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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驁暗暗把時間記在心裏，琢磨能不能給韓老師安排個出路。

「遭了！如果馬建強真是為了自己的自尊，以後他在單位里會不會詆毀我呢？我和他要是還都在部里工作，他卻只是個科級……」韓婷不愧是高材生出身，被顧驁的理論點化后，很快就能舉一反三。

「那你……如果打算辭去公職，或者調崗，大概會是什麼時候呢？」顧驁也不好勸，只能順著問。

而男人則寧可付出真金白銀帥氣這些實際條件，來買取尊嚴和讓對方遷就自己。

甚至我敢說，馬建強日子穩定下來之後，如果你肯委曲求全，下半輩子給他做情人，那他絕對會照單全收。而何小姐也會覺得自己是高攀了、你本來就跟他有舊，忍氣吞聲接受這種結果。」

而馬建強對你顯然也是這樣：當年他就不如你，好歹還能用『你人品不好』暗示自己，免得他自卑。

如果兩人完全天造地設一樣地配，哪怕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但只要『誰也不覺得欠了誰』，那他們還為什麼要相互遷就、為對方而改變自己？那肯定是稍微有點性格分歧，直接就炸了呀。

「但是，你也並沒有因此就頤指氣使、而是對他百依百順、只因為你此前被部里其他同事覺得工作作風太開放，所以你覺得虧欠了他？」

「沒有，韓老師，顧學長對我挺細心的。雖然後來中了一槍，我反而有些如釋重負，躺在那兒養傷，就不怕被人看上了。」伊絲米娜雅的語氣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你怎麼知道？」韓婷一下子驚訝起來。

「男人比女人，對面子要看重得多。我就不跟這種人計較了，眼不見為凈——反正我這輩子ｈttps://m•ｈｅｔｕｂooｋ•coｍ•ｃoｍ都一個人過了，也不要孩子，我還指望升職幹嘛？找個自由自在的工作，享受生活不好嗎？」

這一刻，韓婷徹底想明白了：雖然她把姓馬的肉身救回來了，但兩人已經不在一個社會階層上。

尤其是男人的自尊心，有時候是很脆弱的，遇到職務、薪酬、地位都遠遠高過自己的前妻，當然只能暗示自己「前妻變心」，然後徹底抹掉。

在車上時，伊絲米娜雅也悄悄問了韓婷交談的內容——倒不是她八卦，而是怕老師再想不開尋短見。問清楚了，才好對症下藥開導。

顧驁哂笑：「那男人才不傻呢！你之所以覺得傻，無非是建立在『人類找結婚對象肯定要找條件更好的』這個先決條件之上。可事實上，真正『利益最大化』的婚姻，才長久不了。我甚至可以預言，以後科技如果發達了、信息檢索能力發達了，可以幫男女匹配到『條件最配自己』的另一半，並且那樣相親結婚，最後的結果才會是社會的噩夢！離婚率暴漲！」

……

她看距離約的時間還有點早，就坐那兒喝點熱水醒醒酒，跟伊絲米娜雅聊會兒天。

韓婷的瞳孔劇烈睜大了：「他想得美！既然不要老娘了，還指望老娘不要名分倒貼？我就是……就是……也反正不會再見他了！」

顧驁拍拍她的肩膀：「韓老師，別這樣，我知道，姓馬的不是真的懷疑你，他只是自卑。在心理學上，這叫『把潛意識暗示為自己的命運』。」

「應該……不至於這麼嚴重吧？就算有風言風語，也應該是姓馬的改行啊！」顧驁有些為韓婷打抱不平。

說到這裏，韓婷已和_圖_書經被引人入勝，也忘了自己的悲傷，很虛心地請教：「對啊，為什麼會有這麼傻的男人？那個女人也好傻。」

「馬建強，坐吧。放心，我不會為難你們的。」韓婷很有氣度地說。

我說的心理學案子中，那個男人之所以要娶個丑妻、而把美貌初戀繼續當情人維持著，就是他想在婚姻中暗示自己的優越感、好讓自己成為被對方遷就的那個人，他不想有壓力。

馬建強顯然不願意讓自己處在「受了女人幫扶」的弱勢氣場上，強硬地反駁：「你別說得好像都是為我好。你這幾年過的是什麼好日子？別以為我不知道，酒肉應酬，周旋于男人之間，聽同事說你連平安夜舞會都摟著一群學校里的小夥子玩得很爽嘛！」

顧驁慢慢分析：「心理學上有個著名的案子，一個人的初戀女友很漂亮，什麼條件都好，也真心想嫁給他。但那個男人就是覺得『這麼好的女生，到底圖我啥，肯定只是玩玩，不是真心也不會長久的』。最後相親時卻找了個丑妻結婚、然後反而把漂亮的初戀女友一直保持在情人關係。心理諮詢師問他，他就只說『這就是命』。」

馬建強反唇相譏：「我看你氣色挺好嘛，身上還有洋酒的味道呢。你就是這樣幫我的么，自己一邊花天酒地一邊幫我。」

……

小何沒見過大世面，被韓婷的氣場壓住，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100塊錢工資養她足夠了！小何不是貪慕虛榮的女人！」馬建強終於出言反駁。

智者見微知著，韓婷已經可以順著思路腦補出對方把再婚的過錯推到她頭上，說不定還會編排她這四年裡貪慕虛榮交際花……

韓婷m.hetubook.com.com給前夫打了電話，約了對方晚上攤牌——她前夫已經回部里恢復工作了，雖然目前還處於「儲備」狀態，但至少有自己的辦公桌、上班時間可以接到電話。

顧驁前世也在「得到」APP上聽過北大武老師的心理學課，所以這方面的理論經驗絕對比這個時代的人多。

「這次去伊拉克，沒被人佔便宜吧？」韓婷關切地問。

韓婷面如死灰，什麼都不想說了。

顧驁與伊絲米娜雅連忙開車跟上，半道把韓婷接上，送回宿舍。

「最晚，把你們這屆帶畢業吧。要是他把我逼急了，早走早超升也是有可能的。」

「你……姓馬的，我都已經放手了，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可以不要我，但你不能侮辱我！」韓婷氣得發抖，甩下兩張鈔票買單，直接衝出了咖啡館。

「為什麼？」韓婷急切地追問。

顧驁一邊開車，一邊也瞥到了幾耳朵，大致已經明白了。

這種負心漢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顧驁說得很誠懇，他對韓婷絕對是毫無邪念的，純粹覺得對方是個值得尊敬的老師，一直想報答她，偏偏上次她又不收禮。

韓婷跟伊絲米娜雅傳授了些過來人的心得后，看時間差不多了，顧驁就開車送她去了越好攤牌的咖啡館。

韓婷只能繼續唱獨角戲：「你們算是患難之交了，而我在外人眼裡，卻是曾經拋棄過你的，所以我沒什麼好說的。今天來，無非是提醒確認一下：小何，你犯錯誤之前，也不是京城人、也不是在京城工作的吧？如今回來了，你準備跟丈夫分居兩地，還是跟著他留在京城呢？留在京城，你就沒有編製，沒有工作，只能靠建強這點工資養你……」

回到和_圖_書宿舍，韓婷悶頭無聲哭泣著。

「小顧，你說，如果我這種人，將來真想眼不見為凈，離開部里。又能去哪裡做事呢？又該去哪裡做事呢？」韓婷徹底相信了顧驁的眼光，連這種前途問題都諮詢了。

韓婷氣極反笑，她也不想跟男方再多說，只是最後試圖確認小何的立場：

「那就說我才是『貪慕虛榮的女人』了？馬建強，這幾年我為你遞了多少次材料？當年假離婚留在京城為你申訴，這可是雙方商量好的，不是我自作主張。你現在卻當我是貪圖榮華富貴才……」

馬建強卻強詞奪理：「我會拿一輩子照顧好她的！這不用你過問！」

顧驁很勤快地說：「一會兒我開車送你去吧，我和米娜在旁邊另外找個地方好了，有事情好照應，沒事兒的話，我們也不會偷聽你們的具體對話的。」

他分析道：「很簡單——原先念書的時候，你的表現一定比他好吧？工作了，你的職位是不是也比他高？薪水比他多？」

如果他回來后發現是你救他的、而且你這四年潔身自好沒有半點對不起他、同時職位也高陞了一級，他得多憋屈多窩囊多抬不起頭來？如果他跟那個姓何的，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他沒有任何虧欠對方，甚至還把她從小城市帶到了京城、養著她……

這話有些傷人了，韓婷的臉色一下子白了下來：

「自卑？」韓婷的淚水依然在湧出，不過內心卻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好受了些。

韓婷凄苦地感慨：「沒有就好，你們要記住，尤其是女生。外事任務再重，也絕對不要讓自己陷入曖昧。其實等你長大些就明白了——個人犧牲與否，對任務是否完成根本沒影響。對方不肯答應你的條件，和_圖_書那都是對方的國家政策如此，你就算把自己犧牲了也沒用。今天你也聽說過我年輕時的故事了，這就是教訓。我今天的一切，也都是報應，命吶。所以我不希望我帶的這兩屆里，再有任何女生重蹈我的覆轍。」

雖然這話有些傷女權，但從社會現實來說，確實是女人更能接受各方面都比自己條件好的老公或者情人，然後用「遷就和自卑」來換取這裏面的平衡。

顧驁自己和伊絲米娜雅，則是停好車之後在大廳另一角找了張桌子，點一些飲料甜點等著。

韓婷坐下沒15分鐘，一男一女就進來了，那女的看上去大約二十七八歲，確實比韓婷年輕一些，不過容貌不如韓婷漂亮，也沒有洋氣。

「行……我是貪慕虛榮的女人，誰讓我當年沒跟你一起去種樹呢。我還以為，你很想回來，不甘心在大西北呆一輩子……」

「因為婚姻除了門當戶對，其實更重要的是『稍微不那麼配』，這樣，婚姻中有一方會稍微自卑一些、同時對條件好的那一方心懷感恩，雙方性格有差異才會去遷就，漸漸磨合。

「……確實是這樣呢。」韓婷回憶了好久，然後頹然往後一癱。

馬建強梗著脖子坐下，始終不敢看韓婷，也不主動搭話，但面部表情卻是非常硬氣。

「小何，你也是初婚，我尊重你，也不是想拆散。只希望你考慮清楚未來的困難。如果你想回地方上，我托關係給你介紹更好的工作、甚至幫你開始更好的人生，都可以。當然，如果你覺得感情很神聖，與姓馬的在一起不是因為『最困苦的時候想隨便拉個依靠』，也願意靠他這100多塊工資繼續過下去，那就當我沒說，我反而會尊敬你。」

韓婷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