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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一周年紀念日，」埃文悲觀地想，「實習第一天就死翹翹的獵人，我大概會因此而名垂史冊的。」

兩個男人已經走出很遠了，那位同手同腳的蠢貨旁邊的男人卻突然回過頭來，他頭上戴了一定灰呢的帽子，壓著柔軟的長發，不讓它們被風吹亂，帽檐下露出一雙湖水一樣墨綠色的眼睛，正好和小夥子對上。

女孩充耳不聞，小夥子無趣地聳了聳肩。

「哦，對了，等等。」約翰從後座上拉出一件新買的外套，擰開一瓶礦泉水，用手指沾著，飛快地在上面畫了一個符號。

「哇！」埃文嚇了一跳。

「另外，」身穿白色袍子的金髮男人轉過身來，「我是個死了一千年的人，不大喜歡經常見活人，如果有可能的話……」

「深淵豺的餐具。」約翰頭也不回地回答，「你可以把它想象成自己的刀叉。」

「那需要強大的想象力，先生——不過謝謝你的安慰。」埃文沉默了一會，聲音顫抖地說，「我感覺好一點了。」

然而這一天的神經病人顯然不止這一個，過了沒有三分鐘，兩個男人又往這邊走了過來……他們中的一個還緊張得同手同腳了。

「你們沒聽錯，是黑暗的能量。」阿爾多說，「利用黑袍戰爭裏面被殺死的高階迪腐，匯聚成無與倫比的黑暗力量，支撐在結界的表面，裏面是七百七十個防禦法陣構成的網，總共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初步構築完畢，支撐法陣的核心就是結界核。」

「是黑暗的能量。」阿爾多大主教帶著三個人離開和*圖*書墓室，古拙厚重的門在他們身後緩緩合上。

約翰盯著那個小小的黑盒子看了一會，問：「裏面有人？」

埃文：「……」

這句話阿爾多並沒有說出口，只是擺了擺手，他左手邊的牆壁突然出現了一道原本不存在的門，男人禮貌地對他們點頭致意，推開門走了進去，然後又和那道突然出現的門一起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埃文問，「你在幹嘛？」

「下車，跟上。」約翰壓低聲音，簡短地下了命令，然後他用帥氣的動作，果決地用力推了一下車門……

「我讓深淵豺的氣息顯形了，綠色的地方就是它留下的臭味，跟著它走。」約翰眯起眼睛往濃霧最深的地方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問，「怎麼，我記得這是十六條基礎咒文之一。」

他們都知道，迪腐身上最有力量的一部分，並不是指其用於攻擊的部分，而通常是它最喜歡食用的一部分，比如深淵豺的心臟，暗精靈的喉嚨。

「比起麵包，」埃文哭喪著臉說，「我們更習慣叫它公共汽車。」

而他所需要的深淵豺的心臟，正在由一個傷患帶著一個菜鳥，賓士在路上。

「怎麼可能？這說不通！」路易皺起眉，「怎麼可能用黑暗的力量來抵禦黑暗世界的生物？」

「閣下，我還有個問題，」古德先生突然開口問，「您的雕像下面出現的那一行字，『十年即永遠』，是您寫的么？它是給後人某些啟示的遺訓么？」

「深淵之眼的後遺症。」約翰坐在車上沒動，眼睜htｔps://ｍ•hetｕbｏok.cｏm•ｃｏm睜地看著女孩從他們的車子旁邊走過去，那水藻一樣近乎黑色的綠霧裡突然冒出了几絲紅線，好像摩西分海一樣地劈開濃霧，纏上了女孩的手腳，引導著她往公園裡走去。

約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喂喂，我看到那個女孩了，在那塊更大的『麵包』里。」

「試試錄音。」約翰無辜地說。

「什麼？」

伽爾忽然想起了家裡的那個恨不得把腦袋塞進所有機器里的人，忍不住問：「您就……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么？」

埃文認命地拉了一把扳手，幫他打開車門，心裏認定了自己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捕捉漏網的迪腐。」阿爾多說，「然後把它們身上最有力量的一部分帶到我這裏來，越強越好。」

埃文大概是為了壯膽，擰開了音響，一陣激昂的交響樂立刻從裏面冒出來了，把車裡坐的兩個人同時嚇了一哆嗦，險些出交通事故——他還真不知道伽爾導師還有這麼個……高雅的愛好。

「謝謝，不用了，」他說，「你們從前面的出口一直往前走，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然後綠眼睛的男人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他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突然聽見腳下傳來一聲脆響，四下一片驚呼，他就這麼直挺挺地摔了下去，腳下的架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裂成了兩半。

古德先生會意：「請您放心，無論是遊客還是我們自己人，都不會無故打擾您的。」

那是我這一輩子，唯一真實擁有過得東西，可是……

「我不可能有的好和_圖_書么，先生？」只有他們兩個人能看見的濃霧已經快把他們的車子包圍了，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周圍似乎還有不祥的灰影閃過，埃文的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被嚇到要死的結果，就是他奇迹一樣地突然不結巴了，「實習生不被允許單獨出任務，我沒有權利擁有一個探測器。」

阿爾多嘴角挑了挑，笑容這種東西，好像永遠難以在他臉上停留，即使偶爾閃過，也是稍縱即逝。

「低等級的迪腐只是普通的怪獸，而迪腐的等級越高，智能也就越高。對於它們來說，同類的死亡帶來的骯髒而充滿怨念的氣息是非常恐怖的。」古德先生回答了他的問題，「我想這就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以來，越是高級的迪腐越難以穿透結界，他們的較高的智能會讓他們本能地避開危險。」

阿爾多愣了一下，那一刻，他平靜的表情終於出現了變化，眉梢輕微地顫動了一下，目光凝在了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不知道為什麼，小伙拿著彩燈的手突然僵住了。

趴在地上的小夥子尖叫了一聲，突然嚷嚷起來：「我的牙，我的牙！」

「別擔心，你用不著這個，只是為了隱藏某種東西，」約翰說，把畫了法陣的衣服裹在了身上，簡單地說，「跟上。」

「管它是什麼。」約翰輕輕地念了一句埃文從來沒有聽過的咒文，周圍的空氣立刻變了，漂浮起某種沼澤的藻類一樣粘稠的深綠色。

「不，」好一會，他才輕聲說，「沒什麼特別意義，只是有一個人曾經用了十年的時間愛我，我辜負了他，後來也就永遠和_圖_書失去他了。」

「……只要你不用利器或者指甲使勁划。」

好幾個人都圍了上來，紛紛目瞪口呆——他的牙竟然變成了一塊一塊整齊排列的巧克力，隨著口腔的溫度慢慢融化著……甚至露出了裏面的薄荷夾心！

史高勒咳嗽了一聲，他衰敗的身體已經很難承受結界核的能量：「請問……支撐結界的能量究竟是什麼？」

臨近十二月，工人們已經開始在路邊擺聖誕樹，女孩熟視無睹地經過他們，一個正在鋸松樹的小夥子對她吹了聲口哨。

「小妞，」他說，「我要是你，就不會往湖邊走，水上吹來的風會讓你流鼻涕的！」

阿爾多微微欠身，波瀾不驚地說：「非常感謝。」

「可我們到哪去找充足的黑暗力量？」路易問。

約翰的目光硬生生地從靠窗坐在公共汽車上的女孩身上拔了下來，兩眼放光地問：「真的么？它在哪？」

「哦，真遺憾。」約翰有點失望，不過隨後他安慰說，「不過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一個探測器，湊合著用。」

「她怎麼了？」埃文小聲問。

約翰：「這玩意怎麼推不開？」

「裂開的結界核我可以修補。」阿爾多大主教說，他似乎在談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點也看不出焦急，在他自己的墓室里輕聲說，「這並不困難，真正困難的部分是結界流失的能量，我也沒有辦法。」

法陣學非常高深，大部分古老的法陣現在都已經失傳，當代法陣學其實只是講授一些基本的原理和簡單的應用，埃文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著約翰靈活的手指，著迷地說：「我從來沒見過這m•ｈｅtuｂｏｏｋ•cｏm.cｏｍ個法陣。」

埃文的喉嚨里發出一聲詭異的抽氣聲。

公車到站了，靠窗的女孩隨著人們一起下了車，這一站是某一個公園，埃文把車停在公園的停車場上，正好經過女孩面前，她就像是個提線木偶一樣，毫無知覺地往前走著，眼睛露出死人一樣的空洞。

「哇……能把聲音裝進去的東西，」儘管埃文解釋過不用太在意，約翰還是非常小心地用兩根手指頭摳著光碟中心的圓圈，來回擺弄了一會，然後他清了清嗓子，對著光碟說，「我叫約翰，約翰史密斯……」

埃文木然地回過頭去，面朝前方專心致志地開車——心裏一想到馬上就要和這傢伙一起去捕捉深淵豺，就覺得前途一片黑暗，簡直伸手不見五指。

「不不不，只是CD。」

公園的遊客不多，只有一些散步的老人，上寫生課的學生和偶爾幾對小情侶，裏面除了一部分四季常青的植物還自成林子，其餘看起來都有些蕭條了。

「不……不，我們沒學過那個。」埃文說，「我們現在有探測器，只要按一下，就能顯示迪腐的相關信息和可能位置分析結果。」

「這死基佬一定是第一次出來釣人，」小夥子嘀嘀咕咕地爬上了木頭梯子，開始往聖誕樹的頂上纏小彩燈，「瞧那蠢模樣，屁股都不知道往哪邊扭了……」

緊張的追捕之路上，關於播放器的小知識講座再次開始了，約翰嘆為觀止地看著從小黑盒子里取出來的光碟：「不可以碰這個反射光的地方是么？如果我碰了，會不會把裏面的聲音抹掉？」

沒推動。

「那……那……那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