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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熙無力地嘆了口氣，他知道這個人不是紙上談兵的學者，雖然沒有對方的具體資料，可姜湖絕對有豐富的外勤經驗和偵查經驗，說不定比自己的資歷還要老些。

正好楊曼和蘇君子做完筆錄過來，楊曼樂了：「呀，待遇真好，第一次外勤的時候還有人給送慰問品。」說話間一雙色迷迷的眼睛在端著盤子的小青年身上亂掃……仔細看，這小男生細皮嫩肉的呢。

不過是誰得手了誰？

楊曼笑得挺蕩漾，一低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他扔下杯子剛站起來要去幹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過頭來，一臉委屈：「沈頭兒，黃芪怪蜀黍不肯給我簽字……」意思是說，我現在只是個普通公民。

「啊……哦，正好就是編劇。」

姜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有幾個警員已經在注意著那邊了。安怡寧說：「你看那個其貌不揚有點啤酒肚的老頭子了么？他在圈子裡很有名的，跟李歧志導演私交很好，據說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這劇本不是改變的，是他專門給李導寫的。」

「怎麼了？」沈夜熙取咖啡的動作停了下來，張新果然……

「照你的推斷，寄恐嚇信的很有可能是因為盛遙的出現而突然受到刺|激，你認為在他的幻想里，把盛遙當成了什麼呢？」

他有些出神，沈夜熙從他的臉色看不出端倪，多少有些後悔自己心直口快了：「你別往心裏去，我只是說……」

姜湖的目光和圖書掃過片場所有的人，楊曼和蘇君子的筆錄快做完了，所有被問過的人都呈現出不同的肢體語言和細微的表情變化，有窺探，有好奇，有幸災樂禍，有惴惴不安。

犯罪心理分析也好，心裏畫像也好，都必須要做得小心翼翼，否則非但起不到縮小罪犯搜索範圍的作用，還會誤導偵查人員。所以通常來說這個工作要許多人一起合作的，彼此查漏補缺，能降低一些誤差，然而仍然不能做到百分之百準確。

「我查清楚了，劇本的作者是……」安怡寧頓住，抬起好看的眼睛在兩人之間掃了一下，有點奇怪，「怎麼了？」

不知道為什麼，沈夜熙的話里有種考量審視的味道，姜湖的眉輕輕地皺了一下，隨即迅速打開，沉吟了一下，反問：「如果他對劇中的人物懷有病態的感情，那麼他對這麼一個導演拉過來的『冒牌貨』，應該有什麼樣的態度呢？」

而這其中有幾道是放在盛遙身上的……

姜湖嘆了口氣：「楊姐別笑了，咖啡都要灑你身上了。」

「沒關係，真的，你說得對，我接受，謝謝。」姜湖再次抬頭對他笑了一下，笑容很清淡，好像只是在臉上那麼浮光掠影地飄過去，卻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追憶和傷感。他像是在看著沈夜熙，而眼睛又像是沒對準焦距，好像遠遠地望著什麼人一樣。

姜湖挑挑眉，心說好大的氣魄，您有本事當著黃醫生的面也這麼說啊。

真和_圖_書不和諧。

年輕人匆忙地點點頭，楊曼湊近了問：「哎，謝謝張老師哦。小帥哥，你叫什麼呀？今年多大？是演員還是……」沒容她問完，年輕人就被她嚇得連著往後退了好幾步，最後慌忙把托盤往她懷裡一塞，跑了。

姜湖笑了一下：「謝謝，我知道了。」他垂下眼睛，掩飾住裏面一閃而過的情緒。

然而最終還是忍下去了，氣氛開始古怪起來。

姜湖只是看著他，沒表態，也看不出有什麼不悅的情緒，等著他往下說。不知道他做心理醫生的時間有多長，好像偽裝和面具已經成了他的常態。可沈夜熙就是直覺地能感覺到，自己的話，對方沒聽進去。

然而有些話，看在眼裡，還是不得不說。沈夜熙不是不會說話的人，可是面對姜湖的時候，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我只是覺得……心理學這個領域太玄妙，未知的東西太多，即使真的是面對面，都不一定能保證窺破那些光怪陸離的非正常心理，何況只是通過一些斷斷續續的蛛絲馬跡呢？有的時候，沒有佐證的東西要小心對待，當然，我不是說……」

「怪不得……」正好走過來的盛遙插|進來，「怪不得李歧志明明被人寫恐嚇信還藏著掖著不肯說。」

盛遙應了一聲，一口氣把杯子里的咖啡灌進嘴裏，差點噴出來……呸，真甜，這是劇組的糖是不是不要錢的？

「楊曼，別說髒話。」蘇君子下意和圖書識地糾正，跟教訓蘇苒一個口氣的。楊曼翻了個白眼：「平時在一起這個導那個哥的，背過身去就是狗咬狗，什麼嗑藥緋聞濫交堂會的全出來了。剛剛有人跟我說，前一段時間張新鬧出過去精神病院的事情，被狗仔拍下來了，雖然照片不大清楚，可是也鬧過一陣子，後來被人硬是壓下去了。」

沈夜熙和姜湖對視了一眼：「你確定？」

蘇君子搖頭嘆息，沈夜熙裝不認識她，安怡寧鑒定：「楊姐你真饑渴。」盛遙捧心：「沒人你就拋棄區區了么？」

「怎麼了？」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對他說過差不多的話——姜湖，你太聰明，也太自負聰明，相信自己的判斷，堅持正確的事情，這是對的，可是萬一你錯了呢？不要反駁——人人都可能犯錯誤，太過於相信自己，太過於主觀，總有一天你會陷在這個圈子裡。

「能不能查查看……」姜湖說了一半，突然頓住，衝著盛遙身後的方向笑了一下，「你好，有什麼事么？」

「姜湖。」沈夜熙突然開口打斷他。姜湖一愣，他聽得出沈夜熙突然嚴肅下來的語氣。

沈夜熙頓了頓，四下看了一眼，安怡寧看來已經找到寫劇本的人了，正在和編劇談話，盛遙仍然被舒久糾纏著，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這才壓低了聲音對姜湖說：「其實有一句話，我早想跟你說了，姜湖，心理學不是範式科學，很容易出現誤差，這種分析始終是片面的，而和*圖*書這種思維方式太容易走了極端。」

安怡寧下意識地想問盛遙，舒大明星為啥不跟著他了，一轉頭正好看見舒久被自己經紀人拉走，還對他們遠遠地揮手笑，一臉志得意滿。安怡寧摸下巴，打量盛遙……那個，舒久動作好快，已經得手了？

姜湖笑了笑，沒吱聲，沈夜熙轉過頭，非常有失水準地、生硬地岔開話題：「作者是誰？」

「不確定，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情，誰知道呢？」

端咖啡的年輕人在她X光似的目光下顯得特別窘迫，慌亂地往後退了一步，像是要躲開這女人侵略性的目光一樣，隨手塞給旁邊的盛遙一杯咖啡：「你們辛苦了……張、張老師說，趁熱喝。」

「你不能假裝沒看見么？」楊曼瞪了姜湖一眼，把托盤放在桌上，讓眾人伸手去拿，「說起那位張老師……無事獻殷勤，嗯非奸即盜。」

一個帶著無框眼鏡的年輕人手裡端了個托盤，站在不遠的地方，被問到的時候嚇了一跳：「呃……我……」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姜湖，後者臉上的溫潤的笑容加深了一點，年輕人低下頭，手上的托盤裡一排冒著熱氣的咖啡，他輕聲說，「張老師讓我給你們端過來的。」

沈夜熙大手一揮：「管他呢！」

「小宋是第一個發現恐嚇信的人。」盛遙說，隨後他頓了一下，「編劇是寫這個故事的人。怎麼都那麼可疑？」

沈夜熙瞄了安怡寧一眼，頻頻走神溜號的女人立刻吐吐舌和圖書頭：「李導給的名單我已經拿來了，收到第一封恐嚇信的時候，劇本才剛剛寫出來沒有多長時間，呃……這嫌疑人的名單還真短耶，除去幾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娛樂公司的工作人員、相關審批人員之外，在場的就只有編劇張新和剛剛李導的助理小宋。」

「好，聽你的！」盛遙二話沒說，轉身走了，神色輕鬆極了，每個細胞都在歡快地叫囂著，天塌下來，有姓沈的頂著。

姜湖就覺得，這女人的眼睛好像突然之間變綠了，閃著一股邪惡的光芒。他於是有種不詳的預感，趕緊輕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她：「怡寧，你剛才說劇本的作者是誰？」

「張老師是張新編劇么？」沈夜熙問。

兩人臉上那如出一轍的「不告訴你」的表情，看得安怡寧心裏抽了抽，第六感第七感第八感第九感都在異口同聲地告訴她——有奸|情！

沈夜熙不知道為什麼，被他笑得心裏狠狠地抽動了一下，他忽然間覺得胸口湧上了一種自己都不理解的憤怒和衝動，想要刨根問底，想把他虛無的神色抹出去，想要問，你看著我，想起了誰？

楊曼冷笑了一聲：「還能有什麼？這娛樂圈，水真他媽的渾……」

「盛遙，馬上去核實一下。」沈夜熙站起來，「請那位張先生回局裡一趟，協助調查。」

已經……多長時間沒有人這樣當面質疑過他了，沈夜熙的直言不諱，他其實並沒有感覺到被冒犯，即使有些刺耳，也能聽得出這是對方的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