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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污染、無公害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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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重 失焦 第九十章

第四重 失焦

第九十章

「抓住楊平了,」苗隊告訴她,「這個人涉嫌使用違禁藥物,可能還跟多起謀殺案有關,我們正在調查……就是恐怕不容易,時間太長了,證據都湮滅了。」
「感情挺好。」
恍如一個在桃花源,一個在武陵源。
甘卿不還嘴,笑眯眯地看著她。只見張美珍對著鏡子嚴苛地打量了自己一番,確定無懈可擊了,這才拎起包,準備出門。
甘卿「早」字還沒說利索,喻蘭川就突然上前一步,湊近她的頭髮,吸了一口開架洗髮水的味道。
她的人生走過了一小半,大夢初回,正需要醒盹,於是給自己和員工放了個長假。
苗隊的電話打斷了楊逸凡的一個會,她抬手中斷討論,到隔壁茶水間聽電話。
「還用你廢話?一點用也沒有。」張美珍不吃這套,翻了個白眼,「你以後男朋友真省事,逢年過節不用在化妝品專櫃前現眼,給你開瓶啤酒就打發了。」
喻蘭川扶了一下眼鏡:「畢竟你晚景凄涼是大概率事件。」
因為罕見,所以偶爾碰到,近乎于驚心動魄。
喻蘭川嗤笑一聲:「前些年,全世界的時尚寫手都統一認為運動鞋和『時尚』倆字不搭,誰要是膽敢在西褲底下穿一雙白球鞋,基本就跟白襯衫下露出紅秋衣一樣罪孽深重,這兩年運動風又成了時尚代言人,正裝底下不搭一雙不正經的鞋,反而像個賣保險的。搭和不搭,到底是誰說了算?」
楊逸凡接完這通電話,轉身回到會議室:「就按方才定稿的哪一版,發吧。」
喻蘭川聽完,就斷言說:「像你這樣的混混,將來會晚景凄涼的。」
喻蘭川把電話掛了。
「不知道,」甘卿https://m.hetubook.com.com想了想,一攤手,回答,「我買鞋都是去超市或者賣場,看誰家打折多去誰家買,以禁臟為挑選標準。」
跟丐幫掛點邊的都被暴風雨掃了一通,一時間,燕寧街頭巷尾乞討賣藝的幾乎絕了跡。
「請問……楊清是剛轉到普通病房吧?探病怎麼走?」
甘卿:「……不用謝。」
他透過鏡片,目光細細密密的,流露出了一點濕潤的情愫,像是清晨的露水,日出前才出現那麼一小會,等日頭和風塵起了,就悄無聲息地隱去形跡。
張美珍與她擦肩而過,緩緩地抬起眼,透過病房的白牆與白門,她看見一雙蒼老渾濁的眼睛,從半個世紀以前望過來。
「小喻爺,你好好說句人話,是不是能傷及性命啊?」甘卿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不搭,呃……你懂,你跟我,各種意義上的。」
甘卿沉默下來,靜靜地凝視著他。
甘卿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可能是有點色弱,實在沒看出有什麼區別來,她只好乾巴巴地拍房東的馬屁:「我美珍姐淡妝濃抹總相宜,用什麼都好看。」
就在她跨出大門的瞬間,張美珍忽然頓住了,然後她一言不發地又回到屋裡,卸妝洗臉,把被髮膠強行固定的白髮梳平了,搖身一變,從「美珍姐」變成了「張奶奶」,她就這麼樸實無華地出了門。
怪不得某人從醫院醒過來就簡單問了兩句,一點也不擔心警察找她麻煩!
田長老他們那一撥出現在照片上的人也被警察帶走了,緊接著,行腳幫手裡的黑店、黑車隊被大批查處,福通達集團被經偵立案調查,王九勝和_圖_書連夜跑到了國外躲風頭。
病房門口的楊逸凡抬起頭,遠遠地沖張美珍頷首示意:「我先出去買點飯。」
那些浮塵,都落定了嗎?
「我父母就是因為性格不合分手的。」喻蘭川站直了,略微往後一仰,靠在牆上,他雙手抱在胸前,靜靜地說,「我爸不喜歡束縛,特立獨行,想起一出是一出,窮得叮噹響,自己也不在乎,到處漂,飢一頓飽一頓的,他還覺得挺美。離婚後這麼多年了,我媽還一直偷偷給他交著養老保險,過了六十就能領,怕他將來去要飯。」
「你看我雖然沒錢,但是花錢如流水,每個月最精細的規劃就是提前把房租錢留出來,其他一分不剩。沒事就愛躺著,業餘愛好只有擼串,脖子上面的這個器官大部分時間都在休眠,說明書超過三行就太長懶得看。我都不知道我能在燕寧待幾年。」甘卿頓了頓,「……也許待不了幾年吧。」
喻蘭川:「他身上的外傷呢?」
喻蘭川問:「楊平呢?」
「還在醫院,」律師說,「不過他的問題跟你們沒什麼關係,你推斷的八九不離十,這個人應該是長期服用某種未知藥劑,現在警察的神經都很緊張,因為如果證實這屬於新型毒品,事情就嚴重了,具體情況我這邊也拿不到內部消息,我覺得這邊動手打架的小事,警察都懶得管了。」
朋友圈裡都在抱怨燕寧沒有了春秋,只剩夏冬,「夢夢老師」拆了夾板,準備迎來新的銷售旺季。
喻蘭川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點沒藏好的壞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抬腿往外走去。
「我想試試,」喻蘭川說,「看我有沒有能力負擔得起這樣和_圖_書的生活……還有你。」
喻蘭川:「……」
他推開家門準備上班,正碰見甘卿買早飯回來。
「可我心裏這麼清楚,」喻蘭川打斷她,「還是要重蹈覆轍。」
甘卿的左手手指互相搓了一下,心裏默念流氓從業準則——不能毆打長得漂亮的異性。
事不過三。
甘卿感覺自己快壓抑不住麒麟臂了,腦殼疼,她吸了吸鼻子,有氣無力地說:「……滾吧,求你了。」
「哎,說起這個外傷,真是絕啊。」律師說,「差五毫米不到輕傷標準,敢信嗎?我說,動手的是哪位朋友啊,改天能不能見一面認識認識,這人真是又神又雞賊啊!」
惡旅難途里的……溫柔鄉嗎?
「行,」喻蘭川說,然後他真就從兜里摸出了眼鏡戴上,「現在我可以接著說了嗎?」
「一直也沒不好過。可惜……」喻蘭川說,「套用土味網路流行語,就是『愛上一匹野馬,家裡沒有草原』。有了他倆當前車之鑒,我一直就覺得,被荷爾蒙影響的個人喜好是很愚蠢的,生活必須有條理。按照我的情況,我最好跟一個不太有錢、工作清閑穩定的居家型女性在一起。居家,這樣她能通過照顧家庭改善我的生活質量;工作穩定,她自己賺錢自己零花,短時間之內不會給我造成額外的經濟負擔;不太有錢,自己邁不過首付的門檻,跟我在一起,她可以分享固定資產所有權——這樣大家都能得到好處的關係才有意義。除此之外,為了方便長期相處,我還希望她跟我有同等的精神層次和自我要求。後來我發現這樣的女孩一般都不居家,所以對我來說,保持單身是最經濟的,沒有風和*圖*書險,也能維持生活質量。」
在江湖舊夢裡偶遇。
這個鑼鼓喧天的隆冬走到了盡頭,但彷彿剛開春,天氣就迫不及待地熱了起來。
曾經在歷史上呼風喚雨、橫跨黑白兩道的兩大門派,就像兩艘龐大但老舊的破船,在風雨飄搖中相撞,然後一同緩緩下沉。
因為燕寧是個熱熱鬧鬧的大城市,大城市裡,都是懷揣夢想逆流向上的人,她混在這中間不怎麼合群。
甘卿:「你這麼說,我感覺自己就像楊總那些雖然不知道厲害在哪,但血貴血貴的『兜子』。」
至此,已經是第三次。
甘卿聽完張美珍漫長的故事,回頭撞進他目光里的時候,驚動過一次。之前她跟楊平在刀尖上對賭,他不假思索地替她擋下楊平一拳時,又驚動過一次。
他把甘卿收到的信和照片給了于嚴,讓他想辦法匿名遞了上去,沒過幾天,他請來的律師朋友打回了電話。
夢醒,總歸要橋歸橋、路歸路的。
張美珍對著鏡子抹口紅,摸完擦擦完抹,換了三四支,回頭問甘卿:「哪個好一點?唇釉是不是比口紅遮唇紋,顯得年輕活潑一點?」
「哦,楊爺爺,」值班站的小護士站起來,「他們家屬跟我打過招呼了,奶奶,您是探視親友是吧,我帶您過去。」
兩分鐘以後,楊逸凡的公眾號、公司的公號轉發了同一篇聲明,她對自己言行不當造成的不良影響道了歉,並宣布除了正在進行的合作項目外,暫停了公司其他業務,準備轉型。
甘卿自言自語似的嘆息道:「那你是什麼?」
像是眷戀,也像是再問她——
等恩怨結清,等她徹底忘了泥塘後巷,就該走了。
當代男青年蹬鼻子上和*圖*書臉、恃寵而驕的速度這麼快!
喻蘭川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回答:「養老保險吧?」
甘卿的肩膀驟然崩塌,撐在膝蓋上的左手捂住了半邊臉:「小喻爺,行行好。」
喻蘭川看著她的眼睛,覺得她眼睛里有種很特別的寧靜,像一面波瀾不驚的鏡子,原汁原味地倒映著周圍的一切。
「你方才說那麼多,是什麼意思?」喻蘭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把眉挑過眼鏡框,「我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沒有配備自卑功能。」
甘卿笑了笑:「我還沒來得及舉例子呢,你就替我舉了——你看,這就是不搭。」
「好便宜的歐氣。」喻蘭川品評了一句,順手從她手裡勾走了一袋豆漿。
喻蘭川:「……」
「那就更要見了!運氣這麼好,不得跟人形錦鯉一樣嗎?哪個社會人不需要吸一口歐氣啊……」
「湊巧而已,想什麼呢?」喻蘭川毫無誠意地搪塞朋友,「你一個訟棍,怎麼還有時間看武俠小說?等爆肝嗎?」
甘卿:「……」
浮梁的月蒙了雲,寒江的雪隨水東流去,堂前的燕子躲進了泥巢里,穿林的風煙消火散。
「不,」喻蘭川低聲說,「你是一場冒險。」
「還算順利,幸虧這小女孩說話不方便,沒什麼亂說話的機會,知道我是來幫她的,也比較配合。」律師說,「我現在盡量把這件事定性成衝突互毆,而不是謀殺未遂。畢竟楊平手裡那根伸縮棍殺傷力也挺強,到時候看看管制刀具的問題能不能大事化小,她年紀小也是個優勢。」
甘卿作為一條頭腦空空的鹹魚,聽完別人條分縷析的人生規劃,感佩得無言以對,只好讚頌道:「您可真是個善於總結經驗教訓的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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