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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現在好多了。」付一傑搖搖頭，他不願意什麼病也沒有早上吃完了感冒藥中午再片兒頭痛葯。

其實他雖然很困，卻並沒有睡著，一個上午的時間，他趴在桌上，沒有聽課，也沒有睡覺，他只是在想。

因為起得太晚，老爸老媽已經去上班了，付坤在他洗漱的時候翻了翻家裡放葯的小抽屜，給他找了幾片感冒藥。

第四節課是語文，班主任的課，班主任終於點了付一傑的名：「付一傑，你是不是不舒服？聽說上午的幾節課都在睡覺？」

「大么？」付一傑看著他。

新家離原來的筒子樓不遠，是公交公司新的宿舍區，跟以前的院子不同，這個新建的宿舍弄得挺漂亮，看上去乾淨整齊，比以前亂糟糟的筒子樓洋氣多了。

「一截兒，」付坤坐了起來，「你上初中之後變化真大。」

付一傑是個做事很有計劃的人，學習計劃，複習計劃，跑步計劃，丟丟減肥計劃，他做每件事都會有計劃。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自己真正喜歡的是誰。

付一傑盯著付坤看了一會兒，突然有點兒不好意思，翻了個身臉衝著牆，沉默了很長時間他才突然說了一句：「為什麼沒女生喜歡我？」

「我告訴你為什麼，」付坤嘿嘿笑著，「也許咱家的人不覺得，你在家的時候挺好玩的，跟我在一塊兒的時候話也多，但陳莉說過啊，你弟就是太不好接近了，知道不好接近的意思么？」

自打上回在遊戲廳跟許佳美交過一次手之後，許佳美見了付一傑就會馬上換上冷臉，付一傑也懶得多看她。

付坤低頭看了看自己褲腿，因為膝蓋有傷，褲子蹭著會疼，所以他把褲腿給卷了起來。

自己這究竟是喜歡哥哥，還是喜歡男人？

「啊？」付坤愣了，過了一會兒才貼著他躺下了，從身後摟了摟他，「怎麼了？喜歡哪個小女生了？跟哥說，哥給你出主意。」

這本書帶給他的震撼無法形容，他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去看,去理解，去體會。

許佳美胳膊抱在胸前，抬了抬下巴：「你褲腿怎麼回事兒？」

付一傑站在夏飛家門口，身後走廊上人不少，都是老爸的徒弟，過來幫他們搬家的。

他不愛說話，也不愛理人，打小聽得最多的評價就是可愛。

「哥，你親我一下行么？」

但這一夜他幾乎沒有睡,付坤看完漫畫睡覺的時候，他也關掉了自己床上的檯燈,瞪著眼聽著付坤的呼吸，確認付坤已經睡著了的之後,他又打開了檯燈，繼續看書。

「沒，做夢了。」付一傑坐起來，腦袋有點兒發沉，老覺得頂著個大南瓜似的想晃，下床的時候差點兒大頭衝下栽下去。

現在他只能靠自己。

「沒事兒，你別弄了，看得我頭皮都麻了。」付一傑拿了出書，抓了幾個包子轉身出了門。

「誰知道呢，也許是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發作呢，這麼沒精神，吃兩片兒預防一下。」付坤捏著他的臉，把葯塞進了他嘴裏，又遞了杯水給他。

「沒這麼誇張……」付一傑覺得自己臉都紅了。

付一傑被這個問題困擾了一個多星期，家裡都要開始準備正式搬家了，他也沒能開始自己的計劃。

到了校門口，他下了車，推著車往裡走。

上初中之後也差不多，打完籃球賽之後，到是不少人都知道他了，但是他面對不熟的人永遠沉默的性格……

「嗯，」付坤應了一聲，但馬上又喊了起來，「一截兒我書包！」

「你沒事兒吧？今兒怎麼這麼粘了吧唧的？」付坤想拉開他胳膊，但付一傑摟得很緊，拽了兩下都沒拽動。

他既不能把自己有些奇怪的感情告訴付坤，也不願意就這麼給自己歸了類。

不過這個計劃執行起來卻讓付一傑很頭大，完全找不到計劃開始的契機。

「一傑去跟你哥一塊兒滾，」老媽跑去拿了個相機過來，「正好這卷膠片還剩幾張，我給你倆拍拍。」

所以現在他給自己定了一個初步的計劃，自己對付坤是怎麼回事，沒確定的時候先不管，這之前，他應該談一次戀愛！

「你很久沒這麼抱我啦。」付一傑笑笑。

付坤只得低頭扣扣子，手指剛碰到第一顆扣子，許佳美突然嘖了一聲就把手伸到了他面前，開始幫他扣下面的扣子。

兩邊站著執勤的老師和學生，檢查著裝和髮型什麼的。

付坤的手指劃過他臉上時，他閉上了眼睛，這種渴望觸碰和被觸碰的感覺，不可能是對哥哥該有的吧……

「我自己……」付坤往後退了一步。

「那再親一下吧。」

直到付坤洗漱完了踩著下鋪探了個腦袋上來，往他身上拍了一巴掌，他才猛地從紛亂得如同丟丟半個月沒洗澡都打結了的尾巴毛一樣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什麼？」付一傑還是閉著眼睛。

「廢話，我小從到大說了沒一萬次也有八千次了吧，你長得真漂亮，付一截兒同學。」

「真沒什麼，就有點奇怪。」

他站在夏飛以前常站的走廊邊上，看著院子里的一輛貨車，老爸的徒弟們正把從他家搬出去的東西往車上放。

「走吧，」付坤走過來拍拍他的肩，「咱倆騎車過去，爸媽跟大車走。」

「嗯，」付一傑笑笑，他很喜歡付坤這麼湊近他說話，「媽說給我報個跆拳道的班當生日禮物。」

他從小到大十二三年的人生中，除了三年級的時候有一個女生說過喜歡他，小學畢業的時候班長以紀念為由送過他一個龍貓之外，就再沒跟女生有過什麼交集。

「老讓我親你，萬一愛上我了怎麼辦，」付坤嘿嘿樂了兩聲，「我這麼英俊瀟洒得沒邊兒了的人。」

付坤的外套扣子沒扣，平時他hｔtps://www.ｈeｔuｂｏｏｋ•ｃom•ｃom都會扣好，今天給付一傑找葯弄半天，出門就沒注意，他笑了笑：「忘了。」

「要不要去醫務室拿點葯？」

他是喜歡付坤，他從小就愛盯著付坤的一舉一動，無論付坤什麼樣子，他都覺得好看，無論什麼樣的付坤，都能牢牢地吸引他的注意力。

這種事，付坤應該有經驗，可他開不了這個口去問。

一個個真實的例子，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像夏飛和張青凱一樣的人，也許還有蔣松，這些就像所有普通人一樣生活在人群里的異類，在別人看不見的內心裡充滿著對自身的不認同，自我否定……

傢具，各種電器，還有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在筒子樓里五六年的回憶都在那些東西里。

是的，像付坤那樣，跟個女生談一次戀愛。

付坤湊過去在他眼睛上親了一口，然後拉開他胳膊，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以後別老這樣了。」

「那不是天兒熱么，天兒冷的時候我哪天睡覺不摟著你的，」付坤用手指輕輕彈了彈他耳朵，「我弟跟個小火爐似的，摟著可暖和了，來，跟哥說說是怎麼回事兒？」

「……不是。」付一傑被他這一摟，渾身都像過了電似的抖了一下。

「扣子。」付一傑指了指他的扣子，又往許佳美那邊看了一眼，許佳美盯著這邊，臉上的笑容已經沒了。

「嗯，以前就送你幾張畫糊弄一下，現在你長大了，咱得弄個像樣的禮物，」付坤打了個響指，「說吧，想要什麼？」

「一塊兒滾滾。」付坤一邊滾著一邊把衣服褲子都脫了，只剩了條褲衩，這新房子比起原來的筒子樓，還有一點最棒的，有暖氣了。

「不知道。」付一傑悶著聲音。

「瘸了唄。」付坤看著她。

這是付一傑第一次熬夜，感覺比付坤被揍了一頓一還慘。

「今兒我帶你吧，你這狀態別摔了。」付坤慢慢活動著腿，他膝蓋現在剛開始有點兒結痂的意思，但伸直了就打不了彎，打了彎就伸不直，每次都得咬著牙來回折騰，把傷口給活動得又有點兒出血才能動。

「別動。」許佳美抓著他的衣領往自己面前拉了拉。

「嗯。」付一傑看了看夏飛家關著的門，他本來想跟夏叔和許姨道個別的。

「還有什麼想要的？」付坤把他腦門上的頭髮扒拉開，手指順著他的臉勾划著，付一傑腦門兒全露出來的時候特別好看，以前付坤會照著他的樣子畫女孩兒，上初中之後，倒是不太像小姑娘了，但五官還是很精緻。

夏飛並沒有刻意對他隱瞞過什麼，但也從來不會更具體地說出自己的事，他的感情，他的感受，他從來不說，哪怕付一傑會問，夏飛也永遠都會轉移話題。

「嗯。」

付坤有點兒回不過神來，許佳美這動作讓他有點兒尷尬，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伸手給他扣扣子www.hetubook.com.com，怎麼看都讓人感覺他倆得有點兒什麼。

倆人都沒再說話，付坤這麼撐著腦袋又看了他一會兒，覺得胳膊有點兒酸，剛想躺平了的時候，付一傑突然睜開眼睛，抓住了他的胳膊。

付一傑本來站在一邊等，一看這情況，轉身推著車就走：「我先進去了。」

「寶貝兒，」付坤翻了個身，撐著腦袋看他，「你快生日了。」

付坤愣了愣，要擱平時，許佳美這麼叫他，他真不見得就會過去，但今天人許佳美執勤，他猶豫了兩秒鐘，走到許佳美面前：「幹嘛？」

付一傑在學習上不怕麻煩，但別的事不行，小學時候大隊長沒什麼實質性的工作，初中這個班長就不同了，他打死也不肯干，最後老師只能強行安排給他個學習委員。

「哥，」付一傑低聲說，「你覺得我好看么？」

而現在，這本書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一扇大門，付一傑從來沒有想過的世界就這麼一點點鋪在了他面前。

「哪來的那些啊，說得我有很多女朋友似的，」付坤嘖了一聲，「漂亮，比她們都漂亮。」

「誰知道你倆怎麼回事。」付一傑笑笑。

污名化，掙扎，壓抑，邊緣人，弱勢……

「我沒感冒。」付一傑不肯吃。

「我想想吧，」付一傑眯縫著眼笑了笑，他對付坤送不送他禮物並不在意，但生日還有一個月，付坤已經在琢磨這事了，這讓他覺得很開心，「我慢慢想行么？」

付坤什麼時候起床的他不知道，他今天甚至忘了應該起床跑步。

付一傑很少失眠,吃和睡,對於他來說,是同樣重要的事。

還有身後這條走廊。

窗外的天開始發白的時候，付一傑才合上了書，躺在床上盯著床頂的吊櫃發獃。

付坤低頭又在他鼻尖上親了一口：「行了吧？」

「就是人小姑娘都不敢跟你說話，覺得你不愛搭理人，再有呢，」付坤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樂，「你說你……」

自己究竟該怎麼辦？

付一傑覺得這種行為簡直傻透了，但老媽明顯很開心，於是他只得過去，躺在付坤身邊，倆人從左邊滾到右邊，再從右邊滾到左邊，滾了好幾個來回。

「啊，」付一傑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回過頭，「書包。」

他還沒談過戀愛，還沒喜歡過別人呢……

「真舒服啊。」

「為什麼。」付一傑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再來。」付一傑伸手勾住他脖子。

今天，一向上課都很認真的學習委員付一傑同學，整個早上都在睡覺，從第一節課睡到第四節。

新家在六樓，頂層，本來老爸老媽有機會挑三層或者四層，但關鍵時刻他倆高風亮節了一回，把機會讓給了家裡有老人的同事，樓里沒電梯，老人上下樓不方便。

「你這逃跑呢！」付坤追過去從車把上拿下自己的書包甩到背上。

但那是在他最茫然的時候對他伸出了手，給和圖書了他一份溫暖的人，自然對他會有不同的意義。

「沒睡好啊？」付坤皺了皺眉，伸手往他臉上摸了摸，「怎麼眼睛里全是血絲？臉色也差，哪兒不舒服？」

「你今天是不是看什麼不健康的東西了。」付坤樂了，低頭看著他。

「樂意盯著！」付一傑皺了皺眉，什麼談戀愛，滾邊兒去吧！他往付坤屁股上甩了一巴掌，「笑沒完了啊！抽什麼風！」

付坤嘎嘎樂了兩聲：「奇怪自己明明這麼可愛漂亮，籃球又打得這麼好，成績又數一數二，為什麼沒姑娘表白呢？是么？」

不過今天付一傑剛推著車往學校里走了沒兩步，就聽見了許佳美的聲音：「付坤！你過來！」

「練那個長個兒么？」付坤摸摸他的鼻尖。

等你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你自己心裏是會知道的，比誰都清楚。

付一傑只得把葯給咽了。

和那些或是相互幫助，或是磕磕絆絆過的鄰居們。

「頭有點兒疼。」付一傑回答。

這些內容對於他來說，近在咫尺卻又似乎遙不可及。

「嗯？」付一傑躺在他身應了一聲。

這周執勤的學生里有許佳美，對於女生來說，戴著執勤的紅袖章往門口一站，是件挺拉風的事，檢閱進來的學生的同時也會被全校學生檢閱，許佳美這種長得漂亮成績又好還特愛出風頭的女生，估計挺享受，臉上帶著一絲矜持的微笑。

「哎，我書包，」付坤有點兒著急，直接抓著許佳美的手一甩，扭頭就走，「我自己扣。」

腦子裡亂鬨哄的，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甚至已經記不起這一夜他究竟看了些什麼，這些讓他驚訝的內容帶來的震動超過了他的承受能力。

「行，想好了告訴我。」

「再來一下。」付一傑捏了捏他胳膊。

付一傑大概是沒聽見，頭都沒回地往裡走，走得還挺快。

「好！」付坤在屋裡吼了一聲，屋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榻榻米也已經弄好了，他躺在上面來回打著滾，這比之前的小架子床舒服太多了，「一截兒快來。」

付坤看出了他的想法，在他耳邊輕聲說：「走吧，不要告別了，以後還能再回來看看的。」

搬過來的東西用了一個周末才算是收拾妥當了，老爸一邊收拾一邊悲傷地懷念他被老媽扔掉的一箱子破爛兒。

「嗯，」付坤很嚴肅地點點頭，「你有心事了，我能感覺到，要不要跟哥說說？」

自己有可能……是。

「嗯。」

「你要送我禮物么？」

「動作真慢。」她笑著說。

這是夏飛曾經告訴過他的話。

各種鐵釘，從舊電器上拆下來的零件，公交車上換下來的零件，還有從外邊兒不知道哪兒撿回來的看不出什麼部件的東西。

「比你那些女朋友呢？」

「不知道，就覺得好玩，」付一傑閉上眼睛，「能不提個兒的事么。」

「知道了！」付一傑猛地坐了起來，他知道付坤和_圖_書要說什麼了，「我們班有一多半女生比我高，你不用說這個了。」

「嗯？行。」付坤低頭在他腦門兒上親了一口。

不過後一點他並不完全確定，除了付坤他沒再像這樣喜歡過其他男的，可付坤是他哥哥。

付一傑的睫毛很長，像兩排小刷子，付坤伸手碰了碰，付一傑皺著眉，睫毛顫了好幾下，他又摸了一下，付一傑乾脆嘖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付坤平躺著，手一下下拍著榻榻米，閉著眼睛不知道在哼哼什麼，哼哼了很長時間他才長長舒出一口氣：「一截兒。」

他唯一還能清楚地記得的只有兩件事。

「嗯，」付坤低頭一邊扣扣子一邊嘟囔，「許佳美是不是有病，突然這麼賢惠，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跟她過好幾年日子了。」

初一開學一個多月之後，老師進行過一次摸底考試，付一傑全班第一，年級第三，於是老師按習慣安排付一傑做班長。

付一傑雖然沒睡覺，但騎車帶付坤的時候沒有出什麼差錯，一直神經緊繃著。

這樣的人很多，比想象中的要多，這不是神經病，不是變態，不是流氓……但能這樣想的人太少。

「快扣上。」許佳美也笑了笑。

「你哆嗦什麼，」付坤樂了，「又沒捏你痒痒肉。」

老媽很愉快，一直歡樂地喊著可算找著個機會把這些東西都扔了！

「為什麼，因為會想起小飛哥吧，」付坤小聲說，拉著他的胳膊把他拽進了樓梯，「走吧。」

「我沒打算說這個啊，」付坤捂著肚子笑得不行，「你幹嘛成天盯著這個事兒啊……」

付一傑決定暫時放棄談戀愛的計劃，有些事也許並不需要刻意去證明，時間長了，自然會弄明白。

晚上和付坤並排躺在床上揉肚子的時候，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幹嘛？」付一傑正拿了塊抹布擦著書架，這個書架是新買的，很大，他所有的書連同付坤的兩箱漫畫書全都放在了上面。

夏飛已經不在了，他找不到第二個可以肆無忌憚說出心裏想法的人，沒有人可以像夏飛那樣安靜地聽著他的小秘密，給他出主意。

「那衣服呢？」許佳美繼續抬下巴，「校服不許這麼穿你不知道？」

老媽把膠捲都拍光了，這才滿意地去準備做入住新家后的第一頓飯。

而且付坤被倒追的經驗是有，主動出擊的經驗似乎也是空白，再說他最近沉迷於賺錢，也沒見再跟哪個女生有什麼了。

「你還不知道么？我成天跟你摽一塊兒，出個門一準兒給你彙報跟誰出去的……」付坤扣好扣子，往他腦門兒上彈了一下，「行了，我去教室了，你記得鎖好車。」

「站得高看得遠！」全都收拾完之後，老媽站在陽台上一揮手，「每天上下樓還能鍛煉身體，多好！」

「不笑了不笑了，哎喲，」付坤也坐了起來，摟著他往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然後跳下了床，「我弟怎麼這麼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