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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驁覺得情況有些有趣，很敞亮地就朝副駕駛位使了個眼色：「上車吧，騎車多累，你給我指路。」

只不過，這一次圍觀的都是男生，所以不好意思靠太近。大伙兒內心也沒什麼仰慕的，反而是激發了不少男生的鬥智，一副「大丈夫當如是也」的心態。

所以他只買賣，不雇傭——在練習口語的過程中，偶爾說到「最近有某一本英文小說，省文聯找上面審過之後認為可以引進，但是缺人翻譯」，然後自然會有小弟「自發」去干這個事情。

茶室的使用權，是他問一個女社員、同時也是他的准女友忽悠來的。

鄭醫生聽得滿頭黑線：能讓市供電局局長親自「不好意思」，主動處理手下幹將？這顧家人背後的單位，到底鬧騰出了多大能量？

「他最近找學校里申請了資源，扯虎皮拉大旗搞了個英語社，每天下課和周末，在西湖邊打著學口語的名義……說也說不清。」

他也不會矯情問對方是否有空、是否要勞務費——剛才這人都說肯騎車去幫他找了，那肯定不會拒絕坐車。

被問的男生有些受寵若驚，驚疑不定地靠過來，悄聲說：「你找馬哥啊，他不在宿舍，您有什麼重要的事兒么？要不要我騎車幫你找他回來？」

回京當天一大早，顧驁還有最後一站行程要跑，那就是去師專，跟馬風聯絡一下感情。順便了解一下他的近況、帶點特產。

何況馬風還很上道，不影響茶室的正常經營，對女方長輩嘴又甜，很能討好未來丈母娘。

顧哥在《人人日報》上的金玉良言，馬風當然是全文拜讀，並且供在那兒和-圖-書當金科玉律學習的。

老爹吃了上次拉仇恨的虧，這回低調得不行：「這誰知道呢。」

儘管大多數外國客人都是有外事部門專門派的翻譯跟著的，一般不讓人民圍觀，也絕對不會允許對外賓進行服務性收費。（當時賣東西給外國人是可以的，但是為他們提供服務的收費，必須是國營的，特許經營）

然後馬風「不經意間」發現這個本來無商業目的的學習成果可以利用，就給點成本補償，拿去完成文聯的發包工作。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目中，顧驁鎖了車，跟馬風扣肩搭背，很熟的樣子。

一個17歲的年輕漂亮女生，名叫聞鶯。雖然比馬風還大了一歲，但反而是78級的學妹，也是系裡最漂亮的。

又過了一天，老爹顧鏞下班的時候，看到樓下停了輛三輪車，有人在往上面搬東西。

果然，那男生一臉的慶幸與振奮，麻溜上了副駕駛位，不過他不會開門，還是顧驁耐心教他如何掰門把手，弄得對方一臉的抱歉。

所以這種罪行，是很難明確界定的。收好處的證據又抓不著，內部冷藏、以辦事不力的名義降級調離肥缺，已經是極限了。

但馬風等人有師專的招牌，他又能來事兒，跟旅遊部門關係打點得不錯，許多時候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馬風在茶室的招牌上，又貼了中英文雙語的「英語角/English Corner」。自然會有偶爾路過的外國客人，在這裏駐足停留，喝點茶，買點藕粉點心，茶室的生意自然比原先還好上不少。

聞鶯的母親姓何，就是這間茶hetubook.com.com室的經營者。（是商業口的國營工作人員，不是個體戶茶室）

如今最多的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文藝青年，因為無知，所以大胆。

不過這事兒至少在不傷有關部門面子的情況下，為老爹爭取到了一個更寬鬆的環境，讓別人不敢再來欺負。

所以馬風知道，雇傭七個以上工人幹活，給他們開工資，那是絕對不可以的。

不過他也心裡有數，知道對方不可能被直接開除，甚至被抓走——武長明畢竟比王平山政治智慧高多了，他從頭到尾只是「拖字訣」不給擴容，而沒有主動在已經許諾給制氧機廠的用電時數內拉閘搞破壞。

貨不是他賣的，也不是他買的，他只是提供了一個交易平台。為同學們的課堂作業，尋找點「廢物利用」的回本機會。

馬風正覺得奇怪，卻看見一個隔壁班的馬仔，從副駕駛位上下來，殷勤地繞到另一側開門，還一邊吆喝：「馬哥，你同學找。」

他們偶爾可以用「練口語」的名義，私下裡偷偷收兩三美元的外國人小費，做個事實上的野導遊。

西子湖畔的一間茶室里，馬風正意氣風發地帶著四五個社員，搞著他們自己的私活兒。

這可不是雇傭，而是當事人出於提升個人英語學習的興趣，先「自發」地完成了義務勞動。

省文聯作協、影視口的同志，今年來隨著政策的開放，嘗試引進一些外國可以過審的小說、電影，想翻譯成漢語，但缺乏翻譯人才。馬風從他爸那兒知道了這個商機后，就利用手頭的口語社，做起了二道販子。

但不管怎麼說，那也是文和圖書聯幹部了。認識的人面、關係擺在那裡，只要想經營，門路總比普通人多。

……

鄰居們竊竊私語地議論，很是好奇。

既然知道女兒在跟那個雖然長相樸素、但人挺踏實能說會道的小子處對象，她也就不會問對方談佔用房子的費用。

本來他是去跟姐姐玩那天，下午就想順路找馬風的，中途被老爹打斷了。

這是一個周末，趕到師專外語系的宿舍樓下，停車時圍觀的人數一點都不比他看姐姐時少。

學校里一些與馬風關係鐵的同學，知道馬風這裡有好處，也就隱隱然尊馬風為77級英語系的扛把子，唯他馬首是瞻，經常來這裏練口語，順帶接私活，漸漸聚攏起十幾號人馬。

似乎這個時代的轎車就該是享有種種特權的。

「是犯了什麼錯誤？還是得罪了什麼人？」

顧驁手動搖下車窗，對一個圍觀男生問詢：「同學，認得英語系二年級的馬風么？他應該住四樓，能幫我喊他下來么？謝謝。」

鄭醫生認識的酒精考驗幹部人面很廣，消息自然也靈通，狐疑地問：「聽說武處長之前給你們廠子里的事兒，沒辦好？」

這絕對不違反紀律。

次日，廠子里的供電調度問題就解決了。金局長親自給陳思聰打電話，說了「市鋼鐵廠的工頻爐在功率因數整改期間，相應負載全部劃撥給制氧機廠隨便用。同時，讓他們慢慢整改好了，這次不急」。

顧驁幫他一站式搞定了，他就得給老爹記一功。

與此同時，長期的線路擴容施工也開始了，李處長帶著人幹得風風火火，親自督工。

顧驁好奇道：「你知道他在哪heｔubｏoｋ.cｏｍ.cｏｍ兒？」

比如最近他就通過他爸的渠道，攬了兩個文宣部門的活兒——馬爸爸在省文聯工作，只不過不是作協或者影視口那些實權人物，而是冷灶一些的戲劇曲藝類的文聯幹部。

……

老爹見這一點瞞不住，便選擇性承認：「這事兒倒是有的，但我們真沒幹什麼，說不定是金局長自己覺得不好意思呢，所以就處理他了。」

他還以為自己干出的這番事業，已經足以在顧哥面前邀功顯擺了呢。

就在他美滋滋的時候，一輛小轎車停在了茶室旁邊的空地上。這車居然直接開到了湖邊的青石板步行街路面上，也沒任何人管。

而其他男生無不懊悔剛才怎麼沒早點兒上去給顧驁熱心指路，不然現在就是輪到自己當馬仔了。

即使是在剛剛開放的79年，這裏的外國遊人依然如織。

老爹很無奈，決定再低調一陣子：「唉，果然創匯任務沒完成之前，還是太扎眼。反正駕照還沒考完，車先留給驁驁開吧。京城有車的人多，伏爾加也沒那麼扎眼。」

這個時代的房子都是公房，單位給你分房也只是說你有權租住這套房子而已。比如中山路上這個相對高檔的洋房小區，每套每月都要交4塊錢房租。所以職務被免去之後，單位要收房子給你換個差的，甚至大雜院里的單間，那也是完全合法合理，個人無法反抗的。

誰讓馬風跟著顧驁一起開了掛呢，讀到大二都才16歲的男生，在學校里找不到比自己年輕的妹子也就不足為奇了。

從此，中山路社區上，一個新的「惹不起」都市傳說開始流傳。

同時事情解決得比廠里預期的和圖書還要好，所以也算為陳思聰走後、老爹接替秦輝的位置，多加了一塊競爭籌碼——陳思聰本來只是想暫時解決調度，並沒指望立刻搞定線路的硬體擴容，雖然這事他內心是一直在期望的。

這是一間湖畔公園裡的廊亭式仿古建築，半邊是伸往湖裡的畫舫狀結構，半邊在岸上。還用鏈子圍了一片大約能擺二十張桌面積的公園空地，馬路對面就是少年宮。

這個活兒，他已經弄了個把月，準備明年大三進入實習期后，就花更多精力在這上面，把這份事業做大。

「供電局的武處長要搬家了呢，聽說局裡把他的待遇降回到了副處級，而且從調度處轉到叫不出名字的清水處了。」

而且就算顧驁只圖自己方便少走幾步路、直接很沒素質地橫著停在宿舍門口，都沒人責怪他擋路。

有了穩定的可用人力資源后，馬風憑藉著他自己敏銳的經商頭腦，以及此前跟著顧哥亦步亦趨學來的眼光，準備干一些更大的事兒。

馬風突然意識到自己錯得很離譜。

樓上的鄭醫生看到顧鏞下班，隨口攔著他問：「顧師傅，知道武處長得罪了誰么？」

「做了大學生，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吶，每天十美元的小費，每周兩三百塊人民幣的翻譯稿費，還賺得這麼體面，不用倒賣輔導書破瓷器。等暑假顧哥回來的時候，一定要讓他看看我的出息。」馬風沾沾自喜地想。

如今有的是人肯為了坐一次小轎車，而白白幫人跑腿打雜一整天。甚至回去后還能作為吹噓的談資，說上幾個月。

武處長的事兒已經耽誤顧驁夠多的時間了，他根本沒空親自等對方的處理結果，就要打點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