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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曼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其用力之大，讓在場的兩位男士都擔心她翻不回來。楊曼噎了半晌，才咬牙切齒地從僵硬的牙關里擠出幾個字：「你注意？你就注意吃的了吧？沈隊傢伙食怎麼樣？」

「做賊心虛唄。」楊曼身體靠在一張桌子上，雙腿交疊，「你不是說他有什麼……嗯，妄想症，然後還因為這個，給他合作多年的老朋友寄恐嚇信么。」

「也許是其他什麼事情，我不大清楚。」姜湖說得有點敷衍，他在想沈夜熙對他說的話——心理學是一門相當主觀的學科，而他自己，又是一個相當主觀，且自我感覺有點良好過分的，「我錯了么……」

「我要見律師。」張新雙手絞在一起。

「沒有什麼呀。」沈夜熙抱住他的肩膀，硬是把他從座位上拉扯起來，拖走，「走了，回家，那張什麼的，讓他在審訊室先住著吧。」

他想不通，如果不是妄想症，究竟是什麼讓那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這麼一種正常人都察覺不到的紙張甚至通信方式恐嚇李歧志，任何事情背後都會有它的原因，有些出於心理，有些出於利益。

「去你的，我想湊合，人家幹麼？心裏大概早有人了。」楊曼笑了笑，妝容精緻的眼角掃了正在研究張新面部表情的姜湖一眼，目光頗有點不懷好意。

張新還真具備那麼點好漢的基本特徵，比如不吃眼前虧，在沈隊極有壓迫力的目光和口氣下，重重地出了口氣，然後坐回了座位。

姜湖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他眨眨眼睛，有點疑惑：「有么？沒有吧？我住他家一個多禮拜了，好像沒見他在談戀愛……難道是我沒注意？」

正好這時候沈夜熙從審訊室里出來，和圖書一眼看見姜湖不大好的臉色，他伸手撩起姜湖額前微卷的頭髮，放在他的額頭上：「怎麼了？不舒服？」

「什麼都行。」姜湖隨口說，其實根本就沒聽見沈夜熙問的是什麼。

「可是夜熙問他『你覺不覺得李導抓著盛遙，讓他出演紀景很胡鬧』的時候，他卻沒什麼反應，給的回答也很中規中矩。」姜湖雖然在解釋，可說話的語氣卻好像在自言自語，「而且我不覺得他像是妄想症患者，妄想症患者一般缺乏發對他人的基本信任，很難和別人建立正常的社會關係，有時候甚至分不清自己和別人，因為他的幻想而導致他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所以一般看起來都是比較孤獨不合群的。可是你看張新這個人……」

蘇君子注視著沈夜熙和姜湖遠走的方向，表情有一點空白：「我怎麼覺得……我怎麼覺得他們倆……有點奇怪呀？」

張新一愣，嘴唇扭曲了一下，狠狠地瞪著沈夜熙，低聲咆哮：「這是我的隱私。」

蘇君子很給面子地笑場了，楊曼把姜湖的頭扭過去，惡狠狠地說：「研究你的怪蜀黍吧，別讓姐姐再看見你那雙無知的大眼睛。」

妄想症（英文：Delusional disorder），又稱妄想性障礙，是一種精神病學診斷，指「抱有一個或多個非怪誕性的妄想，同時不存在任何其他精神病癥狀」。妄想症患者沒有精神分裂症病史，也沒有明顯的幻視產生。但視具體種類的不同，可能出現觸覺性和嗅覺性幻覺。儘管有這些幻覺，妄想性失調者通常官能健全，且不會由此引發奇異怪誕的行為——來自百度百科。

「如果不是他，那他又在心虛什麼呢和-圖-書？」蘇君子問。

「不是……」楊曼剛想叫住他，就見沈夜熙回頭對他做了個手勢：「通知盛遙，讓他直接回家吧，還有怡寧……哦，怡寧有她爸在呢，今天下班了。」

他的心跳劇烈得像是要從胸口跳出來，因為這樣突如其來的怒氣不是對那些讓人鄙視讓人痛恨的壞人惡人，而是對楊曼這麼一個他信任、並且從心裏尊敬的同事，無數次並肩生死的戰友……那種心緒陌生而讓人恐懼。

沈夜熙皮笑肉不笑地說：「對不住，您現在是嫌疑人，有配合警方調查的義務。」

「我沒證據你才只是嫌疑人，被扣留在這裏質詢，我要是有證據，你就直接等著進號子吧！」沈夜熙笑容隱去了，眼睛危險地眯了一下，「坐下。」

楊曼和蘇君子問了一圈下來，基本上排除了因為利益引發矛盾糾紛的可能，沒發現任何人有任何動機會對李歧志做出這種無聊的「惡作劇」。

「他的腿在神經質似的蹭著旁邊的桌子腿，停不下來，臉上很兇狠，可是眼光卻很飄，不敢和夜熙接觸，而被問到一些問題的時候，他桌子底下的手會突然間用力地握到一起，像是要保護什麼秘密一樣。」

這句話相當的莫名其妙，正常人看見了都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指的又是什麼人，可是沈夜熙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就念懂了，他下意識地抬頭往客廳看了一眼——燈開著，柔柔的光打在姜湖身上，那人連外衣都沒來得及脫下來，雙腿疊在一起，膝蓋上放著一本有些舊的劇本，好看的手指從紙頁間劃過……沈夜熙猛地轉過身，勉強壓下心裏那一瞬間升起來的怒意。

來自楊大美女的簡訊一條——沈頭兒，有空么和*圖*書？

沈夜熙徹底呆住了。

「這是玩忽職守。」楊曼小聲說，蘇君子張張嘴，還沒來得及發表評論，就聽這位彪悍的美女姐姐想了想，想開了，於是甩甩手，「算了沒事，反正恐嚇信這種雞毛蒜皮嚴格來說也不歸我們管，找幾個兄弟看著點李歧志，咱們撤退了，告訴怡寧，明天把案子轉出去。」

張新拍案而起，臉上浮起猙獰地皺紋……沈夜熙覺得這人有點輕微的面部肌肉失靈：「你有什麼證據說我是嫌疑人？！」

「第一次是夜熙提到精神科的時候，第二次是……」姜湖聲音低了下去，「奇怪，為什麼他被問到『怎麼看待紀景這個人物』的時候也會緊張？」

妄想症的患者，我見過一個，典型的de Clerambault's症候群癥狀，他很固執，堅持相信自己的幻想，並且完全聽不進別人的話——甚至他會根據自己的幻想來扭曲別人對他講的話。中學的時候住校，我跟他的室友談過，那小男生告訴我說這小孩從來不肯跟人接觸，同一個寢室住了整整一年，沒跟任何一個室友講過話。

「隨便你，見完了以後我們照樣有權在一定的時間扣留你。」沈夜熙靠在椅子背上，微微揚起下巴，斜視著他，「張……『老師』，那你現在能回答我，你去精神病科幹什麼了么？」

被忽略的沈夜熙也沒生氣，轉身進了廚房，放在褲兜里的手機這個時候突然震動起來，沈夜熙掏出來看了一眼……耶，楊曼？

還有紀景……這個編出來的人物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姜湖從旁邊的包里拿出一份劇本，打算從頭到尾看一遍。

「被問到什麼問題的時候他的手會絞到一起？」——這是和-圖-書什麼都沒注意到的蘇君子，不得不說，有時候其實那麼溫柔體貼的蘇哥，神經還真得是挺粗的。

「怎麼樣，你覺得寄恐嚇信的是這個張新么？」蘇君子湊過來，「這老頭子給我的感覺不好，還有他為什麼這麼緊張？」

因為楊曼那句話，也因為……正坐在客廳里的人。

「什麼？」蘇君子沒聽清。姜湖沉默地搖搖頭。

「你……」

「啊……還不錯。」姜湖心裏知道楊曼不是問她這個，可是又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只能茫然地來了這麼一句。

蘇君子不悅地掃了她一眼，楊曼把脫口而出的髒話咽回去了：「真他喵咪的帥！要找男人，絕對就要認準這種平時溫柔細心，出得廳堂下得廚房，關鍵時刻氣勢十足，遇上什麼能拿起什麼的！」

他不知道呆立了多久，手機震動才拉回了他的神智，楊曼的簡訊又來了——不理我了？生氣了？我開玩笑的……不過你真的是喜歡那個人啊？

很遺憾我能力有限，當時並沒有能幫助他，好幾年了，也不知道那小孩現在怎麼樣。

「好的盛遙，我知道了。」沈夜熙放下電話，然後他坐下，胳膊肘撐在桌子上，雙手頂著下巴。他的嘴唇輕輕地抿起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襯得眼睛格外深邃，不說話，就那麼靜靜地盯著坐在他對面的男人。

大哥，您終於發現了。

「我說坐下。」沈夜熙咬著字重複了一遍。

他搖搖頭，眉皺起來，眉心處打了個褶皺，楊曼突然覺得，這小青年的側臉真他娘的性感。

「真的假的？」蘇君子慢半拍還沒反應過來，「夜熙在談戀愛么？怎麼沒聽他提起過？」

楊曼深吸了口氣：「蘇哥，恭喜您，老年痴獃的程度還不大嚴m.ｈeｔubook•ｃｏm•com重，屬於可醫治範圍。」然後在蘇君子愕然的目光下，拎起自己的化妝包，踩著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了。

姜湖眯著眼睛打量著張新，楊曼卻打量著他，心說已經從「沈隊」變成「夜熙」了，什麼時候開始這麼親近的……

說到底……今天他們幾個人過去參一腳，完全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想去圍觀電影拍攝現場的。

外邊蘇君子楊曼姜湖正圍觀審訊過程，楊曼突然長嘆了口氣：「咱沈隊，真他……」

「晚上想吃什麼？」到了家以後，沈夜熙以一種非常自然的口氣問。

蘇君子笑：「要麼你跟他說說，反正男未婚女未嫁的，大家都這麼熟了，在一起湊合湊合得了。」

沈夜熙輕描淡寫地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水：「張老師，我剛聽說，您定期會去精神衛生中心，是么？」

我想說，他們不正常，他們會給大家添麻煩，讓人不快，甚至會傷害別人，但是這是一群生了病的人，同樣需要我們的幫助。

楊曼半天沒動靜，沈夜熙都把菜洗好切好，準備下鍋了，手機才再一次震動起來，他漫不經心地拿起來，卻在看見上面的話以後頓住了，因為楊曼說——有點事想問問你。我今天突然看上一個人，有點心癢想下手，就是怕你有意見。

張新也不知道是被他盯得，還是因為審訊室這個地方本來就不那麼和諧，顯得有些煩躁，在座位上不安地動了一會，終於忍不住了：「警察先生，你到底想問什麼？我很忙的好不好？」

姜湖回過神來，勉強笑了一下：「沒有。」

沈夜熙從冰箱的冷凍室里拿出一塊凍著的瘦肉，放在案板上先化著，然後沖了一下手，回復楊曼——有，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