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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義便一邊吃一邊回答：「其實也沒多大技術含量。我剛進去的時候學發報，後來配了野戰電話，就沒我的活兒了。團里看我聲音正氣，就拉去做播音員，成了宣傳幹事，不過沒正式幹部編製。其實現在還有老師說我這嗓門適合上電台。」

顧驁一聽，竟然覺得很有道理。

幸好離開會議廳時，走廊上就有漂亮的服務員小姐姐，很禮貌地低聲指路：「請從左邊電梯，上頂樓用餐。」

不能用後世的物價水平來衡量這些招待的檔次。

楊義連忙把肉護住：「不礙事不礙事，這點辣算什麼，再說我又不想當發言人。」

一圈轉完，只看到一間宿舍還虛掩著門，顧驁就禮貌地敲了一下。

楊義頹廢地笑笑：「宣傳兵能學到什麼，就是吃苦而已，最後也沒能正式提干，所以還是要讀書。」

女服務員微笑了一下：「我直接給您打包好了，不用錢。」

留著也是等貶值，不如給自己投資個好身體。

餐廳門口沒人收票，應該是默認「能混進這幢樓的人，肯定都有資格吃」。

顧驁看了看，左右並沒有其他人同行，便自己坐電梯去了13樓的餐廳。

楊義平時比較低調，逢人喊哥，不過顧驁實在是年輕得不像話，所以他只能喊學長了。

最後，他就拎了一隻兔子，兩斤荷花雀肉糜，挺著肚子離開了京西賓館。

「同志，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拿多了吃不完，能付錢打包帶走么？」

幸好沒有熊掌。

聽完之後，韓婷微微點頭：「你能跟一機部外事局的人混熟，那就最好不m.hetubook.com.com過了。部里還有最後一個福利獎勵你，算是彌補你被轉出去。」

「都3點多了，剛吃五斤野味，晚飯肯定是不用吃了。這兔子怎麼辦？」

顧驁打量了兩眼：「就剩你一個人在？」

上外交學院之後，他雖然已經能隔三岔五吃點肉，但畢竟不是敞開了吃，哪有這裏爽。

走出賓館大門，還有服務員問是否需要接送，被顧驁謝絕了。

然而，女服務員又給了他一個台階下：「我知道，給客人打包，也是避免浪費么。你剩的一盤都不到，這是正常的。又不是打包了一整盤還要再拿……」

這一點顧驁是知道的，當初接楊義報道的時候，這個京城本地學弟還自己跑到學校了，害他在崇文門火車站等了好久。不過後來也算因此印象比較深刻，這半年裡略微有些交情。

幸虧他是學日語的，這也不奇怪。

每樣都拿了幾塊之後，顧驁本來覺得有點奢靡的罪惡感。但吃著吃著，他也回過味兒來了：

原來「一盤以內分量的剩菜」，是屬於「不小心多拿」的。

顧驁簡單彙報了幾句，楊義還想迴避，不過被韓婷一個手勢制止了，示意他不礙事。

楊義一邊把顧驁往裡讓，給他端椅子，一邊解釋：「我是本地人，不用趕火車，就多留幾天——圖書館還沒關呢，好多不能外帶的書，趁這幾天沒人搶，抓緊學習。」

結果搜尋了一圈，他就後悔了。

當初高考之前，在錢塘跟馬風一起賺的那幾千塊生活費，到現在都一年多了，還沒花https://www.hetubook.com.com完呢。

然後一條雪菜燉的野生大黃魚、一碗山雞口蘑湯消消食，覺得肚裏有貨之後，才慢條斯理地看看有沒有別的稀罕物。

他需要消消食，決定走回學校。

部里還是按老規矩安排，第一站金陵，後面姑蘇、滬江、終點站錢塘。反正是火車，部里的接待隨員不差這一個，就捎上你好了。

顧驁恭恭敬敬地接受了任務，內心其實是不太願意的：他又不是給人解悶的。

顧驁微微點頭：「這麼用功。」

寢室里充滿了哥們兒的氛圍。

這是工業化還不徹底、生態環境尚可的紅利。

這世上還有一頓吃五斤野味的好地方？

顧驁一看，原來是韓婷。連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敬地站起來：「韓老師——我今天在京西賓館吃的自助餐，一起啊。」

至於法國義大利的松露、加拿大/北歐的金槍魚/鮭魚、澳洲的龍蝦……那是絕對不會在自助餐上看見的。

一旁吃兔子的楊義，聽得目瞪口呆。

這下總算行了。

寢室里空無一人，室友都回老家過寒假了——期末考試已經結束兩天，要不是顧驁有別的安排，本來也該坐火車回錢塘了。

楊義瞠目結舌。

來人竟是敲門都沒敲。

「我看你辣得眼淚都出來了。」

楊義給顧驁倒了一杯熱水，謙虛地笑笑：「時不我待啊。您的成就擺在那兒，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晚輩，能不急么，都20好幾的人了。」

「你別買回家的火車票了，再住兩天吧，跟專列一起去南方——親王住了十幾天，www.hetubook.com.com覺得北方不舒服，又想去散散心。

他又看到了梅花鹿脯燒烤、荷花雀酥糜……以及其他兔子獐子之類的野味。

不過也就幾百米的距離，從玉淵潭的南門走到東門，就到學校了，根本消化不掉多少東西。

「那是好吃得眼淚都出來了！」

「什麼福利？」顧驁熱心地問，連楊義也豎起了耳朵。

一言以蔽之，只要是本國人民可以生產的東西，儘管吃。但要用到美元的，那就想都別想。

「京西賓館？那可檔次高……這怎麼好意思呢，要不晚上一起吃？」楊義強忍著客氣。

「吃什麼呢，笑得這麼開心。」

因為已經涼了，香味沒那麼濃郁，不過看到那棕黃油亮的顏色時，楊義的唾液腺還是瘋狂分泌起來。

他吃的時候已經發現，旁邊有些人選擇了打包，而且服務員並未阻攔。但顧驁畢竟拉不下這個臉來——即使這是合法的，旁邊那麼多有身份有官位的人看著呢，影響多不好。

顯然在他的字典里，並不存在「烤肉放過夜了可惜」這種詞彙。反正是冬天，人家農民燒的肉，沒冰箱都能吃半個月呢。

1979年的自助餐，可是絕對的稀罕物，哪怕在京城，也不超過五處。京西賓館若非軍委的指定招待所，恐怕也撈不到這麼好的待遇。

顧驁想了想：「那叫你阿義總成了吧？」

顧驁看對方吃肉也尷尬，就順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聊：「楊哥，說說你在部隊的經歷唄，通訊兵怎麼會轉宣傳兵的，前者是技術兵種吧。」

顧驁看著食物直打飽嗝，有點不知所措，決定下樓轉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轉，看看有沒有沒走的同學分享一下。

所以他就朝一個服務員小姐姐招招手。

這服務是真的好……

先來三斤各種做法的內蒙牛羊肉打個底。

出來開門的，是大一日語班的楊義：「顧……學長？快請進。」

顧驁對此倒是一點都不拿喬：「話不能這麼說，你念書之前在南方的部隊幹了四五年吧，這都是歷練。」

顧驁為難：「你比我大七八歲……」

不過，他馬上轉念一想：「書上教過，西方的『自助餐』是一種想吃多少吃多少的宴會組織形式……要是我去起碼吃七八斤！」

顧驁跟楊義扯了會兒淡，寢室門就被擰開了，還傳來高跟鞋的聲音。

韓婷優雅地拈了一塊雀肉糜：「我剛才去寢室找你，覺得你也該回來了，結果人都沒有。幸好下樓的時候，聽到你聲音了。上午還順利吧。」

「別，你千萬別叫我楊哥。」楊義連忙抹嘴，不敢託大。

顧驁也不客氣，拿了個骨瓷大盤，依然按照學校教的西餐禮儀，土豆牛腩、酒燜羊肉……斯文地裝了滿滿一盤。

顧驁聽了，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壞了……這兔子和雀肉糜里都有辣椒，不會對嗓子不好吧？趕緊別吃了！」

到時候聽禮賓司朱副司長的安排，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說不定會讓你聊聊跟越南人打筆仗的事兒，給親王解解悶。」

「不不不，我真不是想佔便宜，是不小心拿多了。應該給錢的。」顧驁如今只是有錢沒有票，所以能拿錢解決的問題他是不怕的。

顧驁看話題越聊越開，怕忘了正事兒，就把油紙包先擱桌上：「看和圖書我，都跟你聊忘了——我中午在京西賓館吃的，你不嫌棄是剩菜，就拿去吃吧。」

顧驁估計自己前前後後吃了不下五斤肉食，最後大盤子里還剩一隻烤野兔、一堆荷花雀酥糜，實在是吃不下了。

楊義堅持：「那也不行。」

這麼一思量，楊義就不廢話了，直接「嗖」地揪走了一條兔腿，咬著咬著眼眶就濕潤了：「顧學長真是仗義啊，自己有肉吃，就想到弟兄們了。明明可以留到回家火車上吃的……京西賓館大廚的手藝就是好，太香了……」

不過考慮到待遇應該還不錯，閑著也是閑著，就這樣吧。

下台階的時候還小心翼翼的，差點連自己的腳尖都看不見。

因為交接手續的辦理本來就是有快有慢，不好統一安排圓桌餐，所以餐廳準備的是自助餐，中西菜式都有。

70年代末，綠色野味還是比較便宜的。京城北邊的大草原上，或者西邊的燕山山區，每天會有無數的非保護動物野味。

「自助餐，我中午吃了五斤，各種肉。晚上一點都吃不下了。」

差距啊。

佔地半層樓的大餐廳，擺了30張四人方桌，卻總共只有40幾個人吃飯，所以大部分人都能單獨佔一張桌子據案大嚼。

辦完手續，已經是下午1點多了，畢竟一上午連續趕了府右街和京西賓館兩個場子。

……

打包帶走才是「勤儉節約、避免浪費」。

顧驁正是16歲的長身體年紀，腸胃好，都快餓扁了。

相比之下，賓館的自助餐在「需要用到外匯的進口食材」方面，就卡得比較緊了。最多就是魚子醬之類從蘇聯可以進口的食材，能夠自助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