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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歹毒。」康金凱說，「這是手段漂亮，不怕你笑話，有一段時間我一直很崇拜你——這回你會幫我么？」

康金凱說：「他是利用政府招標，買通了一部分關係，拿到了南城的一塊建築用地，在其他地方也做了同樣地事。」

「很久了。」康金凱說，「我說過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一舉一動我都在看著。」

楊玄明白了，自己是來當垃圾桶的，於是一聲不吭地繼續吃，忽然覺得這個「康平之」有點可憐，心裏想，他圖什麼呢？

楊玄心想這貨是從哪找了靠山來，這麼正大光明地回國臭顯擺？

她現在完全想明白了：「王洪生出得來也好，出不來也罷，和我都沒有一點關係，我就是一個小人物，天塌下來還有個高的擋著呢——手機還我，送我回去，立刻馬上現在，不然我告你非法拘禁，康少爺剛回來，還等著咬人，應該不想鬧出什麼事來吧？」

可是到了楊玄這就不行。

她在這邊不慌不忙地吃吃喝喝，李伯庸那邊都快急瘋了，打了好幾遍手機沒人接，後來那頭不知因為什麼還關機了，打家裡的電話也沒有人在。

「什麼？」楊玄睜大了眼睛，「你覺得我有病是不是？」

楊玄愣了愣：「他打算轉行做房地產商？」

康金凱笑了起來：「房地產商？別開玩笑了，和-圖-書你真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感覺都遲鈍了不少——你師兄那麼性急的人，就連做股票都逮著一堆垃圾股炒短線，怎麼可能去做房地產商這種項目時間長、資金回籠慢的活？」

楊玄愣了愣，突然發現他這句話說得……竟然有那麼點道理。

「所以他們想吧王洪生活動出來，也要看我答應不答應。」康金凱說，「加上個陸朝陽，我也不怕。這些年我忍得很艱苦，一方面感覺煎熬，一方面又因為自己羽翼未豐，所以要忍住，真是太不痛快了。」

「你知道徐暨最近在玩什麼么？」康金凱突然笑了起來。

這都什麼破事啊？

「行了，我就不應該來，聽你說廢話都聽飽了。」楊玄放下筷子——她這完全是得便宜賣乖，明明是吃飽的。

這話刺耳——楊玄用筷子尖輕輕地敲了一下桌子：「我沒有那麼歹毒。」

過了不知多久，他才開口說：「這世界上總有一些人，當你想到，自己在和他們呼吸著同一個世界的空氣，吃著同一個世界的食物，就會夙夜不安，咬牙切齒。心裏像被小火烤著似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這叫無風險套利，從尋租到轉手，沒一條合法的。

趙軒在外面等著她，鑒於穆曉蘭非常想躲著他，於是自發在辦公室里加班——內容為空當接龍。www.hetubook.com.com

「我們這些人，」康金凱忽然感慨了一聲，「讀的書比任何人都多，上的專業比任何人分數都要高，哪怕是出國留學，競爭壓力也比任何人都大，也自以為比任何人都聰明，可是十年磨一劍，練出來的本事，卻不是救世濟民的本事，而是你死我活的本事。」

李伯庸簡直坐立難安起來，沒到下班時間就提前早退了，連司機也沒叫，自己開著車出去了——先去了楊玄上班的地方，發現人早就走光了，連燈都滅了，再一路順著她回家的路線找到她家裡，敲門，仍然沒人。

「他在玩房地產，」康金凱說，「上回他來戶州考察，就是為了這件事。」

「你別在意，我就是說說。」康金凱笑了笑，忽然有些落寞，「這麼大的一個國家，這麼多的人，我一回來，把我認識的人挨個地想了一遍，發現除了你這個萍水相逢連點頭之交都不算的之外，想找個能說話的都沒有。」

大概是這一段時間他忙得有些過了，心裏像是時時刻刻繃著一根緊巴巴的弦，於是不由自主地開始腦補，這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但是還不是時候動手。」康金凱低頭喝了一口茶，「我還要再等一等，像你當年辦王洪生的時候那樣，一步一步地等著他爬到梯子的頂端，自以為能俯ｈｔｔps://ｍ.hｅtubｏｏｋ•ｃoｍ.ｃom視眾生了，再一把把梯子撤了，讓他摔個萬劫不復。」

楊玄一個「喂」字還沒完全吐出來，他就一疊聲地問：「大晚上的你跑哪去了？怎麼不回電話不開機？你知不知道大姑娘一個的在外面亂晃不安全……」

在楊玄看來，眼前這個，就像那個父母被害，忍辱負重然後揮刀自宮的林平之，王洪生呢，就是那個思想品德不過關，一出場就參与害人，之後得罪人太多，被神不知鬼不覺咔嚓掉地悲劇炮灰。

「這有什麼新鮮的？」楊玄用筷子戳了戳鬧鬧，這隻貓吃飽了，就懶洋洋地趴在桌子角上，腆著肚皮曬太陽，完全把自己當成了一隻青蛙——黃金、房地產、石油、農作物，這些東西都是非常司空見慣的。

康金凱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面，眼睛里有種晦暗不明的東西。

注：尋租是經濟學名詞，通俗解釋就是給掌握資源的人行賄受賄，然後得好處的行為。

接到李伯庸電話她一愣：「沒有啊，怎……」

楊玄依然咬定青山不放鬆一樣地不開口。

還能找誰呢？李伯庸想不出，他突然發現自己對楊玄的生活知之甚少，就知道她不愛出門，有點懶，除了穆曉蘭，他完全想不出楊玄平時還有哪些朋友，喜歡去什麼地方消遣……好吧，起碼他知道楊玄不喜歡去什麼地方——和_圖_書比如他那引以為豪的生態嘉年華。

李伯庸把車剎在路邊，因為他看見地鐵口附近停下一輛車，拿著手機的楊玄就是從那輛車裡出來的。

李伯庸深吸一口氣，想了一會，打電話給穆曉蘭，劈頭蓋臉就問：「楊玄聯繫過你么？」

「怎麼了」三個字才說了一半，李伯庸已經把電話給掛了。

不會出門被車碰著了吧？遇見打劫的了？以前得罪過什麼人？綁票？好吧……這個還有點靠譜。

足足轉了一個小時，等李伯庸第十次打電話的時候，楊玄的手機終於通了，他長長地輸了口氣，感覺握著方向盤的手心都是汗了。

楊玄低頭吃自己的東西，一邊吃一邊喂貓，感覺這個人滿嘴屁話，實在太污染耳朵，要先吃夠本才行。

李伯庸感覺自己是真急了，有點被嚇著了。

楊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你盯了他多久了？」

而她本人，就是那個無意中幫了身殘志堅的少年一把的倒霉路人令狐沖，現在林平之要去宰她的偽君子「師父」岳不群，偏偏導演忘了插播「師徒反目成仇」的那一段，她跟徐暨……總還算是有那麼點面子在裡頭。

他突然發現這個事的奇特之處了，如果找不著的是趙軒，他肯定非常淡定，該吃吃該睡睡，該幹什麼幹什麼，反正等著過一兩天以後他總會自動出現。

將近七點，李伯庸只能開著車漫無和_圖_書邊際地順著地鐵線路來回開車兜圈子，轉一圈打一回楊玄的電話，看她開機了沒有。

他的眼神非常平靜，瞳孔里不知道是帶了隱形眼鏡還是周圍的光反射的結果，有種晦暗不祥的光一閃而過，像是一條不懷好意的毒蛇，在幽暗的地方蟄伏，等著一擊必殺。

康金凱一笑，不以為意：「也對。」

她現在忽然覺得有些尷尬，三年前王洪生因為經濟案入獄，這件事確實和她脫不開關係，如果按照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她和康金凱的屁股是坐在一條板凳上的，可是張志宏就算了，徐暨再怎麼說……也算她師兄。

楊玄皺皺眉。

楊玄是個愛玩手機的，全身上下只有手機最時髦，那時候「音樂」手機才剛出來沒多久，她就花了一個多月的工資弄了一個回來，李伯庸知道，楊玄要麼是手機上插著耳機，邊走邊聽，要麼是坐在低著頭自己玩上面的弱智遊戲，但凡出門在外，她幾乎沒有因為聽不見鈴聲而不接電話的。

這些人和事攪在一起，換一個表達方式，就像是一出江湖戲。

於是楊玄一聲不吭地沒有開口問，問了就代表有心參一腳，她沒這個心，恐怕也沒這個力。

「他拿到地皮以後，包裝一下，在手裡拿一段時間，做一些表面工程，耍幾天花腔，再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給別人，資金立刻回籠——你知道這叫什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