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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宗罪之心理實驗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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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子夜談 三

第四十一章 子夜談 三

姜湖半晌沒說話,沈夜熙也沉默下來。
沈夜熙笑了笑,也沒繼續逗他:「然後我就突然不想死了。」
「我不知道我哪裡對不起他,讓他這麼恨我,恨到想讓我去死。我覺得不值,」沈夜熙把枕頭放下來,拍拍姜湖的頭,「躺好了,我關燈——其實我可以為你們每一個人去死,我沒爹沒媽,更沒什麼親戚,一輩子出息不大、朋友不多,有幾個都在這了,我真覺得無所謂,一命換一命,死了也高興。」
「他見我已經放棄等死了,突然就停了下來,以一種非常古怪的表情看著我……像是憎恨,像是快意,還有很多很多的情緒夾雜在一起。」沈夜熙的聲音和音調都不高,像是大提琴一樣,語速很慢,描述性的詞彙特別的多,因為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一閉上眼睛就縈繞不休,「他對我說,沈夜熙,你知道么,我早就想這麼做了。」
姜湖站在床邊不言聲,只是用一種特無奈的眼神看著沈夜熙,後者覺得自己從對方的眼神里深刻地認識到自己好像是在無理取鬧。說起來,這麼長時間以來,姜湖好像就沒跟誰發過火,以前蘇君子就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自打姜醫生來了以後,蘇警官就光榮退居二線了。
倒不如深深地埋在腦子裡,等待記憶迷失在時間里,或者帶到墳墓的另一端。畢竟,這世界上,關於生存和死亡的秘密實在太多了。
沈夜熙關了燈,也躺下來,頓了頓,隨後輕輕地說:「沒有,和*圖*書憤怒和想他死是兩回事,我只是想揍他一頓。後來……後來我把他按倒了,我們倆人四隻手就在那爭奪那把小破刀,都餓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了,體力也是半斤八兩。說起來也巧,這時候正趕上毒販子們自己內訌了……好吧,其實也沒那麼巧,是我們這邊一個當卧底的兄弟挑起來的,一直看著我們的那倆混蛋也有點鎮定不下來了,不多時,外面就都是槍聲和叫罵聲了。」
沈夜熙笑了:「行了,你別糾結了,什麼都當事,給你個棒槌就當真。我剛才跟你開玩笑呢,又沒真讓你給我做心理諮詢,真需要也得挑個風和日麗的黃道吉日啊,就算不挑黃道吉日也得找個你睡醒了的時間是不是?」沈夜熙再次拍拍床,「上來上來,哥把故事給你講完了,爭取把你哄著了。」
「我就那麼冷冷地看著他,誰知道他被我打成那樣,還有力氣突然又撲上來,卡住我的脖子……」沈夜熙頓住了。
沈夜熙突然覺得自己辦公室的人員素質有待提高。
「然後你想殺了他?」
他話還沒說完,沈夜熙已經爬了上去,把被子拉起來蓋在身上,拍拍自己旁邊:「快點,上來。」
姜湖想,沈夜熙雖然嬉皮笑臉,講起這件事的時候還不時摻雜玩笑,卻還是受了不小的影響,即使這件事真得讓他變得看起來更成熟穩重,人更容易相處了些。
姜湖反而一愣,他頓了一下,才輕輕地搖搖頭:「你知道么,如hetubook.com.com果我知道了真相,卻和你一起掩埋這件事,是不符合職業準則的。但是我想……如果是我是你,也多半會選擇把這件事情永遠地咽下去吧。」
「一顆從門外打進來的子彈就正中了他的前額。」沈夜熙說,「我一直覺得這事情讓人啼笑皆非,如果他不撲過來,如果他不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到,那顆子彈應該是打在我后心上的。也許是命,也許是……」
沈夜熙偏過頭去,一臉震驚地看著他:「我問你一聲就是客氣客氣,沒真心想聽批評——話說我有那麼險惡么?」
姜湖無聲地笑起來:「盛遙的私生活一團糟,已經不是一兩個人下班的時候堵著他,指責他不認真對待感情了。楊姐不大會控制自己的脾氣,上火時逮著誰誰倒霉。怡寧心情不好的時候,也不願意別人心情好,她的話就是軟暴力,所有的漢字都能被她調動起來去損人。對於君子而言,家庭永遠比工作更重要,一個電話說女兒生病,就算國家主席正坐在定時炸彈上,也別想留下他。」
「起來,別在這坐著了,我都冷了。」沈夜熙站起來,把姜湖也拉起來,推著他進卧室,「去,進屋去,上床蓋上被子。」
「我沒那麼多覺。」姜湖笑了一下,偏過頭問他,「方謹行的死因,你不是都裝失憶瞞過了所有人么,為什麼告訴我?不怕我說出去么?」
最明顯的變化就是,以前局裡的那幫寶貝丫頭們沒事老因為一點芝麻和_圖_書綠豆的屁事來麻煩蘇君子,就是因為蘇哥脾氣好,怎麼「搓揉折騰」也不煩不生氣。而現在這個被折騰的「美差」則大多數落到了「新好男人」姜湖頭上。
不過坐在被子里聽他說這種……嗯,沉重的事情也太誇張了吧?
大概是出於心理作用,他覺得隱隱約約靠在一邊的那個身體上,好像有種極輕極淺淡的香味,有種能讓人心裏安寧下來的力量一樣。沈夜熙替他把被子拉好,雙手枕在腦後,後背靠在豎起來的枕頭上:「什麼時候困了你就什麼時候睡吧,明天周末不上班,你隨便睡,想睡到幾點睡到幾點,我不叫你。」
理由是,姜醫生不單脾氣更好,人家還是單身!
「聽著就氣勢洶洶的,方謹行被一個爆炸聲嚇了一跳,走神了,於是我趁機奪過他的刀,一拳揍在他肚子上,把刀子甩到牆角。又在他臉上打了一拳,他被我揍得偏過頭去,好像還掉了顆牙,卻用那種特別驚訝的眼神看著我。」
不過最後姜湖還是在沈夜熙的堅持下上了那張本來很大、現在因為躺了兩個男人而顯得有點窄小的床,沈夜熙伸手把床頭昏暗的小燈打開,轉過身去,擋住自己不住往上提的嘴角。
「她說的是蛋 疼吧?」沈夜熙涼颼颼地說。
有的人說,真相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有權利被公諸于眾。可是姜湖有時候會想,有些真相真的應該被說出來么?到時候能得到的好處是什麼,又會讓人hetubook.com.com們失去什麼呢?
「我不知道他在驚訝什麼,是我居然把他放倒了,還是我沒有趁機捅死他?」沈夜熙的聲音像是從喉嚨里直接溢出來的,低沉而模糊。
「你有時候會剛愎自用,發號施令的時候不大會顧及別人的想法,平時又有些圓滑過頭,讓人覺得有些假,分不清你是真心的還是虛情假意。」姜湖頓了一下,總結說。
「怎麼?」姜湖忍不住問。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一個比較讓人難以忍受的人?」沈夜熙像開玩笑一樣地問,可姜湖沒錯過他臉上一閃而過的苦意。
姜湖為難地看了一眼被子攤成一片的床:「你要是冷的話我把空調打開吧?等我再搬把椅子過來……」
「可我又為什麼要為一個不領我的情,一心一意恨著我的人死呢?」沈夜熙短促地笑了一聲,「這不划算。」
昏黃的燈光打在他臉上,柔化了他的五官,有那麼一點恰到好處的模糊不清,柔軟而捲曲的頭髮蜿蜒著下來,輕輕地留一個發梢搭在脖子上,沈夜熙有片刻的失神,下意識地接過來:「你會么?」
姜湖明白了,沈夜熙之前那句自語一樣的「我到底哪裡錯了」,原來是針對這句話。
「楊姐說,都被你罵習慣了,有時候還覺得聽你罵人特別爽,可是現在每次覺得要挨罵、等著你的狂風暴雨時,又總是什麼都沒有,感覺相當不好。她還說,看你明明自己憋屈還要微笑的時候,她會覺得特別……」姜湖忽然卡住,差點直接把楊曼和圖書的話複述出來,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改了個稍微文雅點的用詞,「……胃疼。」
安怡寧談起以前來,說以前的時候,沈夜熙就是個混蛋,讓他放在眼裡的人沒有多少。工作上要是有誰辦事不利,那鳥人絕對是張嘴就罵,用詞還相當不和諧,可是從醫院回來以後,他幾乎沒有吐過什麼髒字,笑容變得多了,說話的之前思考停頓的時間長了。
評價死了的人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有的時候只能給活著的帶來負面作用。
姜湖假裝沒聽見,繼續很純潔地追問:「方謹行說完這句話之後呢?」
可是姜湖接著說:「但是這不妨礙他們都是好人,是最優秀的警探,盛遙敏銳,君子細緻,怡寧周全,楊姐雷厲風行。夜熙,如果你自己都對自己沒信心,又怎麼能給我們信心呢?」
沈夜熙覺得姜湖現在看自己的表情,就像他被要求拿著長長的清單,替警花們打車出去買甜點和零食時候的表情,於是他被自己在對方心裏的定位打擊到了。
姜湖糾結地看著他。
「……啊?」姜湖忽然意識到,在這場對話中,他一直沒能掌握節奏,每次他試圖如此的時候,就會被沈夜熙給岔開,這傢伙平時發號施令習慣了,全部肢體語言都充滿了控制感。
就在沈夜熙以為姜湖已經睡著了的時候,忽然聽見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極慢極慢地說出一句讓沈夜熙整宿都沒睡著的話來,他問:「夜熙,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在那種情況下說出那樣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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