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爸，那這些盧布你打算怎麼用？蘇聯貨可沒什麼好東西買。」

包處長老謀深算地笑道：「怎麼可能吃相這麼難看，那國家還怎麼號召知識分子奮勇努力？最多是細化一下，按照階梯比例獎勵。最低一級的，說不定還會抬高一些獎勵額，設個保底。不過再往上，那就說不定會降比例了。」

顧驁解釋：「部里幫我爸廠子賣出去了兩套設備，按新政策給發明人提成獎勵，就弄了些朝鮮人蔘回來。我用不上，就給您一支，謝謝您一直給我機會。」

最後，韓婷只是打開了一瓶顧驁帶的朗姆酒，陪顧驁喝了一杯，然後讓他把剩下的半瓶拿走。

（不過跟後世的北棒相比，就小巫見大巫了。北棒幣對人民幣的匯率官價和黑市價，現在還相差17倍。而且北棒還沒有外匯券，官方匯兌和民間用的錢長相一樣。

顧驁理解之後，心中甚至暗忖：這包處長，是不是曾經就干過制定這方面國家產業政策的活兒，所以那麼熟練，都不用打草稿……

顧驁第一次對政策有了些擔心。

但如果改成「創匯總額低於10萬美元的，獎勵1%，10~20萬美元之間0.8%，20~50萬之間0.6%，100萬美元以上0.4%……」

2萬盧布真按黑市價格，也就換成六七千美元。不過在1979年年中，卻是絕對的巨款——「萬元戶」這個名詞，還要到今年年底才會開始流行起來，成為一個都市傳說。

跟老爹聯繫后的第二天，顧驁藉機把兩瓶古巴朗姆酒塞給了葉紈。

但這卻是沒有辦法的，因為整個經互會體系的國家，幾乎個個都是按對美元虛高五倍來算www.hetubook.com.com的。那時候1盧布能換1塊5美元（黑市上就3盧布換1美元），如果人民幣的官價不跟著盧布漲，那跟老毛子做生意的時候就會巨虧。

「放心，國家不會這麼沒度量的，本來就是這次外事談判前給的政策，就算收益超過想象，這個案子上也是不會變的。最多以後遇到同類情況，根據這次的經驗做出點調整——政策跟法律最大的區別，不就是修訂的靈活性高么，但對於修訂之前的事情，那都是不溯及既往的，要對國家的開放態度有信心！」

但不管怎麼說，顧驁是搭上便車了，不管以後政策怎麼細化，他是絕對安全的，是典型。

「我不會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教你。」韓婷不容置疑地抬了一下手，示意顧驁不許再插嘴。

沒想到老爹竟是已經深思熟慮過了這個問題，直接告訴顧驁：「我問過了，可以通過外事訂貨、要一輛伏爾加小汽車——那東西在蘇聯要賣1萬4千盧布。我可以先給廠里交4000盧布，剩下的1萬等設備尾款到了之後，從後續獎金里抵扣。廠里也鼓勵這麼做，一來外國人也希望少花現金、多促進賣貨，二來廠里也想多賒一些、少押一點尾款。」

只不過訂單還沒交付，北棒跟羅馬尼亞人也只給了30%定金，所以獎金也只能先發30%，剩下的要等回完尾款。

除此之外，老爹說家裡也拿到了一大堆的魚子醬罐頭和朝鮮人蔘，甚至還有些古巴的雪茄咖啡朗姆酒，所以讓顧驁不用給家裡寄東西了。

從老爹那兒，顧驁得知廠里果然把錢發了下來，沒有任何阻撓。

「直和*圖*書接發這麼多錢，不會被人記恨吧？政策能落實么？」他私下裡問包處長。

上面反正也不懂專業問題，只是看一遍蓋個章。

「韓老師，等一下。」

他確實不是故意的，只是太隨性了。

而通用/福特那些最便宜的低端車（質量比伏爾加二代還爛），在美國本國市場只要四五千美元（不含稅）。

最後葉紈還是收了。

何況還能攤銷掉一部分前期研發費用、在訂單中進一步磨合改進工藝流程。

「聽我一句，如果你真要分幾條人蔘給熟人，給你的任課老師謝師就行了，不許給那些手上握著推薦權力的人！外面的作風怎麼養我不管，但我自己是一定要避嫌的——你也不希望學校污穢成哪個同學給我送禮多、我就優先推薦誰外勤實習吧。」

然後顧驁又等下班的點兒，騎了個自行車去部門口堵韓婷。

他把自己的社會關係梳理了一遍，發現除了包處長這個本身就是來給他發福利的人之外，就只有葉紈和韓老師需要禮尚往來的東西。（葉紈自己用不到，但她的家人是混官場的，可以用得到。）

對此，包處長表示讓顧驁一百個寬心：

顧驁心算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包處長的意思。

韓婷看了他兩眼，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是沒想清楚，下次可別這樣了。我家就在附近，這裏說不清楚，你跟我來。」

韓婷如果沒有公務的時候，平時下班也騎自行車。顧驁老遠看見，就跟上去打招呼。

那就絕對沒問題了。

顧驁：「你是說，以後的對外技術出口，有可能改動『0.5%和2%』這兩個具體比例么？」

韓婷身材高挑腿又長，微微伸腿就停住和-圖-書了車，回眸看到是顧驁：「小顧？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

只能說，顧驁這人太正直了，他上輩子就沒混過體制，所以對這裏面的彎彎繞和忌諱一無所知。只是直來直去地按利益驅動辦事。

兩套制氦機設備，賣出300多萬盧布，實際上相當於130~140萬美元。比本來擬定的80萬美元一套對西方出口價，固然是打掉了15%的折扣，但總算還略有毛利，並不虧本。

這種情況並不奇怪，很多國家的新政策細則，雖然看起來是蓋著國務院審批的公章，但文字內容絕大多數都是某個部委里一群縣處級幹部就直接定了。

比如，本來是0.5%一刀切，如果直接改成0.4%，這是朝令夕改，有傷國家信用的。

蘇聯車如果出口到西方國家，絕對是個虧得要死的坑爹貨——因為西方國家得按照1萬4盧布等於2萬多美元的價錢，買這輛又顛簸又噪音還蚝油的貨色。

當時這些國家貨幣，對美元的官方匯率都極度虛高。比如人民幣對美元，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中前期，一度按照1塊美元換1.7~2人民幣波動。

顧驁竟然有些慚愧，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也是少有的能拿著盧布買到的生活用品。（蘇聯剩下的出口產品都是坑爹的重工業設備，個人根本用不上。）

如今他在京城認識的人大多數都是同學，所以不需要古巴朗姆酒和人蔘。最多請大家吃點魚子醬和巧克力就夠了。

直到蘇聯解體之前，「經互會」這個華約國家之間的外貿組織，始終採用一種非常奇葩的結算方式。

於是就出現了華約陣營內部外貿都按官價、對資本主義陣ｗwｗ•ｈｅｔｕboｏk.com.ｃｏｍ營外貿都按黑市價的雙軌制。（這也是為什麼70年代末、80年代初，蘇聯的名義GDP並不比美國弱多少，因為它的名義GDP是按乘了5倍之後統計的。）

「禮尚往來是可以的，吃吃飯喝喝酒都沒問題，但送東西一定要注意。就算你真的是心無邪念，每年逢年過節給你尊敬的人送點東西，這也沒什麼，注意好價值，聯絡個感情也就是了。但是，如果你敢有求於人，臨時送重禮，或者別人幫了你，事後給對方重謝，這是絕對不允許的！這是在讓人以權謀私！我當初推薦了你出訪實習，就沒想過要你這種人報答。你現在是拿人蔘侮辱我么？」

包處長給顧驁的這些奢侈品，都留在京城自己吃或者送人都行。

韓婷給顧驁倒了杯水，讓他坐在椅子上（她家沒有沙發），然後正色教訓：

葉紈推辭了一番，但顧驁誠懇地和她說：這東西不是給她自己喝的，是上次托她辦事兒，給具體經辦人還人情的。

所以現在去北棒旅遊的人，如果有本事繞過旅遊團的監視，偷偷找到黑市兌換渠道，直接跟北棒平民換錢，日常花銷就能省17倍。不過被發現的話就會驅逐出境。）

顧驁覺得，如今考慮經商或者創業的啟動資金還是太早了，既然老爹蹬了大半輩子自行車，想開開洋葷坐伏爾加，那就孝敬他吧。

但到了黑市上，至少要拿出8~10塊人民幣，才能換到1塊美元。官價和黑市價的差價一度有四五倍之多。

「呃……」顧驁沒想到對方是這個反應，一下子有些懵逼。

即使性能完全超越伏爾加二代的型號，也就一萬多點。如果買同檔次日本車，八千美元就夠www.hetubook.com.com了。

誰知韓婷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想賄賂我、讓我下次再給你介紹外勤實習的機會？」

既然家裡不需要寄奢侈品回去，顧驁也就樂得在京城送禮消化。

顧驁羞愧地把人蔘收了回去。

此後幾天，顧驁給老爹單位打了電話，確認了家裡的情況。

韓婷就住在二環外，所以距離部里並不遠，十分鐘后，顧驁就乖乖地跟著韓婷騎車到了她家。

「沒想到韓老師看上去那麼新潮開放，生活上這麼自律。將來只能找別的辦法報答她了。」顧驁騎著自行車回校，內心頗為感慨。

「雖然我沒帶過你幾門課，但畢竟也算是你老師——如果以後你成了一個腐蝕他人的墮落之徒，別怪我跟你劃清界限！」

他絞盡腦汁解釋：「韓……韓老師，您知道的我不是這種人。真的是我家用不到人蔘，放著也是壞了。」

也就是說顧家手頭已經有5000盧布了。

只是賣設備給北棒國，北棒國拿不出足夠現錢、就拿人蔘來抵貨款的，這都哪跟哪呢？

顧驁算了一下，按照國家給的「研發負責人不低於0.5%創匯獎勵」，再加上廠里二次分配的「2%技術團隊獎勵」，老爹估計能合法地拿到2萬盧布。

聽說老爹這個決定時，顧驁也只能表示理解。

從定性上來說，這不是「取消曾經許諾過的福利」，而是「根據實際情況細化」，是有增有減、劫富濟貧的。最後說不定就跟個人所得稅累進稅率一樣了。

不過中國因為是社會主義陣營，能按照「除以五」的實際官價匯率購入，所以相當於只花了5000美元。在國產桑塔納出現之前，伏爾加二代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