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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篇讀下來，如此充滿官方措辭的一段話可以用簡單的幾個字概括——親愛的玩家，我是你爹。

他難以置信地盯著它。

沒有回應。

沒電，天又沒亮，室內黑乎乎的，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不過他對室內的布局瞭若指掌，閉著眼基本也不會被絆倒。

以遊戲體現出的黑科技而言，遠遠超過了現代科技的範疇，只要人家願意，分分鐘征服世界都不在話下。

吊籃藤椅里，空的。

回想起來，剛下載這款遊戲並且註冊的時候，屏幕上確實閃過用戶協議之類的東西，但那麼長的一大串東西有誰會仔細看？還不是無腦點確定？你不點確定就玩不了。

他無比希望這是一場夢，但他不能麻痹自己，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這是一場夢的上面，也不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庄曉蝶身上。

要先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緩緩抬起頭，看到一隻黑白小貓蹲坐他面前。

怎麼可能。

人，始終要靠自己。

這時，他注意到屏幕頂部通知欄有一條未讀的通知。

空蕩蕩的房子，像是墳墓般寂靜。

他的聲音如泥牛入海，全都沒有回應。

鋪著涼席的電熱毯上，空的。

然而，一切細節都表明，卧室里確實曾經存在過除他之外的活物。

他全身的肌肉都在顫抖，原來精靈們的突然消失是遊戲搞的鬼！

如果這是一個玩笑，已經開得有些過火了，再說可能只有理查德會開這種玩笑。

嗡——嗡——嗡——

冷靜，冷靜下來。

這是做夢嗎？是不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又睡著了？

難道……

他不願意承認，但事實就是他可能再也見不到精靈們了，甚至沒有來得及說一聲再見。

不是開玩笑，不是做夢，不是發瘋，那有什麼理由可以解釋精靈們的集體消失呢？

另外，他也不確定這到底她故意折騰他，還是必須要通過這樣的方式才能離開夢境，畢竟夢境很容易令人流連忘返，想要離開也許和-圖-書只能大力出奇迹。

他把通知欄下拉。

他盡量調整呼吸，強行轉移注意力，不再去考慮這到底是不是夢境世界的問題，而是開始考慮其他可能性。

想到這裏，他的視線落到枕頭上。

公主床的帷幔里，空的。

去找誰？

以他對庄曉蝶的了解，如果他識破了夢境，她似乎就沒有繼續玩下去的必要了，她不屑於耍賴，以她的性格應該會大大方方地現身，折磨他一頓然後讓他真正清醒。

浴缸里一汪清水，同樣沒有世華的身影。

有用嗎？

不，其實精靈們向他告別了，就在他半夢半醒的時候，他聽到了精靈們用跟平時不一樣的語氣說的話。

他又想到了另一個荒誕的可能，會不會從始至終都不存在精靈，一切都只是他腦海里的妄想？他甚至想出了順理成章的解釋——他因為父母驟然離世而受到太大的刺|激，幻想出精靈們來陪伴自己。

手機鬧鈴為什麼會響？

「法推？」

「雪獅子？」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總感覺有些不對勁，仔細想了一會兒才注意到，好像沒聽到精靈們的抱怨？

「飛瑪斯？」

仔細想想，用戶協議里好像有說玩家帳號和精靈均歸屬遊戲所有，但即使如此，說註銷就註銷，說回收就回收，也太不講道理了，他又沒做違反遊戲規則之類的事……好吧，弗拉基米爾把空氣牆打穿這種事可能確實有些過火，但這跟他又沒關係，像什麼大批精靈被未知單位擊敗之類的事，更是跟他無關，憑什麼讓他也為此而承擔責任？

「星海？現在不是玩捉迷藏的時候。」

「庄曉蝶，出來吧，我已經看穿了，這又是你製造的另一個夢對不對？同樣的招數對我只能起一次作用，換點兒新花樣吧。」他虛張聲勢地說道。

嬰兒床上，空的。

星海用銀灰色的眼眸注視著他。

他把這條通知反覆看了無數遍，直到每個字都留在他的腦海里。https://m.hetubook.com.com

剛從夢境中脫離出來，他的腦子還處在真實與夢境的交界，尚未完全清醒。

「星……星海？」

打開筆記本電腦，桌面上保存著一份Word文檔，點開之後，游標在一章未寫完的章節末尾閃動。

他努力安慰自己，應該只是他想多了，等他推開門時，應急燈明亮的光線照亮了室內，精靈們一定會怒氣沖沖地向他大發雷霆……

怎麼回事？

公主床下，空的。

這種像是墜入深淵的痛苦和無力感，不亞於他接到父母噩耗電話時的心情。

他走到床邊，從枕頭下掏出了手機，剛才隨手把手機鬧鈴停止后，他就又把手機塞回了枕頭下。

啪嗒。

他無比渴望這是一個夢，只要清醒過來，一切都會如常，他會驚叫著從床上坐起來，然後挨幾聲臭罵，僅此而已。

該起來吸水倒水了。

「喵嗚~子安，別哭了~」

庄曉蝶每次把他推出夢境，都採用這麼簡單粗暴的方式，如果能像把他拉進夢境時一樣潤物細無聲多好……但也只是想想罷了，敢怒不敢言。

是因為它們睡得太實了？

他不死心，快步走到床邊，蹲下來掀起垂下的床單，「弗拉基米爾？」

他一直這麼垂著頭呆坐著，連吸水倒水和加冰塊的事都不想做了，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理查德？」

不知道過了多久。

空蕩蕩的室內被應急燈照得纖毫畢現，沒有任何活物。

強烈的光線射進室內。

他解鎖手機，滑動屏幕，尋找那個熟悉的圖標。

枕頭邊，空的……

會不會……

他緩緩地，失神般地抬起頭。

他霍然站起來，拿著手機就要往外走，但走了幾步又停下了。

於是，做了幾遍心理建設之後，他低著頭推開了房門。

【遊戲提示】：親愛的玩家您好，由於遊戲中積累了越來越多無法修復的錯誤，近期又有大批精靈在同一時間被資料庫中不存在的未知單位和圖書擊敗，因此我們判斷遊戲的穩定性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現在我們很遺憾地通知您，本遊戲已停止運營，根據用戶協議，所有玩家的帳號均已被註銷，所有已被捕捉的精靈均已被回收。當您看到這條通知時，遊戲APP已經自行從您手機中移除且無法恢復，感謝您一年來的參与和陪伴。再見。

站在卧室門口，他愈發心慌氣短，竟然不敢推開虛掩的門。

「π？」

他猛地沖向洗手間，連門都沒敲，就推開了洗手間的門。

他越滑越慌，把界面翻來覆去滑動了無數次，卻沒有找到《寵物獵人》遊戲的圖標。

「菲娜？」

突然，他靈光一閃，如同乾渴的人看到清泉般產生了莫大的希望。

他當時以為那是夢，因為就連總是仇視他的雪獅子的聲音，似乎都有些傷感。

怎麼回事？

雖然他憤怒得幾次想把手機摔碎在地上，但還是忍住了衝動，甚至連這條通知都沒有劃掉，因為這是《寵物獵人》遊戲曾經存在於手機里的唯一證明，一旦劃掉，就彷彿與精靈們之間的紐帶徹底中斷了。

往常像這種大半夜起來折騰的事，感官靈敏的精靈們基本上都會被吵醒，雖然它們中的大部分不以為意，但總有幾個特別愛睡覺的會發幾句牢騷。

這些細節，不可能是一個瘋子為了欺騙自己而故意偽造出來的吧？那特么的也太敬業了！

小夜燈旁，空的。

他終於想起來定鬧鈴的原因，颱風剛剛過去，室外的污水還未消退。

先不說他一直跟精靈們睡在房間里，就算他是個可以忽略不計的鶸，有什麼強大的存在可以在不驚醒他的情況下做到這點？

庄曉蝶故技重施，又弄了個精靈全都消失的夢境，讓他以為已經脫離了夢境，其實是一個俄羅斯套娃一樣的夢中夢？

他的心被重重地撞擊，幾乎停止了跳動。

淚水無聲地從臉頰上滑落，一滴滴地砸在地板上。

「世華？」

「茶老ｈｔｔps://ｍ.ｈeｔuｂｏoｋ.com.ｃｏm爺子？」

「喵嗚~星海知道~」它點頭，「不要著急，咱們一起等待援軍~」

他頹然坐倒在地板上，雙手抱頭，腦袋都快裂開了。

就在窗外透進第一縷微弱的曙光時。

浴缸旁邊的浴室柜上，放著一台外觀很女性化的手機，沒電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心越來越涼。

他的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不好的預感陣陣湧上心頭。

「喵嗚~子安，振作起來喲！不要傷心啦~」

然而從剛才開始，他一句牢騷也沒聽見。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如果不每隔兩三個小時清一次從門縫裡滲進來的污水，一樓可能會被泡了，當污水漫過踢腳線的高度后，就會在牆壁上留下醜陋且除非重新粉刷牆壁否則很難消除的水印。

找電視台曝光還是找消協投訴？

張子安迷迷糊糊地醒了，感覺自己剛剛閉上眼，根本還沒睡著呢，手機鬧鈴就響了。

折騰完了，他微微有些冒汗，也基本清醒了，困意全無，就算躺回床上可能也睡不著。

模糊的視野餘光里，突然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難道是有什麼可怕的敵人悄悄溜進來，神不知鬼不覺地幹掉了所有精靈？

又等了一會兒，庄曉蝶既沒現身也沒有任何回應的跡象。

星海又回來了？

換句話說，他是不是早就瘋了？

室內依然靜悄悄的，預想中的責罵並沒有出現。

不行，這不能忍！

沒用，找誰都沒用。

他拎上應急燈，先去隔壁給幾個水族箱按比例加冰塊和海鹽，然後回到寵物店，把門口附近吸飽水的抹布扔進塑料桶里擰掉污水，再換上擰乾的抹布。

不會，應該不會的……

他呆立在室內，心裏像房間一樣空。

難道這還是在夢裡？

嬰兒床的墊子上，掉落著幾根黑色和白色的短毛。

白天的時候，精靈們又不像他和店員們那樣忙得四腳朝天，它們沒有受累，按理說不應該睡得很實啊。

周期性的振htｔps://ｍ•ｈｅtuboｏｋ.coｍ•cｏｍ動從枕頭下面傳來，同時還有音樂由弱漸強。

他的心臟劇烈跳動，快要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了，太陽穴一蹦一蹦地疼，感覺喉嚨里像是一頭噴火的龍那樣呼呼地噴出熱氣。

他的胸口像是壓著千鈞巨石一樣，幾乎快被壓得窒息了，呼吸無比艱難。

沒有圖標，怎麼啟動遊戲？

此時，他再次拎起應急燈，走上樓梯。

平時總睡在床下的弗拉基米爾也不在。

「喂！你們都藏到哪去了？別藏了！這算是什麼驚喜嗎？還沒到我的生日呢！」

沒有。

他把手伸進公主床的床墊下，摸出了藏在那裡的鑽戒，鑽戒上還有尖銳的爪子留下的細微划痕。

現在慌亂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大家都不見了……」他狠狠抹了一把眼淚，仔細盯著眼前的星海，生怕它是海市蜃樓般的幻影。

依然沒有回應。

「……」

如果……如果他那時能睜開眼睛，說不定能見到精靈們最後一面，說不定能來得及說再見。

枕頭邊的床單上，隱約有一攤黃綠色的印記，散發著臭味。

拿著應急燈上樓可能會晃到精靈們的眼睛，再說他也家裡很熟悉，也不需要應急燈，所以剛才把應急燈又放回了收銀台上。

剛乾完活的時候，他還是只微微冒汗，但現在已經是大汗如雨，前胸後背都濕透了，簡直像是在三伏天跑了個五公里。

窗帘外面還完全是黑的，偶爾有稀疏的雨滴打在窗戶玻璃上。

他摸索著下了樓，一樓當然也是黑的，貓貓狗狗聽到聲響，稍微起了一些騷動。

他提高了音量，幾乎是在喊，就算是有人投訴他深夜擾民也顧不得了。

另外，水族箱的溫度可能也上升到危險的邊緣，是時候添加冰塊和海鹽降溫了。

店員們都回家了，這些事都得他一個人來做，粗略估計至少要折騰半小時，等折騰完了離天亮都不遠了，但是也沒辦法，好在到了白天，污水可能就退得差不多了，市政部門應該也會抓緊時間搶修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