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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跟你說笑。」顧驁打斷道，「不過，你考慮過形勢沒有，如今做這些營生，有政策風險么？賺幾塊錢野導遊外快倒也罷了，譯製片和引進外語小說，是能這樣碰的么？」

看氣氛有些尷尬，顧驁連忙和藹了一下：「大家別拘謹，我是小馬的中學同學，在京城念書，公差路過錢塘就來看看他，沒別的意思。」

然而馬風的回答卻很是肯定：「安全啊，怎麼不安全，我一沒大規模雇傭，二沒投機倒把。都是同學們自己做外語作業，做好后我看看作業能不能廢物利用，回本點筆墨本子的錢而已么。再說了，我現在也跟你學乖了，經常了解政策的好吧——這個月開會剛剛說了，『知識分子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接點活也是響應號召嘛。」

現在看來，有些人天生就是能折騰；哪怕採取放養策略，照樣能鬧出些成就來。干涉過多，說不定反而加重了蝴蝶效應，點歪了別人的科技樹。

他非常服氣地給顧驁引路，還特地拉了張茶室里最好最乾淨的沙發，請顧驁坐。

顧驁自問可以開掛賺到馬風幾十倍的錢。但論籠絡人心，他自愧不如。

「顧哥你別寒磣我了，有你在這兒，我這點小打小鬧算什麼大事。」馬風被顧驁的誇獎說得很不好意思，撓頭羞愧道。

他很怕自己在小弟們面前丟臉。

顧驁始終聽得雲淡風輕，他知道「此十八羅漢」自然非「彼十八羅漢」，人員構成和能力也完全不同。只是因為馬風這人自己有此惡趣味，所以不管拉到哪一批小弟，在剛剛湊夠規模的時候都會這麼喊。

馬風已經不敢再往下問了，他怕顧驁身上再冒出一堆都市傳說。

「今天是真知道天外hｔtｐs://ｗww•hetｕｂｏoｋ.ｃoｍ.cｏｍ有天，人上有人了。本來自己搞了這一攤子事兒，覺得在學生里已經算了不得了，還想暑假里跟你顯擺下，現在比比完全不值一提吶。」

「沒什麼，其實回程坐卧鋪已經算好的了，一點都不趕，最近又歇了幾天。」

如今以顧驁親眼所見，他覺得後人總結的稟賦非常貼切。

「那倒不是，這次立功的錢還沒到手呢。這是上次給朝鮮和羅馬尼亞人的單子的獎勵——要不是拿了盧布，誰買蘇聯車呢。」顧驁說得很是輕描淡寫。

最後，他笑著評價：「那比我有牌面了，我雖然錢多，可都是跟技術打交道，幫大國企和外貿部委打工，賺點勞務費而已。論管人，我可沒你這麼大團隊。」

這幾步結合在一起看，說明國家是希望大家靈活找事情做的——在77和78年，雖然知青也能返城，但那必須是考上了大學的，或者城裡有單位願意接收你的（比如國企招工），你才能回城。

偏偏京城飛粵州的航班當天已經沒了，部里臨時問空軍借了架二線的圖-4轟炸機，我坐炸彈艙里就去執行任務了，半宿沒睡好。

顧驁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似乎後世的互聯網創業大潮，也是六年左右一個爆髮式出英豪的周期。比如99年成立了BAT這一波，05年出了FACE-BOOK，11年再有移動互聯網大潮，再過六年則是人工智慧風口。

「那您這車也是這次立功后國家獎勵、你爸廠里給你配的？」馬風試圖打破尷尬。

「我就瞎搞弄了個英語社，練口語，稍微做點兒『義務』涉外導遊，再翻兩個小說譯製片什麼的，給出版和-圖-書社製片廠接私活。目前核心成員就四五個。還有十來個是臨時接活、交翻譯稿的時候一手拿錢，不接觸社裡的賬目，也不了解全局情況。」

小馬如曹操，唯產品體驗是舉，用人無情，靠狗咬狗內部競爭。

李老闆如袁紹，當初北大文憑、超鏈分析專利雙重加持，光環堪比「四世三公」。可惜好謀無斷，對的生意沒魄力All in，明知有商譽隱患的現金奶牛又沒魄力整改，最後連來個陸琪都免不了田豐沮授的下場。

馬風簡明扼要地闡述了自己的事業進展。

……

說著說著，馬風還反過來給顧驁科普了一些近期的政策。

「對了，給你帶了點禮物，不少是盧布買的蘇聯貨古巴貨，還有點兒港貨，都車後備箱里呢，你自己分分吧，不值什麼的，就圖個新鮮。」

後人評說馬風如劉備，御下畫餅神乎其技，使人樂為其賣命。

一定要一輩子抱緊顧哥的大腿、給顧哥打工、肯定比自己單幹賺得多！最終成就更高！

「顧哥我幫你剝核桃，放心我手洗過兩遍肥皂了，而且我是拿小鎚子錘的。」另一個看上去手指纖細的女生，自告奮勇幫顧驁剝乾果，還特地強調自己不是拿牙齒咬的，不臟。

旁邊還有一堆英語角的積極分子，不知道怎麼稱呼顧驁，在一旁遠遠地乾瞪眼。其中一個瞅了個機會扯了下馬風袖子：「馬哥，這位顧同學怎麼稱呼來著？」

畢竟他們只是三年制的大專生，跟顧驁這種外交學院的學霸簡直差太遠了。

然後那人就想起從茶室的報刊架上拿過一張上期的《人人日報》，對照了一下。

「顧哥好！請顧哥用茶！」一個男生立刻給顧驁沏了一杯茶。

至於和_圖_書小而美的丁三石，且算個自耕一畝三分地的孫仲謀吧。

雷張程劉碌碌之輩，何足掛齒。

而現在，則第一次放開了「沒單位要你，你也能自己回城」的口子。

也把那些圍著他試圖打探外面世界見聞的馬仔，打發了一遍。

幸虧普萊克斯那個工程師夠菜，第二天我渾渾噩噩地還是把他駁得體無完膚，算是幸不辱命了。要我說，咱就是賺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珠寶的心吶。那個被我噴輸的美國工程師，聽說一星期賺3000美金呢。」

馬風連忙奪過報紙，然後親自把顧驁曾經的輝煌業績簡單吹噓了一下。

盤整，復甦，起飛，爆熱，泡沫，寒冬，一年一個刻度，一次次輪迴，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

原來大伙兒都只是在小孩子過家家呢。

一邊吹，連馬風這個轉述人自個兒都覺得與有榮焉。

鬧騰了好一會兒，馬風才有機會問起顧驁的近況：「顧哥，報道出來的時候你還在粵州呢？這幾天全國到處跑累壞了吧。」

本來馬風或許要趕上85年之後重新放寬的起飛期，而現在提前了數年，貌似環境還是恰好一樣。

顧驁坐那旁觀，有一種看《滬江灘》的即視感。

「顧哥，這一點都不好笑。」馬風頹廢地說。

估計地球上不會有比馬風更牛逼的CPO了，只可惜原本的時空，沒人能把馬風請去當CPO，實在是一種資源錯配的遺憾。

顧驁對這一塊不了解，也沒關心過，所以確實是今天跟馬風碰頭，才注意到這門生意的。

以及下個月會正式設立深市等特區。

顧驁謙虛地說，內心也被勾起了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

顧驁只是把馬風的人生軌跡，提前了恰好一和_圖_書波周期，只要他該寒冬的時候低調點，有逼數，就能成長得更好。

如果沒有工作、讀書的單位去向，原先是不允許回來的。

「請顧哥喝藕粉。」馬風的准女友聞鶯親手給顧驁調了一盞藕粉。

這意味著今年就會有幾百萬積壓在農村的人口會涌回城裡，國家自然要允許這些人自謀出路，也就促進了直到81年為止的寬鬆經濟政策。

馬風立刻就擺起臉色來糾正：「記住咯，以後顧哥面前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

搞得顧驁很不好意思，連介紹自己名字的機會都沒有。

短短半分鐘，讓所有師專的同學肅然起敬。

「啊，顧哥您叫顧驁對吧？我就知道，上次這期報紙上剛有你的照片，我說看著眼熟呢。您是參加了廣交會立功回來的吧？」

聞鶯在一旁微微取笑：「顧哥你不知道呢，前幾天風風還說他手下有十八羅漢，說暑假等你回來要讓你見識見識。是今兒臨時看到你的陣仗，才縮了。」

然後，他總算有機會單獨跟馬風靜靜，和藹地視察馬風近期的成就。小弟們也很有眼色地先退到外面，找外國人義務練口語去了。

「在家做得好大事！」

於是掏出從香江買回來的煤油噴射打火機，點了根前陣子拿盧布外匯從古巴進口來的哈瓦那雪茄（沒有雪茄剪就用茶室的普通剪刀剪），擺個麥克阿瑟將軍的POSE，開始憶苦思甜。

79年年中，國家的開放程度確實又邁了一大步。

顧驁赫然發現，他幫馬風提前了5年人生進度，卻似乎並沒有給馬風的折騰軌跡製造什麼麻煩——經濟發展的鬆緊，是有周期性的。如果投機厲害、治安變差，那就像82、83那樣緊一緊。如果失業嚴重、解決吃飯和_圖_書要緊就先松一松。

不過他也堅定了信念：永遠永遠，不能膨脹！要有逼數！千萬不能因為自己單打獨鬥取得了點成就就驕傲！

馬風臉一紅，偷偷|拍了准女友一下：「別說了！那是我前幾天不知天高地厚。」

……

倒不是他拽文，而是確實覺得此情此景很恰當。

顧驁看著馬風這邊的陣仗，脫口就說了句煮酒論英雄的台詞。

比如剛剛講的「知識分子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

至今為止，顧驁對馬風人生的干預，僅止於幫他提前五年考上大學而已。此後一年半，他基本上沒空干涉馬風的發展，也不想干涉。

每當馬仔當著許文強的面喊丁力「力哥」，丁力都會教訓：「文哥面前沒有什麼力哥！」

「行了，我的情況也都了解了，別拘束，說說看你最近都整些啥吧。」

靠區區一個英語角，幾百塊錢的利益，馬風竟然就團結了十幾人唯他馬首是瞻，還沒人跳出來吵鬧利益分配不均——

顧驁恰到好處地敲打了馬風，免得馬風因為過於順風順水，而失去了歷史上的成熟和韌勁。

還有幾乎與之同步的「允許知青直接返城」政策。（文件都已經出來了，只是還沒到生效日期）

可是愣了足足半分鐘后，他第一個醒過來，飛快地轉身一看，才發現其他人還處在靈魂出竅的BUFF下。

印象里，他總覺得這些事情有些危險。

幸好，在場的十幾個馬風的同學里，總算有特別關心時政、喜歡指點江山，屬於那種《人人日報》每期必看的。

馬風完全懵逼了，不知道怎麼介面。

「相比之下，去的時候那才叫急，粵州那邊臨時說第二天一早就要跟美國能源部的官員談判，缺又懂技術又懂法律、商務的談判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