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許邵文一聽這年紀，心裏直咂舌，旅館都不想接待，他們邪教組織也不想接待啊！一口氣喘得姿勢不對，沒準就過去了，這些老東西活這麼大要幹嘛，修鍊成精么？

那些高來高去的輕功高手們，誰還沒撞過幾次腦袋？只是大家為了保持仙氣的形象，統一不讓外人知道罷了。

周老先生嘆了口氣：「又一幫，他們到底要賺多少錢？」

老吳沉默了片刻：「我也覺得下午活動回來那會睡得最沉，天黑了反而又睡不著了。」

「九十了，」許邵文的手心溫暖有力，像托舉一件不怎麼沉的物件似的，輕飄飄地把老楊托上了車，他出於職業習慣，隨口說，「我太公要是還在世，也應該跟您一樣，我以前就愛聽他老人家說話，快一個世紀呢，發生的事他都知道，聽多久都不膩，您家裡人真是太不知道珍惜了。」

甘卿給他發了個珠串照片，標註寫道：「新年幸運珠，送貨上門中，小喻爺，記得結賬。」

周老先生手足無措地在門口站了一會，他厚道慣了，撒謊把同伴騙過去，自己一個人偷偷跑的事干不出來。一輩子不太會說瞎話，實在也不知道怎麼編，於是一咬牙，走到老吳床邊，低聲把自己發現的事都說了。

閆皓來不及跟他說話，幾個起落追上嫌疑人，對方故技重施，手一張，風裡傳來尖銳的嘯聲，又是一把飛刀！

「回去得查一查這人有沒有犯罪記錄，」于嚴輕輕地吁了口氣，「這些魔教的人，手段真多啊。」

被追捕的嫌疑人臉上陰狠神色一閃而過，突然，他在空中一轉身，猛地把什麼東西甩向窮追不捨的于嚴。

喻蘭川莫名其妙——什麼意思，強買強賣？

冬天的白晝總是格外短，夜色很快落下，蓋住了一些人的別有用心。

「算了，」于嚴痛苦地站直了，心想，「反正也夠用了，魔教的跟他們半斤八兩。」

「收到。」喻蘭川藉著端起咖啡杯的遮擋，飛快地回信息，「定位器裝好了，丐幫也有人盯著。」

只見一巴掌把他按趴下的是閆皓，閆皓手裡拎著一根黑不溜秋的鐵棍，鐵棍上黏著好幾把閃著寒光的小飛刀，都是方才嫌疑人往他身上招呼的！

最後一個下車的老楊用拐杖輕輕地點了地面，在許邵文的目光下hetubook.com.com，他緩緩地把彎成問號的後背直了起來。

忽然，喻蘭川手機又一震，他本以為是韓東升，低頭一看，卻是甘卿。

「卧槽！」于嚴在對講機里罵了一句，「這也能讓他跑了，你們幹什麼吃的！」

司機輕輕地沖他一點頭，多出六萬，他倆可以截下來對半分，正好當加班費了。

「慢著。」

老年人一般都是趕早不趕晚的，約定時間沒到，人已經七七八八了。

面具下，是一張壯年男子的臉，皮膚被面具撕扯得有些發紅，五官帶著兇相。

「大爺，您先放下武器，有話好好說……別打了！明明是你們迫害警察！」

韓東升：「……」

「別管錢了，」周老先生急迫地說，「先離開這，不行出去報警追回來。」

老人拄著拐杖，縮成很小的一團，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閆皓把手裡那根詭異的鐵棍揮成了雨刷器，轉得密不透風，幾乎成了一道殘影，那些小飛刀再次被他手裡詭異的棍子吸住，閆皓上前兩步追上嫌疑人，旋身掃腿，嫌疑人變了臉色，為了躲開，猛地往上一躥，沒注意頭頂正好有一根粗壯的樹枝。

許邵文輕輕地皺了皺眉。

「沒有，」周老先生的注意力還在小巴上，隨口說，「我知道後院門朝南，走出去十幾里，有個長途公交站點，來時半路上看見的，咱倆走得慢，慢慢挪，挪到那也該天亮了，搭車走。」

許邵文耳根一動，回頭跟司機對視了一眼。

從窗口跳出去的嫌疑人鬍子拉碴的，一臉褶子，約莫有六十來歲的樣子，身手卻異乎尋常地敏捷。

「你以為我想伺候那麼多老頭老太太？還不是因為今年的指標沒完成！這說話就到年了，不然怎麼辦？」許邵文臉色一冷，「他們那些在小地方乾的，動輒一個村一個村地發展信徒，哪知道咱們大城市的競爭壓力？光一個片區就倆賣保健品的、一個練氣功的、連針灸減肥這種也開始喊口號圈人，房租還他媽死貴！聽說春字部那幫廢物，剛到燕寧沒多久就被人一鍋端了……唉，我都想轉舵了。這是今年最後一單，我算了算，這回湊滿一車，咱們就完成任務了——有人來了！」

周老先生一哆嗦：「我……我上廁所。」

趕到的和圖書民警們：「……」

「兜里有東西……等等，這是……我的媽！」幾個民警七手八腳地從嫌疑人身上搜出了一打手術刀的小刀片，都安裝在一個類似兒童玩具的發射器里，按下開關，鋒利的刀片就會發射出去，短距離內很有殺傷力，「老於，你狗命夠硬的。」

韓東升有點不放心：「小喻爺，萬一他們那邊有高手坐鎮怎麼辦，楊幫主那麼大歲數了，我現在跟人動手心裏還真沒底。你真的不能發盟主令嗎？」

「什……」周老先生突然猛地被旁邊的人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在地上。

于嚴不由得肅然起敬。

老吳：「錢都交了……」

感謝當代科技，他輕功再好，只要沒地方鑽，絕對跑不過汽車。

他湊近了昏迷不醒的嫌疑人，發現這人太陽穴上有一個小小的凸起——像是在水裡泡得時間長了，手指肚上皺起的皮。

不過片刻，一幫工作人員從樓里跑出來，許邵文臉色微冷，沖旁邊的司機做了個往下切的手勢，轉身面向一幫剛來的老人，又忙擺出和顏悅色的表情：「這個大爺精神不太好，沒事啊，我們會單獨隔離他的，等他穩定些再把他送回家……太晚了，來，各位小心腳下，咱們去休息。」

許邵文故作遲疑，好半天，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這可實在是不合規定……唉，看您實在可憐，行吧，這責任我擔了！」

「您慢點，車上有水……相信咱們十天的旅程是非常愉快的，不單能欣賞優美風景，還能獲得靈魂的滋養……哎，大爺，您是……」

民警們一擁而上，把嫌疑人銬住了。

他手也沒閑著，在會議桌底下發微信：「我不，涉嫌尋釁滋事，要發你們發。」

這裏的環境不像追捕氣功大師那次——這邊沒什麼小衚衕，居民小區出去就是平整寬闊的馬路。

許邵文扶住最後一個上車的老人，有些疑惑地看著這張生面孔：「您以前來參加過我們活動嗎？」

于警官雙臂間抬起的腦袋掉了下去，心說：「你們名門正派算是歇菜了。」

那是一層很薄的膜，塑料或是硅膠一類的東西，上面做了逼真的老年斑和皺紋，但並不像電視劇里的「人皮面具」那樣可以整張揭開，跟個春餅皮似的——它是一小塊一小塊m.hetubook.com.com拼接的，每一塊的形狀都經過很精細的剪裁，拼接的位置都是人臉上容易出現皺紋和肌肉斷層的地方，留下一道自然的溝壑，摸都摸不出異樣！

頂著這樣一張臉，上街問路恐怕都沒人敢詳細告訴他，可是假面一戴，他立刻就搖身一變，成了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格外容易取得「同齡人」信任。

一個同事跑過來：「于哥！你沒事吧？哎，這嫌疑人怎麼處理，他自己把自己磕成腦震蕩了，押回去還是送醫院？」

老吳在黑暗中看了他一會：「上廁所還背包啊？」

閆皓蚊子似的「嗡」了一句：「楊幫主讓我來的。他們說這些人可能和魔教有關係，怕你們有危險。」

「追！」于嚴拎起警棍，「繞到前面截住他！」

正在公司開會過合同的喻蘭川闡述完最後一條風險點，看見手機上韓東升發來的微信：「我跟上他們了。」

周老先生：「就是很不對勁！咱倆一起走吧。」

閆皓扭扭捏捏地回答：「吸鐵石。」

「先……」于嚴目光往下一瞥，忽然愣了愣，「等等。」

老吳猶豫了好一會，終於被他說動了，東西也沒拿，跟著周老先生從小樓里溜了出去。大概是覺得這些老年人都傻得很，不用太嚴加看管，門衛一個睡了，一個出去抽煙了，兩個老頭沒費什麼勁，就來到了這個農家樂院的後門。

大樹瑟瑟發抖。

就在這時，前方有車燈一閃，隨即是一聲汽車喇叭。老周心臟病差點沒被嚇出來，一把拉住老吳蹲在牆角。

于嚴踉蹌了幾步，膝蓋一軟跪在地上，驚魂甫定地回頭望去。

裝了一車「老紅帽」的小巴頂著「夕陽紅旅行團」的標誌，悄悄地混進車流，離開燕寧市，一輛有點破的小轎車無聲無息地綴在了後面。

開車的司機壓了壓帽檐，在許邵文身後說：「我早說了，細水長流，別太貪心，挑人的時候精心點，人少一點，等培訓出來，讓這些人替我們跑腿撒網，不要把那麼多人往基地領，基地是培養中堅的地方——你們非得圖賺塊錢，一次弄走那麼多人！這回好了，驚動警察了吧？」

老楊愣了愣，一瞬間，他臉上那略帶祈求的神色消失了，眼皮垂下來，眼神竟有些無奈。

十點，極樂世界準時熄燈，連一度和_圖_書多餘的的電也不想耗費，周老先生躺了半個小時，周遭安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他從床底下把自己的包拉出來，悄悄地爬了起來，躡手躡腳地往外走去。

「老周？」隔壁床有點動靜就失眠的老吳突然出聲，「你幹什麼去？」

老楊顫顫巍巍地扶著他的手上了車。

周老先生說：「我今天非跑不可，要不然明天他們要單獨給我『加課』，就我一個人，那個水不喝也得喝，混不過去了……」

這時，旁邊的老吳忽然說：「這附近沒有車站，咱們怎麼走？有人來接你嗎？」

于嚴只看見了他的動作，沒看清對方扔出了什麼東西，但那一瞬間，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襲來，他後頸的汗毛都立了起來，腦子裡只剩一個念頭：完蛋，要涼。

幾輛警車應聲繞過來，警笛聲尖銳地響了一聲。前有堵截，後有追兵。

喻蘭川看微信之餘，還在一心二用地跟公司同事辯論：「解決問題是相關業務部門的事，風險控制部門只給出風險提示，隱瞞股權代持就是有法律風險，我說錯什麼了？」

同一時間，燕寧市另一處居民區里，一輛小巴停在了樹蔭里，車裡下來個年輕男子，正是接走周老先生的許邵文。

「小許，多帶一個人吧，老楊不是沒錢，就是沒法子，九十多了，年紀太大，旅館一看身份證，都先問家人在哪，一聽說沒家人，不是不敢接待，就是要報警。」

傳統輕功之所以不科學，就不科學在這——修習之前沒有系統交規訓練，也沒有教會弟子「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安全基礎，跑那麼快，沒事還要登高上梯，能不出「車禍」么？

于嚴：「……」

樓上那幾位「辦事不利」的民警委屈得要命，聽到這個指責，只想沖樓下吼一句「你行你上」。他們不敢還手，戰鬥精神十足的老年軍團可一點也不客氣，一個大爺舉著根大掃帚，劈頭蓋臉地一通砸。

「你們警察一天到晚有沒有正事？有本事抓本拉登去啊，就知道迫害老百姓！」

緊接著，就聽他一起逃跑的「戰友」迅速站起來，跑到了幾米之外，大喊：「這有個人要跑，還說要出賣導師！」

「我謝謝你們了，」于嚴腳還有點軟，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苦笑著拍拍閆皓的肩，「你怎麼來了？」

這一次，和*圖*書他們明顯小心多了，中巴換成了低調的小巴，沒敢停在人多的地方，車身上還掩人耳目地畫了個山寨的旅行團標誌。

就在這時，他後背忽然貼上一隻手，猛地把他往下一壓，正在向前沖的于嚴重心不穩，差點趴下，同時，有什麼東西擦著他的後腦勺過去了，「叮」的一聲！

于嚴湊過去觀察片刻，戴上手套，小心地把那塊皮揪了起來，竟然從嫌疑人臉上撕下了一層皮！

先前上車的一個老頭連忙從車上探出頭來：「老楊是我帶來的，以前一塊下過棋的，在家裡實在住不下去，就快睡大街了，我看他可憐，就帶他一起來了。」

正想著怎麼找個理由推拒，老楊期期艾艾地拿出一個紙包塞進他懷裡，眼巴巴地說：「早晨去銀行排隊剛取出來的，老馮說我加塞，怕你們不要我，我就多取了一點，一共十萬塊錢，小夥子，帶我一個吧。」

高手在民間，真人不露相啊！

嫌疑人這麼一躥，直眉楞眼地撞了上去，當場把自己撞成了腦震蕩，哼也沒哼一聲，落地暈過去了。

「哦，」老吳緩緩地點點頭，「沒人接你啊。」

許邵文笑容可掬地挨個接待，這次，他還額外給每個老人發了小旗和小紅帽，看著真像正規旅行團了。

「專門防暗器的，」閆皓尷尬地說，「我有點近視加散光……玩電腦玩的，別人發暗器看不太清。」

只見那是一輛有旅遊公司標誌的小巴，打盹的門衛聽見聲音，打著哈欠來到後院給他們開門，那個把他們騙來的「許博士」率先下車，緊接著，幾個人影才晃晃悠悠地從車上往下走，看樣子都是行動遲緩的老年人。

「呼……」差點涼了的于嚴這會還在後怕，有點喘不上氣來，雙手撐在膝蓋上，他弓起腰，側頭打量著閆皓手裡的鐵棍，「你這是什麼功夫，內功嗎？還能把小刀吸住？」

遠光車燈猛地打了過來，周老先生目瞪口呆地坐在地上，老吳一嗓子驚醒了沉睡的小院，周圍瞬間就燈火通明起來。

他沒有自由落體，而是抓住了窗欞一盪，猴似的，把自己甩到了小區里的一棵大樹的樹冠上，蜷縮起四肢，雙手護住頭臉，被枯枝緩衝了落勢。沒落到底，他人已經猛地在半空中打開，雙手抓住樹榦一悠，直接從不會飛的民警們頭頂一躍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