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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松在後山小路旁邊縮著，看到他立馬蹦著過來踢了他一腳：「靠，你是睡了一覺才出來的嗎，我都快坐化了。」

付一傑笑了起來，也捏了捏他的肉：「這也算防護服了吧。」

下午沒課，宿舍的人都貓著沒出去，付一傑正對著四級資料奮戰的時候手機響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愣了愣：「老張？」

「好說。」付一傑笑了，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腿。

「不用。」付一傑咬咬嘴唇。

他只需要達到讓系裡知道的目的就可以，上學期還聽說有大學開除了同性戀的學生。

為什麼他會有這樣一條會隨時被人抓住的尾巴？為什麼會有一處不被世人接受的軟肋？為什麼會有那麼一個害怕別人眼光的弱點？

「沒事兒，」付一傑站了起來，順著跑道慢慢走，「大概是有點兒累了，我六月不是要考四級嘛，也沒多久了，複習挺緊的。」

這件事，不能承認。

「聽我說啊，」付一傑趕緊一連串地說，「他不知道，他是猜的，就我以前跟你提過的那人，你說送個蘿蔔給他的那人，他那人不一直怎麼說話讓人煩他就怎麼說嘛……」

「知道了，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蔣松跟在他身後小聲說，「今兒我看到陸語萌還硬了呢，這行了吧。」

付一傑突然很慶幸老張是先找的他而不是蔣松，要不以蔣松的性格，估計會把他推開，所有事都往自己身上一攬就完事兒了。

因為性向，他不得不緊張地面對很多事。

「不用了不用了，」付一傑覺得要是付坤在自己旁邊，自己沒準兒會撲過去摟著他親幾口，一想到這兒，他心裏頓時又是一陣強烈的想念，翻騰得他有點兒扛不住，「哥。」

走出宿舍關門的時候，付一傑看到劉偉一直坐在窗邊寫東西的劉偉抬頭看了他一眼。

「別惹我我就什麼心眼兒都沒有，」付一傑轉身往教室走，「我去上自習，你記著老張問你的時候冷靜點兒。」

「嗯，我去看看，不知道什麼事。」付一傑穿上外套。

付一傑用餘光掃了掃劉偉，劉偉躺在床上，舉著本書在看。

「他沒事兒說這個幹嘛？他活膩味了吧？操！」付坤壓著聲音。

劉偉沒說話，躺到了床上。付一傑也沒再理他，宿舍里只有他和劉偉倆人這種感覺很彆扭，他直接去洗漱完了爬上了床，抱著筆記本打算看看盤。

蔣松說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宿舍里別的人都沒當回事,就劉偉一連好幾天看到蔣松和付一傑都陰著個臉,跟他倆該了他一百萬似的。

筆記本他就放在床上，今天宿舍里有人，他就沒把筆記本鎖柜子里，但開機的時候他摸著感覺和*圖*書有細微的溫度。

「什麼！」付坤小聲喊了起來，「誰？他怎麼知道？」

老張也沒說什麼事，只讓付一傑去她辦公室。

現在坐了一會兒，才慢慢放鬆下來，開始覺得有些后怕，也覺得很累。

陸語萌往這邊掃了一眼，跟付一傑的目光對上了，她沒有迴避，挑著眉沖付一傑笑了笑，付一傑愣了愣，也沖他笑了笑，轉回了頭。

「你說你當初考個碩本連讀多好，」蔣松躺在床上抱著筆記本跟人聊天，「你這天生就是讀書的料。」

老張是他們的輔導員，一個研究生畢業沒多久的大齡女青年，性格挺開朗，大家都管她叫老張，但付一傑跟她接觸不多，不知道她找自己幹嘛。

「付坤，」付一傑笑著揉了揉自己的臉，「你挺有文採的啊。」

蔣松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付一傑，平時真沒覺得你這麼多心眼兒呢？」

付一傑過去扯掉他一個耳塞：「做夢呢你。」

以前伍平山和許豪有時候還會主動跟劉偉說說話，現在也不說了，劉偉在宿舍里變成了空氣，除非他主動開口，要不就沒人理他。

床底下除了那四雙鞋，只有兩個盆兒，沒看到別的東西。

「我明白。」付一傑點點頭。

「揍他個屁，我直接過去找個老鄉領倆孩子上你們學校抱著他腿叫老公！」付坤捏著嗓子憋著聲音，「老公你想上大學也不能扔下我們娘仨啊……」

「肯定是好事，」許豪耳朵里塞著耳機，聲音挺大，「沒準兒是要讓你下學期進學生會……」

付一傑把事情大致說了一下，突然覺得心裏一下踏實了：「這事沒根沒據的，說了也不會對我有什麼影響，就是有點兒鬱悶。」

付一傑回到宿舍時，只說老張找他隨便聊聊，老張經常找人談心倒是大家都知道。

「沒在宿舍嗎？」付坤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剛上Q找你呢，你沒在線。」

「姐，」付一傑吸了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語氣，「我不知道寫信的人是怎麼想的，誤會還是造謠，我不確定，但我和蔣松，都不是。」

「一傑，你不是不知道哪個是陸語萌么，」蔣松突然說，沖付一傑身後抬了抬下巴，「那個就是，藍色裙子的。」

幾個人的機子沒挨在一塊兒，蔣松跟許豪伍平山要玩CS，付一傑說不會，開了網頁胡亂轉著。

蔣松看了他一眼，估計是沒太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不過也沒再問。

從聽到老張說信的內容開始一直到剛才，他一直都是緊繃著的狀態。

「這事不能說，你要說是了，這事兒就沒完了，你聽我的行么？」付一傑鬆開手，「無論老張https://www.hetubook.com.com會不會去查是誰造謠，我們必須要讓這事就是造謠，哪怕他只造了一半的謠，這種時候也不能承認，他必須坐實了造謠的事實。」

傻子都能知道，寫信的人是劉偉。

付一傑一直只覺得劉偉這人嘴欠，性格有缺陷，沒想到他會這麼狠。

「快別說了！」蔣松嘖了一聲，「當心劉加偉晚上把咱都剁了。」

付一傑回了宿舍，宿舍里沒人，他走到劉偉的床前，蹲了下去，往床下看了看。

「也沒什麼，就是……」付一傑猶豫了一下，「就有人說我是同性戀……」

「因為說是影響到他人了，如果是這樣，我就得了解一下情況，也因為信里主要提到的是你，所以我就先找你聊聊了，」老張拍拍他的肩，「你不要有壓力，只是我們兩人之間的談話而已。」

蔣松吃驚地愣了半天才壓著聲音罵了一句：「我操！劉偉這是要幹嘛！這是想造謠把誰給開除么！」

「了解什麼？了解我是不是同性戀，有沒有跟蔣松好，影沒影響別人么？」付一傑皺著眉，腦子裡飛速地轉動著。

「誰知道他還會說出什麼讓人彆扭的話來，」許豪吃飯的時候挺不爽地說，「我是被他沖得實在受不了了，你說都是埋頭讀書的人，他跟付一傑性格怎麼差那麼多？」

「我挺好的，真的，你不用擔心，你要老這樣，我以後哪敢跟你說什麼啊，」付一傑蹲在跑道邊上，一想到付坤開一天車過來呆一夜又開一天車回去就挺心疼的，「大老遠地跑一趟，下月過完我都該放暑假回家了。」

付坤在那邊沉默了一小會兒，開口輕聲說：「一截兒，你應該不是因為一個四級複習就會累的人啊，你要有什麼事兒就跟哥說，你不是答應過我么，有什麼事兒不自己扛著。」

看一眼吐三年呢。

「什麼事？」付一傑問。

中午吃完飯，劉偉去圖書館查資料，宿舍幾個人打算一塊兒去網吧玩玩。

有人動過他的筆記本。

「我管有沒有人信呢，反正鬧完了他就火了，誰知道是真的是假的，」付坤嘖了一聲，「再把小傳單一撒，現代陳世美喪天良泯人倫，始亂終棄拋妻棄子枉為人。」

過了快半小時，付一傑才拿了本書走出了宿舍。

付一傑狠狠地捏了捏手指。

這動靜把付一傑都嚇了一跳：「你埋地雷呢。」

為什麼？

老張在辦公室門外站著，看到付一傑跑過來，招了招手：「走走。」

劉偉的日記本。

「嗯？」

「他想幹嘛不用管，」付一傑拉了拉蔣松的衣領，把他拽到自己面前，「我就跟你說，老張如果找你問，你說自己不和-圖-書是。」

「嚇死我了，」付一傑樂得不行，之前煩悶的心情淡了不少，「這能有人信么。」

付坤那邊突然沒了聲音。

「不會。」付一傑笑笑，轉身走了。

「我上自習，」付一傑閉上眼睛，付坤的聲音讓他感覺到暖意，只有聽到付坤聲音的時候他才能一點點松馳下來，「你到家啦？」

「你還想幹嘛啊，」付一傑笑了起來，「過來揍他么？」

「啊？」付一傑愣了愣。

筆記本里他沒存什麼東西，就有些整理出來的聽課筆記，幾個炒股的軟體和一個QQ。

付坤連著嘖了好幾聲：「這話說的，你現在也就比你哥多念了一年書，學著點兒！要不要我再給你來兩句。」

「嗯，你說。」老張點點頭。

付一傑跟在她旁邊走出了辦公樓，一直走到學校操場上了，老張才開口說：「今天找你出來也沒什麼，就是有些事想跟你了解一下。」

「啊……」老張應了一聲，似乎是鬆了口氣。

劉偉為什麼會用這麼低劣明顯的手段，付一傑能猜出來，劉偉不在乎當事人能不能猜到是他乾的，就算猜到是他，也沒有他寫信的證據，他只是想讓系裡知道這件事，知道他和蔣松是同性戀。

付一傑一直沒再說這件事，直到晚上吃完飯，他才在蔣松出了宿捨去打工的時候，給蔣松發了條簡訊，後山等我。

為什麼？

付坤輕輕鬆鬆就這麼化解了他的尷尬，也把話這麼不露痕迹地轉了過來，誰說付坤傻呢？

哪怕劉偉並沒有證據，只是猜測，可僅僅是這種帶著厭惡的猜測，也同樣讓他覺得痛苦和疲憊。

付一傑樂了：「你這人真沒治了。」

有時候要等個合適的機會真的需要耐心，付一傑用了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才終於等到了。

付一傑回到宿舍的時候，宿舍里只有劉偉一個人，他推門進去的時候，劉偉正蹲在床前整理鞋子，門打開的時候，他猛地跳了起來，就跟蹲野外拉屎被人看見了似的。

付一傑皺皺眉，沒有誰會每天把自己四雙鞋來回拿出來看看又放回去，他猶豫了一下，手往床板下摸了過去。

蔣松沒多理他,每天照樣跟以前一樣，該上課上課,該打工打工，偶爾還是會跟朋友出去吃飯喝酒。

半小時之後，他悄悄地起身離開了網吧，幾個人玩得正投入，沒人注意到他。

他迅速跪到地上，夠著頭往裡看了看，一個牛皮紙的大信封用同色的膠帶粘在了床板下，如果不是這樣跪著，根本不會有人看到這個一眼就能看出放了東西的信封。

「挺到放假啊，你現在就快不行了到暑假還不得嗝兒屁了啊，」付坤嘆了口氣，「那天你給媽打電話說和-圖-書想她了，她跟我這兒美了一天，明天我可算能揚眉吐氣了，我弟也想我了……不過就爸慘點兒，要不你過幾天也想想他唄。」

劉偉在宿舍不太說話之後，付一傑覺得清凈了不少，他準備六月考四級，每天除了計劃內的那些事之外，又開始埋頭看四級的資料。

他壓著心裏的翻騰，把臉上本來也同樣平靜的表情換成了詫異：「性向？我沒聽懂。」

正當他想直接掛掉電話的時候，付坤笑了笑：「挺住！」

「你先回宿舍吧，」老張拍拍他胳膊，「別影響心情啊。」

「證據，如果因為這樣一封空口胡說的信就來找我談話，讓我很不舒服，我跟蔣松小學的時候就認識，我跟他關係好沒什麼奇怪，如果這樣就可以說我們是同性戀……」付一傑頓了頓，「那麼我請求追查寫信造謠中傷的人，要不我改天也寫封信給校辦，說咱們系陸主任是同性戀好了。」

這不是有沒有勇氣能不能正視自己的問題，這是……被人算計了給自己留出後路。

付一傑低下頭扒拉著菜，沒再往劉偉那邊看。

有人把隱藏文件顯示了。

「嗯，你沒事兒吧？我怎麼聽你說話這麼沒精神呢？」付坤問。

「大概跟成長環境有關係吧，」伍平山小聲說，「之前那個馬加爵……」

老張說的時候很平靜，眼睛一直盯著操場上正在跑步的人，但這話在付一傑心裏卻像是掀起了一陣颱風。

「憑什麼？我怕他么！」蔣松擰著眉，「毀人前途這種事他都幹得出來！」

「他剁我可能要費點勁兒，」許豪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肉，「得好幾刀。」

「說你和蔣松是同性戀，在……談戀愛，本來這是個人私事，我的態度很明確，我認為系裡也不應該干涉，」老張轉過身跟他面對面地站著，「但信上說，你和……蔣松同學，不太注意影響……」

別的他沒有多說，大家也沒誰追著問，只有劉偉一直看他，眼神里有些說不清是期待還是緊張的神情。

「七年太長了。」付一傑盯著書。

他不得不把自己埋起來，用謊言和表演來掩飾自己，鎮定自若地再次否定了自己。

他對付坤說過，他沒有夏飛的坦然，沒有蔣松的勇氣，除去那些讓人不能承受的非議和目光，還因為，他喜歡的不僅僅是男人。

付一傑笑笑，把今天老張找他去聊的事說了出來。

「我下月去看看你吧，」付坤突然說，「下月我進夏裝，進完貨我休息兩天，過去看看你？」

付一傑回過頭，看到身後剛走進食堂的幾個女生，藍裙子的那個個子很高挑，挺漂亮，屬於長得挺張揚的那種，放人堆里一眼就能看著，這樣的女生，和圖書付一傑都快兩學期了才把人和名字對上號，他都覺得自己真夠牛的了。

付一傑也沒多說什麼,還是埋頭看書，在上課泡圖書館和去大二蹭之外，還多了一件事,就是看盤。

付一傑笑了笑沒說話，大大咧咧的付坤總在關鍵時刻特別敏感。

他跟老張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他沒辦法再去回想，他鎮定中帶著再自然不過的憤怒，告訴老張，我不是同性戀，有人造謠。

「我真想你，」付一傑咬著牙輕聲說，「想得快不行了。」

付一傑拿著書走到教室外面時，突然覺得沒什麼心情，於是又轉身慢慢遛達到到操場邊的看台上坐下了。

付坤沉默了一會兒：「哎！你趕緊念完了畢業吧，隔這麼老遠有點兒什麼事我就能著個急屁也幹不了。」

「老張找你？」蔣松也覺得挺奇怪。

「之前宿舍里因為聽張國榮的歌，有人起過爭執，這裏可能有誤會，你可以再找宿舍的同學了解一下具體情況，」付一傑咬咬嘴唇，「另外，既然有人這麼負責地寫了這樣的信，我也說說我的想法。」

付一傑看了看，軟體什麼的一切正常，似乎沒什麼變化，他又隨手點開了C盤，看了幾眼之後發現了不對。

「哥。」他接了電話。

束縛著他的東西太多，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這輩子還有沒有掙脫的那一天。

付一傑心沉了沉，有點兒後悔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儘管他先叫了聲哥，沒叫付坤，就是怕付坤會想別的，但付坤還是沉默了。

「真不用我過去？」付坤問。

老張愣了愣笑了起來：「好了，我會再了解一下情況的，我也覺得這信本身不太可信，只是提到了影響同學，我才會找你談談的，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態度。」

「我和蔣松？」付一傑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手機響了，付一傑拿出來，看到了付坤的名字。

一回頭，就看到了剛在對面桌坐下的劉偉，心裏一陣不舒服，這人自打上回在宿舍吵了幾句以後就不跟他們一桌吃飯了，每天自己坐在另一桌吃，但是又不離遠點兒，就隔一兩張桌子，時不時就能瞅見。

硬碟里的隱藏文件全都顯示出來了，付一傑沒有把什麼東西隱藏過，他根本不會在電腦里留下任何需要隱藏的內容，但他電腦設置一直是不顯示隱藏文件。

「我這有封信，系裡轉給我的，我不能給你看，但可以把內容轉述給你，我也想求證一下，」老張拍拍自己大衣兜，「內容挺敏感的，是你的性向問題。」

床板不平，一塊高一塊低的，他的手指一路摸過兩塊床板，碰到了一個東西。

付一傑伸手從信封開口摸進去，抽出了一個小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