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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木偶當時不是建議玉婆婆回老宅么？附近的分局同事突襲搜查了她老宅所在的清平鎮，沒堵到人，但是發現祠堂里的女神像沒了。」平倩如把筆記本屏幕轉過來，「這是風神一的同事發回來的照片。」

可惜沒能如願。

分明是又在調戲他。

「不能！」不等宣璣回話，電腦里就傳來個大嗓門——平倩如的電腦連著在線語音電話，先趕到的王澤說：「那現在你們到處傳的表情包本人還不得壽與天齊？要我看，這老婆子不定使了什麼禁術。」

宣璣臉上的血色還沒褪下去，目光順著洗髮水的味道攀附而上，落在盛靈淵的頭髮上，像餓了一宿的人盯住了早飯：「既然這麼明察秋毫，您讓我伺候洗頭髮的時候，是考驗我定力嗎？」

「那這樣說來，她怎麼也七百多歲了，」這時，盛靈淵似有意似無意地岔開話題，「我聽說除了她以外，同儕都已經作古，所以此人除了知法犯法，讓人供奉她的生祠之外，特別在什麼地方？」

可惜，一展覽起來，鳥雀的天性就收不住，露得用力過猛，反而顯得刻意。

宣璣：「什麼情況？」

他在位期間，除了財神、門神等舊俗外，嚴禁百姓供奉神像，特別是生祠，一經發現，以謀反論處。

正隨口給研究生講古的盛靈淵聽了這麼一句，抬頭看過來。

兩隻手各干各的，左右互不耽誤，格外從容不迫。

說完，他打了個指響，幾枚硬幣穩穩噹噹地托著灶台上高高疊起的小蒸籠上了桌，每個蒸籠都只有巴掌大，裏面放一對小點心，有甜有咸，擺布了一桌，宣璣拿出手機，拍了張帶濾鏡的生活照，風光得意地發了朋友圈，坐等別人問他為啥做倆人的早飯。

「什麼……那個燙，你放下，我來。」

「當心。」宣璣把一碗粥放在他旁邊，彬彬有禮地後退一步，「謙虛」地和圖書說，「今天睡過頭了，隨便做一點，比不上度陵宮的膳房，委屈陛下了。」

「我就……」

赤淵熄滅以後，靈氣與魔氣都十分稀薄，如果是個大妖，七百年來，他應該會有感覺。

盛靈淵透過煙熏火燎的廚房看他表演，有點想笑，笑容沒浮起來，又暗暗嘆了口氣——宣璣好像打定了主意，要一雪糊鍋的前恥，天天能自己在廚房折騰出一台雜技。

而他折騰的還不單單是廚房。

楊潮沖他傻笑：「主任，雖然複習挺累的，但我心裏突然充滿了樂觀，有種這次肯定能考上的預感。」

盛靈淵低笑一聲，端著盤碗飄然而去

盛靈淵：「……」

這一轉身，宣璣才發現盛靈淵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身後，自己差點撞進他懷裡。

「一般握力比普通人高兩個數量級……就是百倍以上，同時又沒有其他明顯特能的，都會被歸入『力量系』, 」宣用筷子尖戳了戳蒸籠里的小點心，繼續說，「但其實挺雞肋的，現在都有機器，江湖騙子都不時興表演胸口碎大石了。近三十年，除了老局長，力量系的在局裡很少能出頭，他太拼了——普通人六十退休……就是告老，特能不一定，看身體機能——他九十多歲的時候，外勤遇到重大事故，還親自主持，光我撞見的就有兩三次。」

宣璣：「嗯？」

楊潮不知道是個什麼體質，特別容易被外來情緒影響，宣璣記得古代的羊也沒這種毛病，不知道他祖上混了什麼血，但……

正趕上十月初一，民間流行給亡者燒「寒衣」——一般是彩紙，也有糊成衣服的，跟冥幣一起燒。

生雞蛋落進滾油，蛋白迅速膨脹, 水份把熱油激得像呲花一樣，四處飛濺, 油點濺到他手上，他反正也不怕燙, 不怎麼在意地抹了，紅點都沒落下一個。左邊快手調好了醬，右和-圖-書邊又把快速過油的雞蛋撈出來, 途中, 還捎帶手地把火腿和菜丁倒進了米油翻滾的粥鍋里。

整個祠堂區域都被隔離了，風神一帶著一幫當地外勤，像趟地雷一樣，拿著能量反應器在附近搜索。

「血的味道不一樣，我感覺得出，魔通六欲，」盛靈淵避開他，又端起那碟「呲呲」作響的炸蛋，目光從眼角滑出來，輕輕地掃過宣璣，「欲求的味道也不一樣。」

宣璣搖搖頭。

肖主任是個風風火火的急性子, 回去以後沒多久, 就打了電話過來, 約了跟老局長見面的時間。

宣璣知道他會留意周圍所有的東西，於是想「不動聲色」地向他展覽，自己瀟洒四方、會吃會玩，過得好著呢，不是「死灰復燃三十多次，在人間落個腳都得租房」的落湯雞。

「等等，」宣璣感覺王澤的背景音很嘈雜，那錦鯉好像在一個人很多的地方，旁邊各種七嘴八舌，「怎麼這麼吵？我說老王，你們不會又忘了疏散群眾，才讓我們過去擦屁股的吧？」

宣璣一邊說著，一邊在熱油鍋外面摸了一把, 感覺溫度差不多了, 就把雞蛋直接打了下去。

當代各種洗滌劑里的香精存在感太高，早就把身體的氣息蓋過去了，他忽地湊近，兩個人身上相同的洗髮水和洗衣液的味道立刻纏繞在一起，被宣璣一句話點出來，越發顯得難捨難分。

「見鬼了！」

「你怎麼能一眼看出別人血統的？」宣璣奇怪地問，以前他是失憶，現在封印碎盡，記憶回籠，他還是沒能具備這項技能，雖然也仔細研究過千妖圖鑑，但混血混了三千年，祖上那點特徵早該模糊了，古卷上的記載完全沒法參考。

這時，總調度辦公室電話打了進來，肖征說：「有一起緊急事故，風神一已經出發了，你帶幾個善後科的人處理一下，跟m.hetubook.com.com失蹤的玉婆婆有關，航線在申請，你先過去，再回局裡見老局長。」

宣璣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汗毛一炸——等等，那就是說……

村民們當場嚇尿了幾位，屁滾尿流地跑到祠堂，這才發現，神像也不見了。

這老鬼失味多少年了，味道個頭！

不等盛靈淵弄清楚這些東西都是幹什麼用的，第二天，他又折騰出了一堆過時的數碼產品，說是要挨個保養修護，轉賣二手，並且有意無意地「抱怨」，說過去大價錢買的寶貝就是寶貝，能傳世，現在花大價錢買回來的玩意別說傳世，過年就過時，更新比喘氣還快……抱怨完，就順勢給盛靈淵顯擺了一遍他收藏在赤淵祭壇的「寶貝」。

「據說在最後一任清平司里待過，」宣璣回憶片刻，「我要是沒記錯，取消清平司大概是七百年前的事。那時候的『特能』的出生率已經很低了，正趕上赤淵平靜了很久，異常能量事件很少……或者就算髮生了，中央也不知道，當年資訊不發達嘛。後來帝都的清平司就變成個閑差，養了一幫尸位素餐的貴族子弟，真妖……真特能很少，那些特能平時就放個通心草在衙門值班，自己出門逍遙，幾年也不見個人影，一邊白拿工資，一邊在民間當『大師』，所以有一次政治鬥爭引發了吏治改革，把這個干吃餉不幹活的部門裁撤了……小楊，別記了，這不是考研考點，瞎寫扣分。」

「味道。」盛靈淵從他手裡接過盛醬汁的小碗。

「扯淡！」清平鎮比永安還靠北，這會氣溫早就降到冰點以下，河裡的冰上已經能站人了，王澤裹著個烏龜殼似的羽絨服，「老子都快凍死了，什麼蚊子還能跟轟炸機似的！」

「老局長是『力量系』。過去的門派種族體系都被你弄崩了，血緣越來越稀薄以後, 特能覺醒也就越來越隨便了，現在和*圖*書都是根據主導異能屬性劃分的。」

「倩如，」視頻電話里，谷月汐的聲音傳來，「你們先在網上看一看，帖子不要緊，別有照片或者視頻流出去就行……唉，話說回來，老大，我感覺這地方的信號格外好啊。」

盛靈淵把盤碟放下，就感覺身後一團火似的熱源逼近，剛一回頭，宣璣就伸手撐住餐桌邊，把他困在其中：「那陛下，我是什麼味的？」

鎮上來燒紙的村民一早就覺得氛圍不對，隨行的小孩一直在哭，說「人太多，害怕」。

正好宣璣一直被外勤「借調」，差不多也該回善後科上班了。

接著，更詭異的事發生了。近些年有點條件的都會給過世的家人立一塊墓碑，碑上一般都有黑白的遺照。燒完紙，那些遺照上的人像突然變了色——黑白的衣服花紅柳綠起來，還有一張遺照上的老頭胸前多了朵大花，正是家人燒的紙衣服上糊的！

第三天，家裡收到一份快遞——宣璣嫌客廳的白牆太單調，網購了個一面牆那麼大的世界地圖板，把自己去過的地方都用彩色圖釘打了記號，還釘了照片。

「咱們目的地叫『清平鎮』，當地常住人口大概一萬多，」善後科的專機上，平倩如說，「是玉婆婆老宅所在地，名字也是她改的——活得長嘛——當地人都以為她是一個家族，而且每一代人都長得一模一樣，把她當活神仙供著，她還有自己的祠堂，算是當地一個景點，據說挺靈驗的。」

每天為生計奔波，大家都很實際，秀得太隱晦，沒人領會精神。

「能量檢測儀沒反應，」旁邊張昭困惑地說，「老大，不會就是蚊子吧。」

盛靈淵還沒完全明白「照片」是怎麼拍的，但他明白了宣璣的意思。

他看了盛靈淵一眼，不知道那句「複習挺累的」，到底是楊潮自己的感覺，還是也是被影響的。

宣璣先是跟鍋里的粥一起沸騰了和_圖_書半天，把「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默念了十遍，隨後回過味來：「我信你的邪！」

祠堂維護得很好，看得出來應該是定時修繕的，比不少國家保護的古迹都光鮮……太光鮮了，隱約冒著一層妖異的詭氣。案前還有沒來得及打掃的香燭，看來香火頗為旺盛，上面供奉的神像卻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石托。

王澤話音剛落，一個聲音就幾乎擦著他耳根過去，像突然鑽進人耳廓里的蚊子，聽不清內容，只有「嗡」一聲，他渾身雞皮疙瘩爆炸，一蹦三尺高：「哪呢？哪呢！」

宣璣連忙把醬碗抬起來：「你進廚房幹什麼？這裏亂七八糟的。」

「你聽見了？你也能聽見是不是！」王澤激動地直嚷，沖旁邊的小弟喊，「我說什麼來著！」

同事們都知道他家有劍靈，圈外的普通朋友則要麼問他是不是發財了，要麼問他是不是去廚師學校進修了，還有人酸溜溜地表示公務員雖然賺不到一壺醋錢，但勝在穩定清閑，還有時間自己做早飯，真是沒出息得讓人羡慕。

羅翠翠探頭問：「老大，這是傳說中的信仰之力能讓人長壽嗎？」

「這個玉婆婆什麼來歷？」

「力大無窮，」盛靈淵心不在焉地接了一句，「祖上應該是走獸吧。」

死老頭新郎官似的從石碑里張望，黑白的臉上似乎還掛起了喜慶的微笑。

「我也想疏啊！」王澤欲哭無淚，「可這幫『群眾』請不動啊！我說宣主任，你們能快點飛嗎，我們水系陽氣不足，真的很怕這種場面啊，急需能辟邪鎮宅的。」

當年建祠堂的人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把它立在一片墳地旁邊。這裏比較偏遠，火葬最近幾年才嚴格起來，前十幾年還都是棺槨一包，下葬祖墳。

這還有沒有點隱私了！

第一天，宣璣藉著擦地板，把本來就不髒亂的家大掃除了一遍，清理出兩大箱舊物，書、光碟、磁帶、遊戲機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