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司機拉下車窗，緊張地笑了笑：「我們行腳幫，自古乾的都是趕車擺渡之類的小買賣，實在……」

男人的目光一邊警惕地四下逡巡，一邊低聲說：「可她住在張……舵主家裡……我知道張已經跟咱們一刀兩斷了，那畢竟是……」

中年人的臉從中間凹了進去，像被人一拳杵的，方腮尖下巴，有點咬牙切齒的勁兒，惡狠狠的。

「清潔工」就按亮了手機屏幕，給這倆人看手機里的照片——全是偷|拍，全是甘卿。

許林問：「屋裡還有別人嗎？我聽說她是租的房子，房主還跟你們行腳幫有關係？」

喻蘭川一把攥住衣襟，伸長了球杆杵了她一下：「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進來的？半夜三更耍什麼流氓……你們家什麼情況？」

1003窗外，許林的徒弟蜘蛛似的攀在十樓窗外，伸出一根小棍，小心翼翼地避開窗戶邊框，悄無聲息地把不太厚的窗帘挑開了一角，往裡張望。

男人默默地退到路邊，沒還口，任憑女孩銀鈴似的罵著大街掠過，他陰沉著臉，看了一眼門窗緊閉的「星之夢」和「天意小龍蝦」，從兜里摸出手機。

對方打斷了他的話。

兩個十三中的小太妹騎著自行車，穿過狹窄的泥塘後巷，邊走邊聊，前面的女孩正偏頭跟同伴說話，突然有個畏畏縮縮的中年男人衝到路上，她車把一晃，差點發生剮蹭，破口大罵。

「天意小龍蝦也裝修，這老孟什麼毛病，馬上到旺季了他裝修，我看ｈeｔｕbｏok.ｃoｍ.coｍ他今年是不想幹了。哎……我操你大爺！這路你們家的？走路長點眼成嗎？」

方才送人來的黑車司機神出鬼沒地在一條小路口一探頭，「清潔工」把外衣一扒，隨手塞進垃圾桶，鑽進了車裡。

「樓上那位萬木春只有一條胳膊，」司機拉下車窗，點了根煙，「一條胳膊對四條胳膊，你說呢？」

「許林。」黑衣中年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邊的年輕人，「我徒弟，去年我不在，我們『春字部』的幾個小輩人都折在這院里，還以為藏了條什麼龍，原來是那個萬木春的叛徒，今天特意過來討個說法，謝謝行腳幫的兄弟們送信。」

就在這時，他準備拉門的手突然被人從背後扣住了！

「什麼？夢夢辭職了！我看她昨天朋友圈還在更新呢，翻譯那個什麼星盤解析。那她以後是不是都不更了？不是……怎麼我追個工具書也坑得這麼突然！」

然而就在他將將要把球杆從出去的一瞬，耳邊傳來「喵」的一聲。

小卧室里，床正對著窗戶，床上的人睡熟了，一動不動，半長不短的頭髮搭在枕頭上，全然沒察覺到自家大門已經快被人撬開了。窗外的黑衣人用工具把自己固定好，從背包里掏出一把弩——和當年甘卿追蹤向小滿，在黑民宿里遭遇的那伙人手上的弩一模一樣——箭尖對準了床上的人。

喻蘭川：「……」

「功夫這玩意，學到手裡的就是真的，什麼正hetubook.com.com根歪根的。」司機噴了口煙，「不把『庖丁解牛』完整地榨出來，許家人當年能那麼痛快就把衛歡給賣了嗎？你看著吧，有一場好打。」

這師徒倆配合默契，可以說是「一顆紅心，兩手準備」，明暗雙線并行。

假清潔工問：「這倆行不行啊？」

球杆甩自己腿上了。

「知道你們行腳幫的人都膽小，放心，我們『春字部』辦事，牽扯不到你們。」黑衣中年人輕慢地啐了一口，腳尖捻了捻自己噴出去的痰，沖同伴一點頭，這倆人在四周遊盪了一會，然後一前一後地貼著牆根，順著一百一小院角落的自行車棚翻了進去。

門口的許林最後輕輕一別，大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了，一股家居香薰的味道撲面而來，濃郁過了頭，有點熏人。許林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左手拎著弩，右手拎著匕首，確定其他房間都沒人後，他往開了一條門縫的次卧走去。

「畢竟人家才是正根……」

「星之夢真沒開門，我昨天好像看見他們家官博說夢夢老師辭職了，老闆正在找新的顧問，還以為愚人節開玩笑呢。」

門縫大約兩寸寬，許林大概不缺維生素A，夜視力非常好，射出兩道探照燈似的目光，他把目標和窗外守候的同黨都收進了眼裡，隨後猛地推開房門，房門彈開的瞬間，他左手已經放了一支箭，噹噹正正地釘在了床上的目標，「噗」一聲，緊接著抓緊了匕首，準備給對方致命一擊。

「清潔和-圖-書工」態度比司機還諂媚，點頭哈腰地迎上來：「我在這等二位半天了。」

等他倆走了，「清潔工」才偷偷地溜出一百一十號院。

他又驚又怒地轉過頭，不知什麼時候潛入他家的甘卿輕飄飄地往後退了兩步，小聲說：「小喻爺手下留情，您一桿能把我打進洞里。」

自稱許林的這位聽完，走向樓梯口，同時一招手，他身後的年輕人從兜里摸出個口罩，扣上帽子，把臉一遮，順著一百一小樓一角的管子爬了上去，這二位兵分兩路，默契十足。

車剛停穩，兩個乘客模樣的黑衣男人下了車，一個中年人，一個年輕一些。

許林一點頭：「她幾點熄的燈？」

「十點半，每天都是十點半。這個點鐘應該睡死了。」

司機問：「那倆傻逼許家人進去了？」

男人一低頭：「他們？你確定嗎……好吧。」

許林猛地上前一步，撕下了那黑影身上的床單——只見那是個毛絨玩具，頭頂黏著個人的假髮套，地下綁著兩個抱枕。

他對司機擺擺手：「謝了，一會你要是害怕，不用等我們，繞開監控直接走就行。」

毛絨玩具笑容可掬地跟他大眼瞪小眼，手裡還捧著個木牌，上面非常文藝地質問道：「你的一生，將以什麼立足呢？」

「她今天出去了一趟，中午一點左右回來的。我一直在這盯著，沒下來過。1003那屋晚上七點亮了燈，有個送外賣的上去給她送過吃的。」

新型的門鎖不像以前那麼容易撬，許林貓著和-圖-書腰，儘可能把動作放得很輕，一門之隔，喻蘭川從門後面抽了一根高爾夫球杆，另一隻手已經按在了門把手上。

萬木春防了一手，沒防住背後冷箭，沒來得及到許林跟前，就被冷箭射了下來，摔在了床角。

甘卿：「十多年之後可以刮目相看了。」

隔壁的許林笑容沒展開，就突然僵住了。他汗毛先是一豎，隨後意識到了問題——落地聲音不對！

這時，許林的耳朵捕捉到「咻」一聲輕響，有什麼東西朝他射了過來，他下意識地彎腰躲開，床上的被子猛地從下面掀開，一道黑影朝他撲了過來。

隔壁的喻蘭川還沒睡，正在書房審合同，突然，他抬起頭，目光射向門口。

「清潔工」回答：「是，不瞞你們說，這房主就是我們行腳幫以前的北舵主張美珍，後來因為一點私事，跟咱們一刀兩斷了，這個人我們已經幫你們引出去了，我看著她走的，在門口叫的車。」

一個大活人摔在地上不是這個輕飄飄的動靜！

說完，她目光往下一溜，落在喻蘭川胸口上——睡衣本來領口就大，喻蘭川在自己家裡，本來就只是隨便扣了兩顆扣子，方才還崩開一顆扣，有胸有腰、有稜有角，室內的微光還給他打了一層恰如其分的陰影。

「她可能要跑……不清楚，那個孟天意也不知道去哪了，店裡只留了個外地小學徒，狗屁也不知道……怎麼辦？」

當夜，凌晨一點，一輛低調的黑出租停在一百一十號院南側的衚衕口，開車的司機和圖書正是去星之夢踩過點的中年男人。

許林並不意外，如果「萬木春」那麼好殺，也犯不上讓他老人家親自出馬，他瞬間拉開架子，做好了用「庖丁解牛」跟對方一較高下的姿勢，與此同時，窗外埋伏的弩箭見縫插針地發射了。

「嗯。」假清潔工點點頭，「當年衛歡為了許家人的資源，把師門功夫出賣給許昭，這才有了『春字部』，現在這幫功夫練得稀鬆二五眼的玩意跑回來說人家萬木春的正根是叛徒，你說好不好玩？」

凌晨一點鐘的樓道里靜悄悄的，黑衣中年人許林緩緩地靠近1003，像一尊塑像一樣，悄無聲息地在那站了一會，片刻后，手機一震，他知道自己的徒弟已經在窗外就位了，從兜里摸出了工具，開始撬鎖。

「打起來更好玩。這幫姓許的在山旮旯里搞邪教搞得膨脹了，拿燕寧當他們家自己後院。」司機輕輕踩著油門，把車開了出去，「那個萬木春今天沒去泥塘，應該是感覺到什麼了，咱們現在人手不夠，趕上這波嚴打，兄弟們不是進去了就是東躲西藏不敢冒頭。王總應該也是想儘早解決這事。要是讓她跑了，藏頭露尾個十年八年的，上哪找去？也是顆定時炸彈。」

一個物業清潔工打扮的人在那等著他們。

那邊說了句什麼。

許林笑了。

喻蘭川突然被人從身後靠近，汗毛都炸起來了，捏著球杆的手背上青筋一跳，他沉肘垂肩，寒江七訣里的「平潮」一式已在掌中，準備把身後的偷襲者懶腰砍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