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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再去了。」阿爾多抬起頭來。

古德先生實在是有錢有權，這個老東西執掌聖殿多年，政客該會的那一套他全部玩得轉，周旋于各國政要之間遊刃有餘，竟然還能騰出點時間四處合個影什麼的。

然後他惡作劇似的笑了起來。

是什麼讓克萊斯托一族對迪腐的理解，比和迪腐作戰了幾千年的人類還要深刻得多？

阿爾多呼吸一滯。

卡洛斯本來想對唐格思古堡那個鬼地方發表幾句負面看法，結果硬是被他這一句話給堵了回來，啞然了好半晌，最後氣急敗壞地說：「可我又沒躲開！」

十分鐘以後，已經憤怒到暴走的阿爾多一把拎起了他的領子，手都在抖，簡直說不出話來。

「就像我自己的小妹妹一樣。」卡洛斯大喘氣地補完下半句。

「因為你整整一天都在看那本臭哄哄的書。」卡洛斯的目光在血紅的書脊上劃過，皺了皺眉，「你什麼時候又去了唐格思古堡？」

卡洛斯頓時給嚇得不敢說話了，恨不得在嘴上貼一張透明膠。

「大概吧，」卡洛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說，「我們上回可沒有準備這麼長時間和這麼多東西。」

「沒關係，」由於唐格思古堡的特殊性，有些密道是人類無法打開的，多年來，裏面儲藏的東西幾乎成了阿爾多的私人財產，不過反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扔了就扔了，他伸手纏住卡洛斯垂在腰下的一縷頭髮，用指尖蹭著發梢打著卷，輕聲說，「你為我擔心，想著和我有關的事，坐在這裏心平氣和地聽我說話，就已經是我做夢都不敢想的幸福了，我直到現在都很害怕，每天睡醒睜眼的時候，都會有一剎那擔心，這其實只是我自己的幻想，你還是不理我。」

只有十幾個月的時間，可以把它當成是一次對自己心智的鍛煉。

阿爾多死死地盯了他半晌：「我只是小睡了一和-圖-書會，醒來就發現你不見了，沒有人知道你去了什麼地方，而我知道……這裏！就是這個該死的小鎮，是當年莎朗？布魯斯的生活的地方，我還知道她就被埋葬在這裏！」

當然，這種情況在伽爾他們也到達香芒小鎮之後，就愈加嚴重了。

阿爾多要求：「跟我說說上回你為什麼來絕影山。」

卡洛斯把他放在了一邊的長沙發上，蓋上了一條毯子，然後蹲在遠處，捏著鼻子用他的劍挑起了阿爾多正在閱讀的書，發現它的名字就叫做《克萊斯托史》。

卡洛斯吃了一驚：「你知道……」

伽爾不敢抬頭，雖然從來沒抱過什麼希望，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忍受喜歡的人被別人親密地抱在懷裡。

為什麼唐格思古堡的迪腐主人這麼喜歡研究克萊斯托？這個疑問突然閃過他的腦子——還有那個飼養無數兇猛迪腐的死亡谷，能讓迪腐輕易進化的鑰匙，千年前那個禁錮撒旦的禁咒……都是怎麼回事？

他沒來得及笑完，阿爾多就棲身把他按在石頭上，扣住他的後腦吻了上去。

「兩個月以前，」阿爾多頓了頓，故意說，「就是你明明答應了我考慮，還每天想方設法躲著我的時候。」

阿爾多從卡洛斯身後過來，懶洋洋地把下巴墊在了他的肩膀上，半睜著眼問：「明天能上路么？」

雖然真的很難過。

不過卡洛斯對這些深奧的問題，只思考了兩分鐘，就決定站起來走人，把這個工作留給阿爾多——他一思考就比較容易餓，卡洛斯認為，即使古德先生很財大氣粗，但浪費糧食也是不對的。

阿爾多拖著他在沙發上坐下，有些睏倦地把手頭看了一半的書丟在一邊，枕在他的腿上，抱怨說：「我累了。」

「結果沒想到我還沒來得及養好傷離開，照顧莎朗的醫生就囑咐家人準備棺材了。她最後的願望是當一個美https://m.hetubook.com.com麗的新娘，我當然要滿足她。另外她並不是什麼平庸的女人，莎朗其實是個不錯的姑娘……」

情人坡並不是個很好的接吻環境，鑒於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四下還有鬼火晃來晃去，而慢慢暗下來的林子盡頭，一雙暗紅色的眼睛閃了閃，牢牢地盯住兩個人的方向，似乎猶豫不決是該悄悄離開，還是……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您好先生。」

「我當然知道！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面前提到那個女人之後，我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來！」阿爾多猛地鬆開手，狠狠地深吸了幾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下來，然後他說，「所以我知道你其實對她不感興趣是吧？平庸怯懦的少女，她在你面前說得出一句完整的話么？我知道你喜歡的從來不是這種類型……」

「哦，」卡洛斯就開始老老實實地交代，「是僱主委託我們找一種只生長在山壁上的植物……」

他抬起手摟住卡洛斯的腰，那腰線非常清晰利落，順著脊柱走向尾端而微微凹進去，蓋著薄薄的、但流暢漂亮的肌肉。

他發了一個出外勤的時候常見的信號咒文，明亮如火花似的光在空中炸了起來，能傳到很遠的地方，然後坐回原地等。

路易一開口，他立刻給派了幾車的物資，浩浩蕩蕩地開了過來：武器裝備，各種營養劑食物，防護服，藥品器械乃至成噸的凈化水——贊助者國籍不一。

「很久以前的時候是這麼叫的，也許現在已經改名字了，」卡洛斯想了想，「我有些不確定，是不是順著這條路走下去，有一個小山坡，有人說那裡其實就是絕影山的外延，下面還有一條小河——當然它可能已經幹了……」

阿爾多遲疑了一下，在他旁邊坐下來。

他若無其事地說著玩笑話，手上近乎機械地在表格里錄入別人告訴他的名稱hｔtｐs://www•ｈｅtｕｂｏoｋ•ｃｏm.com和數字，然後默默地說服自己，錯亂的荷爾蒙的作用只有十幾個月的時間，然後所謂的「愛情」會在身體里慢慢淡化，最後像是一波如鯁在喉的病毒一樣死去，被平靜地排出體外。

「因為你也會成為那鍋蘑菇湯里的作料之一，謝謝。」伽爾頭也不抬地說。

卡洛斯和路易打了聲招呼，自己出門去了。

阿爾多的手緊了一下。

阿爾多伸手抱住他。

阿爾多把臉埋在他的小腹上笑了起來。

「哦！」老太太恍然大悟，「您是說情人坡嘛，對啦對啦，就是順著這條路一直往下走，不過那可不是個好地方，很多好奇的遊客聽說這個名字，就想去看看，可其實沒什麼好看的，情人坡在過去，就是一塊墓地，我勸您還是到別的地方去參觀吧，比如香芒鎮博物館什麼的。」

他作為一個已經不歸人間任何部門轄制的老鬼，彷彿已經加倍地明白了什麼叫「別人的看法都是放屁」，自從他從地宮成功詐屍以來，簡直我行我素，還特別喜歡在別人面前粘著卡洛斯，以表明自己的所有權。

圍著香芒小鎮轉了一整圈以後，卡洛斯終於停下了腳步，轉向了一個坐在門口曬太陽的老太太：「您好夫人。」

卡洛斯微微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目光：「我會陪他一起在躺在裏面。」

終於忍不住推開窗戶，衝下面被抓來正臨時幫忙登記物資的伽爾喊了一聲：「古德先生為什麼不幹脆給我們一顆原子彈？這樣我們就可以把絕影山蒸成一鍋蘑菇湯，不用上去了！」

細，但不削瘦，充滿了叫人愛不釋手的力量感。

裏面至少用了五六種已經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語言，非常晦澀難懂，活像大百科一樣，書籍處有至少一分米以上厚。

「我跟莎朗不大熟悉，」卡洛斯說，「也真的沒說過幾句話，我認識她的時候，這個小姑娘就已經重病垂死了，儘管hｅｔubｏok•ｃoｍ.ｃｏm我那時也沒好到哪去——剛從絕影山上下來，只剩下半條命，在布魯斯家裡養傷就養了半年多。」

「里奧，」卡洛斯打斷他，不慌不忙地坐回到方才那塊大石頭上，雙手交叉撐在膝蓋上，平靜地說，「我確實不愛她，否則就不會把她一個人埋在這裏。」

卡洛斯沒說什麼，對她抬了抬帽檐以表致意，然後轉身往前走去。

接著他拉過阿爾多的手，騰出一點地方：「過來，陪我坐一會。」

小鎮在千年的時間里飽經風霜，而再次踏上這片土地的旅人的皮膚卻依然年輕而富有活力，曾經滿載悲傷與生離死別的毛櫸坡竟然換了那樣一個浪漫的名字，那千年前的白骨是不是已經化成了飛灰呢？

卡洛斯實在有些招架不住這種路數。

其實……剛才那句「某人不管說什麼某人都會答應」的話，主語和賓語貌似發生了某種奇怪的錯誤。

卡洛斯在林子里徘徊了一陣子，等到太陽已經快下山了，才徹底死心，打算往回走，可是這時，他突然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那聲音嘶啞惶急，活像掉了魂似的。

靠山的小鎮和薩拉州不同，秋風此時已經有了瑟瑟的感覺，卡洛斯獨自來到了人跡罕至的情人坡上，令他驚奇的是，山坡下的河水竟然還在，可是山坡已經大變樣了，那層層疊疊的梯田幾乎讓他認不出來路了，他只有一直往上走，進入傳說中滿是墳墓的不祥的林子里，在陰冷的墓地里轉了一大圈，卻還是失望了。

他答應得實在是又痛快又善解人意，弄得卡洛斯都愣了愣：「呃，我倒沒有那個意思……」

這些「奢侈品」送到的時候，卡洛斯正抱著路易的筆記本電腦，剛看完一部提倡毀滅核武器的科幻電影。這個從來沒見過聖殿如此財大氣粗的倒霉孩子，目瞪口呆地從樓上望見「卸貨」的幾位先生足足忙了一個下午，還有兩輛車停在那裡。

唐格思古堡的一部分書籍並不和-圖-書是那麼友好的，有些需要閱讀者的血，有些會不由自主地吸食閱讀者的生氣，看起來非常費神。大概因為太放鬆了，過了沒多長時間，阿爾多竟然枕在卡洛斯腿上睡著了。

卡洛斯腳步在原地頓了頓，等那聲音近了一些，確定是在叫自己。

「請問您知道毛櫸坡這個地方么？」

也對，他們當時只做了一個簡單的小墳包，用石板刻了個名字就立在了上面，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地下墓室，怎麼可能保存一千年呢？

「抱歉，」卡洛斯立刻搶在前面說，「我和路易打過招呼了，只是稍微有點迷路，沒想到耗費了這麼長時間。」

說不定等認識一個人的親戚朋友都死光了，墓地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陰測測地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問：「你想知道我的感受么？」

香芒小鎮並不大，以卡洛斯的步速，大概不到四十分鐘就能走完一圈，小鎮上還保存了不少古建築，雖然沒有他們那個時代那樣古老的，但街道的布局卻一直沒什麼變化。

阿爾多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說：「所以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答應。」

大概世界上總有一些沒出息的蠢貨不思進取地認為，當一輩子打手就是個不錯的工作。

老太太遲疑了一下：「抱歉，您說什麼坡？」

香芒小鎮似乎還保持著遠古時期的淳樸，一直不見多繁華，也不見多落魄。街道非常狹窄，有些地方甚至還是土路，建築普遍不高，很多都帶有自己的小院子。臨街的門口坐著老人或者幾個笑鬧的孩子，偶爾遛狗的年輕人優先地與他擦肩而過。

他似乎漫無目的地在小鎮上逛著，時常碰到幾個沒在忙、出來走動的獵人，他們會熱情地和他打招呼——雖然這位臨時教官在訓練的時候把他們折騰得很慘，但是下了課絕對是可以勾肩搭背地一起出去喝一杯的，更何況這傢伙可是絕大多數人童年時候的偶像，即使他偶爾會做一些讓大家都比較幻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