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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只是覺得這兩個訪客好帥好高大。

其他被這個導火索誘發的跟風者，自然也無從跟起。

顧驁前世並不熱衷於考古，所以他對早期遊戲機產業發展史的了解，幾乎僅限於在B站看看敖廠長的視頻。

得到了有用情報后，顧驁很大方地最後塞了一包煙，並且打聽清楚了太東公司的所在，然後帶著楊信直奔而去。

否則老人真有可能覺得「CPU上的散熱風扇都該比CPU本身貴」。

這款遊戲依稀是在78年底還是79年就出現了，然後應該會爆火，並帶動整個日系廠商真正眼紅跟風、走上電子遊戲機這個產業。

這從BANDAI這些日系IP廠商的做派就能看得出來——日本人一開始就把動漫、遊戲的利潤點，放在了側重於賣高達、賣手辦、賣周邊上。而不像美國人，覺得利潤的大頭就該來自賣虛擬物品本身。

然後因為《ET外星人》瞬間爆炸、當場去世、全美遊戲業產值一年內跌掉97%……（銷售額從30幾億美元跌到只剩1億。）

哈佛大學管理學教授克里斯坦森，研究過美國硬碟產業的無數次企業迭代——每一代硬碟公司，在20年後，20家裡會破產關停19家，只剩下1家活到下一個20年。

（注：這裏所謂的「互動射擊」，是強調「敵人也會發射子彈反擊玩家」。因為在太空侵略者出現之前，已經有別的單方面射擊遊戲了，但敵人只會挨打不會還手，所以不刺|激，沒火起來。）

由此可以看出，至少到1982年以前，任天堂等日系企業，在全球遊戲產業中ｈｅｔｕbｏok•cｏm•ｃｏm是很弱小的存在，甚至才剛剛起步。

所以太東電器的辦公樓，就是一幢與裝配車間、倉庫融為一體的奇葩建築。底下三層是工廠儲運，往上都是辦公室。

尤其是彈子機，雖然賭性沒老虎機那麼嚴重、刮錢速度也不快，但卻勝在不需要什麼經營許可權，任何電器屋、酒吧、迪廳、商場……都可以兼營，自然沒人捨得放過了。

因為客戶的現有產品用14英寸硬碟已經習慣了，結構也穩定了，沒必要為了更大的存儲密度多掏錢。所以14英寸時代活得最好的公司，到了8英寸時代都死了。

比如著名的「雅達利大崩潰」這種大事件，他當然是知道的了，畢竟B站上起碼有幾萬個UP主炒過碗八卦冷飯了——說的是1982年聖誕季，雅達利公司出了一款史詩級爛貨《ET外星人》，摧毀了行業公信力，葬送了整個美國遊戲機產業的江山。

此前雅達利在全美擁有1000多萬台、全球數千萬台的銷量、28%的美國家庭都買了他家的遊戲機、全球家用機市場佔有率超過80%……

「我是，請問您哪位？」西角友宏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理解為什麼會有公司外的人直接拜訪他。

「確實是的，但是後來被市場部的客戶調研駁回了……」

顧驁也不表現出急切的姿態，不緊不慢地問：「我在秋葉原的高沙康成老闆那裡打聽到，貴公司上半年由你負責過嘗試推出一款互相對射的電子遊戲？」

這可是一種不需要經營賭業的資質、卻能從賭業中分潤利潤的機和_圖_書器，誰會嫌多呢。

「能再具體談談么？說不定分析清楚之後，我們會有興趣的呢。」

「請問你是西角友宏先生么？」顧驁徑直闖進技術部的辦公室，竟然無人阻攔，直接就找到了桌上名牌寫著「西角」的桌子。

「自我介紹一下——鄙人顧驁，中國人，這是我的名片，在香江經營知識產權代理的。」

顧驁已經聽出問題來了。

當生產14英寸硬碟的企業，向他的客戶調研「我們現在能研發出8英寸硬碟了，你們有需要嗎」的時候，它的客戶一定是回答「不需要」的。

現在遇到了看市場調研大數據的庸才，所以混成了跟風狗套路狗。

此後半小時，顧驁聽到了一個經典的、足以被後世克萊頓·克里斯坦森寫進《創新者的窘境》里的經典案例。

顧驁費了好多口舌，跟父母解釋「別看這東西小，這才是電腦的『腦』，就是該這麼貴」，最後才算扭轉了老一代人的思想。

給了本來幾乎還處在萌芽狀態的任天堂等日系廠商，以一個奇迹般崛起的機會。

但如今顧驁考察市場的結果，卻是沒有發現有關「太空侵略者」的任何蹤跡。

……

顧驁花了幾條香煙、一些小禮物，打聽到了那家街機公司名叫「太東」（TAITO），甚至打聽到了那個產品構想的負責人被稱為「西角君」。

但是，從文化屬性來看，美國人雖然更能鑽營少付，他們卻覺得付錢是應該的。

不過，在與高沙康成等秋葉原兼營街機的老闆們交談調研后，顧驁捕捉到了一絲蛛絲馬跡：上半年確實有一家街機公司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市場調研人員和新品開發人員，來向他們兜售過一些想法，內容就是「帶屏幕的電子射擊遊戲」，試探他們對新立項產品的投資進貨意願。

「那些電動街機的老闆，都說這個機器騙錢。只有一塊電路板，不該賣這麼高價，都說即使量產出來也不會進貨，於是市場部反饋，取消了量產。但是英特爾的8080/8086，還有Zilog公司的Z80，這些CPU進價就非常昂貴了，要做成電子遊戲機，售價不可能再低了。是下游的經營客戶無法理解這種新事物的價值，所以覺得虧了，心裏不舒服。我無法改變什麼。」

「真是太感謝了，高沙桑，祝您生意興隆。」

同時因為「射擊遊戲」這個概念成了日本人首創，日系廠商在這方面積累較深，也給日本人留了一塊跟美國人叫板的前沿陣地。並且憑著這個優勢點，在小步快跑發展了3年後，趕上美系滅亡的好時機。

「你這個東西，確實包裝得不好，內容設計得也不好。不過我在香江遇到過一家挺有設計實力的同行。你願不願意讓這個半成品發揮點餘熱呢？大改一下，或許還有救。」

這是基礎的談判技巧，不能讓人覺得你對這玩意兒很感興趣，免得拉高對方的心理價位。

看起來，這個西角君目前的處境不太受寵。

這裏並不是說，日本人不肯為虛擬物品付費——相比於美國人，日本人其實已經很願意為虛擬物品付費了，不然後世美國人拚命翻牆到《優酷》來看盜版電影那些年，日本人翻牆的比例反而低得多。

8英寸www.hetubook.com.com時代活得最好的，5.25時代又死了。5.25獲得最好的，3.5英寸時代又死了……

西角友宏警覺地打量了顧驁兩眼：「這事兒我說了不算，你別找我談，去找市場部的同事吧。」

之所以產生這種情況，克里斯坦森分析的罪魁禍首，就是「市場調研的慣性」。

……

西角友宏這邊，顧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或許另一個時空，他走了狗屎運吧，遇到了一個敢賭命的市場部領導，就像一個寫創新文的寫手，狗屎運遇到了一個不看「作品大數據」的編輯。所以創新成功了。

顧驁帶了名片，頭銜是那家版權代理公司的，所以稍微溝通了，問明了技術部的西角友宏辦公室所在，就順利進來了——這裏沒什麼嚴格的拜訪手續和保密制度。應該是公司並不起眼，也不算什麼行業龍頭，所以不覺得會有人打主意吧。

但可能是客戶反饋不良吧，那事兒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在東京街頭兜兜轉轉了兩個小時，顧驁一行終於風塵僕僕地趕到了位於近郊的太東電器。

這也算人之常情——中國人在這方面其實也都這樣。後世顧驁第一次去電腦市場配機器時，家長看了每個部件的售價后，愕然發現那個只跟指甲蓋大小的東西，居然比龐大的硬碟、主板更貴，也是不能接受。

這時，當「CPU」這種新事物出現在街機廳老闆們眼前的時候，他們就逆反地覺得自己被騙了，而絲毫不從「引進這些機器后能賺多少錢」角度考慮問題。

一般不都是找市場部或者採購部的同事么？

一樓堆著滿滿的彈子機和老虎機，都是那種電m.hetubook.com.com動的賭具或者准賭具，正是這個時代日本利潤率最高、銷量最好的電動娛樂設備。

誰讓歌命性的底層創新，從來就是顛覆市場調研和大數據的呢。就是要大數據覺得「不划算」的角落，才配誕生掀翻整個牌桌的創新動力。

不過話到嘴邊，顧驁肯定不會把真相說出來的，他只會說：

是日本這個民族性，對知識產權的不尊重。

西角友宏茫然地正反翻看了名片：「不知顧桑找我有什麼事？」

「好吧」西角友宏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畢竟這是一個已經被槍斃的項目。

給大型機做硬碟的公司，永遠不會去找做PC機的廠商調研，而給PC機做硬碟的公司，也不會去找下一代產品IPOD的研發商調研。大家都看不到新興模式市場的容量。

然後以此類推，每一代都是95%的死亡率。

日本人雖然身體很誠實，掏了錢，文化上卻覺得不值。

這個時代的電子/電器產業，生產、研發和營銷部門分隔得還不太明確，幾乎沒有找代工廠的習慣。（因為灣灣和韓國的電子代加工業還沒崛起到足夠規模，所以日本人還在自己生產。東南亞就更落後了。）

這是西角友宏最後的吐槽。

就跟79年的秋葉原電器行老闆們，覺得轟鳴的大電動機該比CPU貴一個道理。

顧驁前世看敖廠長解說日本遊戲業起源時，說過一款叫做《太空侵略者》的遊戲，這據說是史上第一款正式發行的互動射擊類遊戲，也開啟了「射擊遊戲」這個大門類。

而且顧驁和楊信的日語都很流利，中國人和日本人的外形差距也不大，以至於他根本認不出這是個外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