「呵呵。」劉名低頭似隨意笑著,烏烏束髮,疏疏眉梢,安寧無比,「靜泉兄過謙。」
只留下了蘭陵場上滿地轎簾碎片、兩大攤血漬和一把城東計家老鋪開光的菜刀。
「葉子上有毒,你給燕七交待一聲。後面那些孩子,讓小丫……日後……」他抬頭望天,空中卻下起雨來,雨中混雜著小雪粒,撲面而至,他胸間忽然一悶,一口血吐在阿愁肩頭,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
消息傳回梧院時,劉名正在下人的侍候下換掉被汗濕的貼身單衣。
全身黑衣的阿愁扶住他,從腰間掏出粒丸藥,塞進他唇里,手指微顫,顯見心中惶亂已極。江一草靠著她的肩頭,感覺女子身上已然濕透,也不知她在這可怕的黑暗中屏息潛伏了多久,不由勉力微微一笑,以示寬籍。
那筆式見著平日裏面容平靜的大堂官如此厲色,早已嚇得腿軟了,連聲應道:「方才就我們十幾人在謄印上年三河郡發過來的卷宗,並無外人來過。」
劉名忽然用修長潔白的手指輕輕在椅背上敲了起來,聲音輕柔,節拍間緩。
「你是沒有機會了。」胡秀才的眼神漸漸渙散,但瞳子里的怨毒之意卻是愈來愈濃,「我馬上要去見先師,你也陪我一道吧……」
那身白衣在寒意難當的微風中輕輕盪著,頭上挽的烏髻古意難掩,https://m.hetubook.com.com站在雜黃斑然的竹葉下,脫塵欲去,奈何腰間那烏木為柄的肅殺之劍橫亘在這風景中。
江一草心神一松,頹然坐下,正要倒在血泊之中,卻被一個柔軟的身子扶住。
約摸巳時剛過,守在皇城角房裡的人便傳回了消息,莫言下朝後進了慈壽宮。又過了會兒,小冬子吩咐了個烏衣雜役遞過話來,說太后讓皇上留莫言用膳,席上溫言寬勉,如何如何……
所以劉名堅信自己今日有一賭的餘地。但只要是賭,就有輸的可能。當易太極站到他面前的時候,他雖然面上鎮定自若,卻仍然能感覺到那劍鞘里的殺意,仍然不受控制的冷汗浹背,而不像去年裡在莫府那天,是憑著自己微薄的內力逼的一身汗。
孤伶伶坐在椅上的劉名。
易太極應道:「本是一人,何須兩名?」
江一草萬沒料到此人竟如此乖張邪惡,心中寒意大作,握緊左拳,便欲搏殺。
他要去見那位少年天子。雖說這些日一直握著太后的暗諭在做事,但劉名很清楚自己的角色,更清楚自己應當扮演何種角色。
「都在八里庄那處。」劉名卻不打誑。
胡秀才頭一歪,倒在了輪椅上,指頭也離開了椅手。
易太極面容一肅,尋思半晌后應道:「若卓先生在此,我盼能接下他朱雀十合。只惜晚生十年,無緣看見朱雀振羽時是何等洵爛……」
……
劉名又道:「江一草騰出手來,這時正在八里庄那家書塾里……」
易太極不去應他,眼光卻飄向院后的書閣,聲音輕輕送了過去:「今日確非良辰,卻實願與君一戰,祭天禮后,蘭若寺外,恭迎大駕。」下完戰書,轉身向院外行去。
「嘿嘿……我也埋了火藥,在這個屋子下面。」胡秀才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樣吃吃笑著,一股股血水從他的口中流了出來,滴在胸前一片狼籍的傷口上。
這世上有一類人,縱是在浮世之中,在千萬眾中,你一抬頭、一回眸,便會看著他在那裡。易太極這位劍中國手,一生中見過幾位這樣的人物,他那烏拙的劍鞘,內里也收著幾縷聲名震八表的魂魄。
劉名鬆開手,眼光在閣里老吏們有些蒼白的面上掃過,忽然眼光停留在一人的身上。他走了過去站在那人身後,看著他一筆一劃地仔細謄寫著。閣里其餘人早已停了手上差使,有些不安地看著大堂官,只有這人仍然一絲不苟地寫著小楷……
「嗤」。
※※※
但易太極卻有種感覺,這人平平常常坐在這裏,比五百個高手攔在自己面前更可怕。他心裏生出几絲古怪的感覺,似乎面對著的不是一個低著頭坐在太師椅上的尋常人,而是平生未見的大敵。他用三根手指在那柄殺意寒天下的靜泉劍上輕輕拈動著,劍意漸凝,將出手了。
他劇咳了數聲,勉力用左手握拳撐住地板,坐正了身子,看著像鬼魅一樣坐在輪椅上的胡秀才,夾著寒意的話語從他的齒間滲了出來:「從地道里出來了十七個人,還有活的沒有?」
江一草心知這並非虛言。
「不錯,此時我若殺你,天下無人可阻。」易太極平淡應道,雖無傲態,卻天然一段睥睨味道。
江一草有些吃力地回頭看著陰沉沉的書塾,黯然想著數十年前,胡秀https://www.hetubook•com•com才那位名不見經傳的師傅為了一箱黃金刺殺先生,為黃泉所斬,不料數十年後,胡秀才與自己對敵,卻仍然是死於黃泉關門徒兒之手。
於是那把劍挪的很有耐心,很有講究,就像琢玉數十年的老師傅一樣穩定自然。秀劍迎光的一面略微向下,一絲反射出的微光都沒有映到胡秀才的面龐。奄奄一息的胡秀才一無所覺,雙眼失神地盯著屋內一道道的光線,全然不知一柄奪命的秀劍已來到自己頜下。
劉名搖搖頭:「不然,靜泉公子乃神廟內堂肅罰使,風流瀟洒,正意執刑,神廟不幹朝政,況且公子向來住在常侍廟裡,怎說與我按察院也是鄰居,若來的是靜泉公子,下官當持禮相迎,把酒相敬。」
易太極有些奇特的用了「心折」二字來形容傻刀留在那些屍身上的傷口,卻讓劉名唇角微微一笑。
胡秀才的掌路被封死,但沒人想到他接下來會出腿……長衫下襟一擺,雙腿無影疾出,實實踹在江一草的胸膛上!
……
劉名不用去朝會,所以他像往常一樣安安穩穩地坐在那張太師椅上,右手端著茶壺,左手輕輕在椅背上敲著。從晨間他便一直坐在這裏,心思卻放在京師里的那幾個地方。鍾淡言、何樹言,門下所有的人手都被他撒到了八里庄的外圍——此時的梧院實際上是座空院——只有後面書閣的那些筆式仍然像這些年裡的每天一般,低著頭躬著身子,不停地在紙上抄謄著。
他隱約能捉住這節奏,就在自己當日枯枝斬七玄后,在那人來人往的鹽市口菜場上……他合上了眼,側耳聽著……小小的梧院里偶有寒風吹過,無力系在梢頭的雜黃竹葉簌簌作響,台階上的幾粒小石礫被吹的輕輕滾動,右手十丈牆外有條野狗正凍的瑟瑟發抖,小院后的書閣里傳出十幾個人平穩的呼吸聲。
劉名微微把腳併攏一些,雙手捧著微溫的茶壺,低了低頭,道:「是靜泉公子,還是伐府首劍?」
江一草怪叫一聲,橫臂一壓,竟生生將胡秀才毒蛇般陰險的雙腳壓住。同一時,把一直按在地上,支撐著將墜身軀的左拳舉了起來。
不知為何,劉名心中湧起一份衝動,他知道這份衝動大為不妥……但那話語卻像是自己從唇間跑了出來:「靜泉兄世稱天下第一劍,向無敵手。只不知若對上當年聲震天下的帝師大人,誰勝誰負?」
陰森森的屋內,根本看不見有人拿著那柄劍,彷彿那柄秀劍自己有靈性一般,緩慢而堅定地向著胡秀才的咽喉挪去。
他打小流浪世間,備受凄苦,直至被卓四明收留,才懂得溫暖二字如何寫,自是對這世上流浪孩童別有一番憐愛,今日他捨命搏殺,大半原由便是為了這些從小被當作兇器使的苦命孩子……不料殺了半日,卻終是阻不了這胡秀才。他不惜己命,但方寸溫柔,怎能不憐稚童?
劉名一愣,半晌后忽然極為快意地笑了起來。
易太極停住身子。
大煞風景。
「備轎,我要入宮。」
就像是作完了一件必須作的交待后,胡秀才動手。他雙手不知在輪椅上的哪處按了一下,只聽得嗤嗤數響,兩枚勁力十足的暗器向頹然將倒的江一草射了過去,而他的人也隨著這一拍騰身至了半空,化為一條灰蛇,隨著暗器向江和圖書一草撲了過去。
胡秀才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面前這個滿身血污,將斃之人為何此時還能使出如此一拳!
莫公的轎子在蘭陵場上被襲。
當然,知秋這種活在傳說中的人,不見得會理自己區區一個四品官吏的死活。但……問題的關鍵是,易太極又如何知道知秋不會理自己死活?事情原本的模樣是一回事,但展現在人們眼中的,是另一回事,至於這些外相如何影響人們的判斷,那往往離最初已經很遠了。
沒有多餘的動作,秀劍輕輕一拉。
……
轎子出梧院,沿著朱紅的皇城牆慢慢走著,劉名掀開轎簾,看著西城上空較別處更顯黯淡的天色,手臂支在轎欞上,心裏細細盤算著:「吉祥如意已死,易太極要準備祭天後與傻刀的一戰,藍衣社這幾日陷於內亂,羅瑞行六日前便帶著太后的密旨去了丰台,第二日京營便拉到河西操練,顯見是為了壓住弩營……莫言現在手上可用之力,便只有巡城司和那伐府……不知八里庄那裡如何了?」
劉名將自己空城計的成敗歸結于天意使然,但一心深處,只怕還是有所恃仗。他隱隱猜到住在宮裡那位太后與站在神廟最高處的那個老傢伙肯定是搭成了某種默契……不然,太后怎會輕易對莫言動手。
在這樣雨雪交加的日子里,當年從鎮上逃出來的三個少年用各自的方式表達了一下隱忍日久的輕狂,那將忘記的年少的輕狂。
江一草先前與地道里涌回來的殺手一番搏命,身上受傷不輕,此時見胡秀才傾全力來襲,懍然之下微曲右臂,伸出中食二指隔空一點,屋內輕輕爆出兩聲,暗器被彈偏了方向。再右肩輕聳,一道似有形的波紋沿他的肩頭漸漸蕩漾而起,直至肘間。他順著這道波紋極清楚地一翻掌,竟不知如何在瞬息間封住了從不同方向而來的兩掌。
劉名要算死莫言,便要趁著今天易太極被自己拖住、伐府被江一草拖住的好時辰,先除掉這兩個高手。所以他沒有把本應對上易太極的某人留在身側,而是請他去做一件事情。
「既是如此,誰來殺誰?」
劉名低頭,沒接這句話。
「兄雖持劍廟堂江湖無羈,但若殺不得我,如何向莫言交待?」他腳步將要踏出院門,劉名在身後喚道:「聽聞靜泉兄曾悟得一套劍法,劍名斬梅三式?」
出拳。
※※※
江一草身上的布襖不知被多少利器劃過,早已破爛不堪,夾層里的棉花頑強地從裏面鑽了出來,用自己的潔白去蘸那主人身上染著的將黏血漬。只是不知這些血是誰流的。
世上並無天意,縱有,天意也不如人心難測。
「吉祥」、「如意」。
一個不良於行的秀才,竟會有如此陰毒的腿法!
「沒有了。」胡秀才坐在輪椅上應道,「我伐府湖作妃圍今日全數喪命在你的手上,除了我。」
……
「朱雀起時,不思三尺翠紅……」易太極擰眉住口,似對這翠紅二字頗為厭惡,緩緩道:「那折曲子詞里已然講的十分清楚。」
只是如今他們已不再年少了。
※※※
世新十二年二月間,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細朦朦的雨絲夾著一星半點的雪花,正紛紛淋淋地向大地飄灑著。時令已過驚蟄,雪當然再不會存留,往往還沒等落地,就已經消失得無蹤無影了。京師嚴寒而漫長的冬hetubook.com.com天看來就要過去,但那真正溫暖的春天還遠遠沒有到來。
「何人?」
易太極眉頭微皺。
※※※
江一草以拳拄地,半跪在地板上,勉力想站起來,厲聲道:「屋外面全部灑的毒粉,火勢一起,毒煙升起,後面那些孩子怎麼辦?」
「但今天似乎不是殺人的好天氣。」易太極看了院后書閣一眼,「我在鹽市口上曾經遇見一位高手,當時心中奇怪,如此人物,怎會湮沒無名藏於市井,定是京中哪位大員門下。莫言查得正月二十四劉大人曾夜出知書巷,但無人知你去向,恰巧當夜有十三位追蹤好手盡數喪命……事後我曾去看過這些人的傷口,出手之人好生厲害,令人心折。」
這是京師里最後一場雪吧?
他把茶壺交到左手,送到唇里輕輕嘬了一口,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上套的圓口布鞋,然後抬頭看見了一個人。
劍鋒所向的胡秀才不是殺手中的秀才,是殺手中的狀元——所以哪怕此時他將死了,任一細微處也會驚動他,而他的手指就按在那處點燃火藥的機關上。
帶著胸腹間一大片血肉模糊的凹陷,飛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摔回那架輪椅中。
劉名穿的衣裳很厚,但後背已經隱隱能見濕意。他急步走進院后的書閣,揪住一名筆式衣領喝問道:「方才是不是有個大漢來過?」
「若今日伐府真敗,我更要取你項上頭顱。」易太極看著半低著頭的劉名,看不見他那平常面容,只看得見那微微佝著的背,那束得緊緊的黑髮,冷聲道:「今時今日之劉大堂官,你的性命,又豈是伐府可以比較的。」
江一草胸口咯的一響,一道血水「卟」地一聲從口裡噴了出來。
胡秀才一聲悶喝,收掌封住面門,擋住這道含著殺人勁力的血箭,身在半空中一縮,像是帶著某種機簧一般,雙腿再如閃電般彈出,腳尖直點江一草的雙眼。
他的血已流的差不多了,頸上那道凄厲的傷口泛著恐怖的慘白腥紅,只有一雙固執的眼仍然睜著,看著那些在光線里飛來舞去的浮塵。
剛才那筆式小意解釋道:「大人不要怪羊公無禮,他耳朵有些背,聽不見聲音。」
他慢慢睜開雙眼,眼中寒意大作,盯著劉名:「難怪大人篤定如斯,原來院後有高人。」
「我很奇怪。」劉名似乎毫不在意麵前這位天下第一劍是來奪自己性命,「易家那位阿草少爺此時正領著一干好手圍殺胡作非一門,你身為伐府首劍,為何卻來到此間,對付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
所以那名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的殺手,端直從朱雀道上走過來,堂堂正正拔出腰間寒刀,生生血斬了于轎前拱衛的「吉祥如意」二人,然後和破轎而出的莫言凌空對了一掌,趕在禁軍合圍之前,飄然而遁……
抬頭看了易太極一眼,又道:「若來的是伐府首劍,于黑夜中奪人攝命的殺手,下官當稟持朝律,呼門下前來將你當場斬殺。」
「向傳靜泉公子少有才名,后棄文習劍,終成一代大家,今日見君事劍謹誠,果然如此。」劉名低著頭,眉梢微動,「下官卻有些好奇,不知在靜泉兄眼中,天下何人可稱高手?」
……
數道血痕漸漸從胡秀才鼻口間、眼角里,耳孔中滲了出來。他吃力地抓著輪椅的一角,口中嗬嗬作聲,模糊不清地說著和_圖_書:「不是亂波指……好霸道的拳頭……是帝師大人傳下來的吧……我的師傅沒有殺掉你的師傅……難道……難道我也殺不了你?」
……
「陪葬吧。」胡秀才有氣無力地說道,隨著嘴唇翕張,血水嗒嗒地淌著,「本門就此而終……也是一椿……美事。」
「莫公用胡秀才牽住你門下實力,再以朝廷及蘭若之力牽住桐尾巷裡那群人,兩者相抵,誰也無法動彈……」易太極看著劉名。
「一切皆是宿命……」
今日的梧院顯得特別冷清。
而京城裡的人都知道,莫公身邊高手如雲,除了隱在暗處的易太極少人知曉,最厲害的,便是不離他左右的二人。
攜著充沛莫御的真力,帶著一往無前的殺意,江一草一拳擊出。拳風凜然,堂堂正正吹散面前一應陰域之意,隱約中竟似帶著帝王一般的霸氣。
他這一招棋走的實在是有些肆無忌憚,但他並不擔心宮裡會對他責問……畢竟,太后也希望再過幾日責令去職的莫言是一位孤老頭子,而不是一位身旁高手如雲,手下殺手無數的權臣。
劉名停了會兒,又加了一句:「我這院中,連盆假山也沒,遑論病梅。」
蘭陵場是皇城前一大片坪子,中土數百年來的每次天子巡閱便是在這裏。地方空曠寂廖,根本沒有殺手容身之所。
江一草一出拳,胡秀才就飛了出去。
但劉名肯定不是這類驚才絕艷的風流人物。他毫不起眼地低著頭,身上穿著一件規規整整的高襟襖,腳上套著雙圓口布鞋,鞋裡厚厚裹著防寒的棉布。
勁力一盪,電光火石的一剎,胡秀才那瘦弱的身體彷彿被江一草的驚濤一掌定在了半空之中。
「若此次事了,靜泉兄若有意,不妨前來一晤,下官定當掃榻以待。」
「原來公爺暗中作此安排,竟全是為了尋機來取我性命。下官真是不勝榮幸。只是……」劉名笑著應道,「只是桐尾巷裡莫公已輸了一局。雖然我也不知那位江大少爺是如何抗得住蘭若寺里的老和尚,但先前得的消息,言凈長老已經帶著他幾位師弟從東城門那裡出城,看來是回蘭若寺。兵部那幾個差官更是被留在桐尾巷裡的人痛揍了一頓。」
再過些時,全京城都知道了一個消息。
江一草顫抖著用衣袖揩了一下滿臉的血污,吃力應道:「你死後,我會想辦法把那些孩子教養成人。」
「如今想來,這位兄台原來竟是劉兄門下。若早知今日要會此高人,我定當焚香沐浴,供劍三日而來。」易太極靜道,「我為殺人而來,劍心不正,若出手對敵,實是不敬。」
他摸摸自己下頜,搖搖頭笑道:「牙齒一顆一顆慢慢掉落,老人家心裏一定不好受。」
易太極輕問一聲,聲音不大,卻迅即隨風而去,飄飄洒洒地盪在院后的書閣里。隨著他這尋常一問,那些呼吸聲忽然一亂,間或有硯台落地的聲音……只有一人全然不動,甚至能聽到那人手中狼毫在宣紙上輕輕滑過的聲音,一絲都沒有亂過。
時也,命也……天意啊!
胡秀才眯了雙眼看著頹然箕坐于地的江一草。
正百般惶急之時,隱約見著有一道極秀氣的劍從胡秀才的身後伸了出來。
胡秀才的身後黑暗一片,似無所物。於是江一草看見了一件極古怪的事情——一把秀氣的劍平空出現在屋內,然後緩緩移到胡秀才的咽喉上。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