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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的伴娘還是不依不饒，逼著白漢旗念了幾頁的保證書，又猜了幾個謎語，最後問了個特尖銳的問題。

白漢旗撓撓頭，他都多少年沒聽過歌了，扭頭看兒子，白洛因也是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外邊的伴郎不幹了，扯著喉嚨大吼，「這不是要了老白的老命么？」

白漢旗帶著他的兒子，乾兒子，和公司里一個部門的老少爺們兒，浩浩蕩蕩地去迎親了。

這個模樣的白洛因，看在顧海的眼裡，異常的心疼。

「紅包太薄了。」

周六一大清早，衚衕口熱鬧非凡，剛油好的朱漆大門上貼著兩個大紅喜字兒，門口的兩顆老槐樹上掛著幾溜彩燈，地上是密密麻麻的紅色爆竹皮兒……

白漢旗愣住了，伴郎們在旁邊催促，「趕緊說啊！說你最愛媳婦兒啊。」

中午的酒筵在東來順辦的，晚上就回了小院兒，只剩下關係近的親朋好友，幾十個人圍成五大桌，喝著二窩頭，吃著大碗面，嘴裏的祝酒詞都變調了。

顧海順著餐袋敞開的口兒朝裏面瞄了兩眼，故意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

顧海哭笑不得地瞅著白洛因，「你還想吃他做的飯啊？」

白洛因特別不和顧海一般見識，他從懷裡拿出一個餐袋，裏面裝的是熱情騰騰的包子，面無表情地抵到顧海面前。

昨晚打完電話，顧海把壓箱底兒的那點和圖書兒話全都掏出來了，痛痛快快地睡了一個好覺。早上起來，和顧洋一起走到樓下，顧洋去取車，他則站在單元門口等著顧洋。

「叔，我把因子帶到我那去了。」顧海笑吟吟地看著白漢旗。

從未見過白洛因如此情緒失控的模樣，顧海的心都被這一聲聲的哭嚎撕碎了。他把白洛因的臉貼到自己胸口，極其溫柔地撫著他的頭髮，哄道：「因子，不哭了，你爸還是你爸，他結了多少次婚，他都最疼你。」

「你不吃就拿過來。」

「讓不讓進啊？」白漢旗著急地喊，「歌兒也唱完了，讓我把媳婦兒接回家吧。」

「都這麼晚了，你們就在這住吧，房間都給你們規制好了。」

為了老爸的終身幸福，白洛因只好當著眾人的面一亮動人的歌喉。裏面的伴娘要是顧海，別說這一扇門了，就是十堵牆都給推倒了。

這次輪到乾兒子上場了，顧海穿著修身的西裝，絲毫沒影響他的發揮，一分鐘就幫他乾爹把這關給過了。

「後備力量夠強大的啊！」裏面傳來幾個婦女爽朗的笑聲。

一個禮拜過後，顧洋出了國，白漢旗和鄒嬸的大喜日子也到了。

白洛因拿出一個包子塞到顧海嘴裏。

白漢旗一副束手無策的老實模樣兒，「不是她們讓我說實話的么？」

顧海心中訝然，他沒想到自己昨天那httｐs://ｗｗw.ｈetｕbook•com.ｃoｍ麼數落白洛因，他早上還會主動來找自己。看來媳婦兒不能總是慣著，偶爾也得訓兩句，有利於感情的交流。顧海的心底透出星星點點的小得意，但是臉上沒表現出來，尚且殘留幾分昨日的氣魄，拿腔作勢地看著白洛因。

「再也沒人把我的內褲和洗衣服的水一塊倒進下水道了，再也沒人往我的嘴上抹痔瘡膏了。」

鄒嬸的小孩被眾人哄逗著，讓其管白漢旗叫爸爸，這孩子的小嘴夠牢實，紅票子給足了才把臉轉向白漢旗，用稚嫩的聲音喊了一聲爸，白漢旗哈哈大笑著把他抱起來親了一口。

白漢旗憨笑一聲，「我兒子。」

「你到這來幹什麼？騎這麼一輛破自行車，不嫌丟人現眼啊？」

白漢旗摸著腦門傻樂，「現在讓進了不？」

「你這輩子最愛的人是誰？」

裏面的大嬸大媽七嘴八舌地嗆嗆，「實話實說，甭整那虛頭巴腦的……」

裏面的大嬸大媽這會兒也不偏向白洛因了，全都在裏面嚷嚷，「這哪成啊？你眼裡只有你兒子，我們小鄒嫁過去不得吃虧么？」

顧海把白洛因扶起來摟在懷裡，心疼地擦掉他臉上的眼淚，柔聲說道：「以後我可以給你做飯，保證比你爸做得還難吃;我可以給你洗衣服，咱批發一箱子內褲，洗一次倒一個……我敢保證在hetubook.com.com這個世界上，除了你爸，沒人比我對你更好。」

白洛因的笑容在這一刻僵持了幾秒鐘，很快就朝白漢旗的後背上給了一拳，怒道：「爸你是不是缺心眼啊？」旁邊的哥們兒弟兄也都抱怨，「老白你這個時候說什麼大實話啊？」

對於一個有過同等經歷的人來說，他很理解白洛因為什麼難受。

顧洋把目光轉向白洛因，白洛因又給了他一個笑容，車窗緩緩搖上，白洛因的笑容卻透過防彈玻璃穿射到車內……

裏面的人又喊了，「讓兒子唱也可以。」

「什麼啊？」

「唱歌，唱歌！」

白漢旗又往裡面塞了幾個，好不容易看到門開了一條小縫，剛要擠進去，就被裡面那龐大的女同胞攔在了外面。

夜色浸染了顧海的雙眸，裏面滿滿的都是堅毅和柔情。也許明天一早，白洛因連自己說過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顧海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在這個夜晚，這個天台上，一個男孩用痛哭流涕的面孔告訴他，他有多需要被人愛。

「你給我買包子幹什麼？」

眼淚順著下巴流到了顧海的脖子里。

顧海出去倒車，回來的時候白洛因就站在白漢旗卧室的窗檯旁，扒著窗縫兒往裡瞅。裏面異常熱鬧，一群爺們兒在鬧洞房，不時地傳出鬨笑聲和叫好聲。

到了鄒嬸家門口，被一群婦女攔下，都是這一片兒和*圖*書的大媽大嬸，還有幾個飯館里的服務員。鄒嬸背景離鄉，她們就算是鄒嬸的娘家人了，別看平日里都是溫良淑德的，這會兒個個牙尖嘴利，爭搶著刁難新郎。

顧海一邊說著，一邊大口大口嚼著，說出去的話和嘴裏的動作高度不統一。

眾人皆噴，大哥，今兒是您大喜的日子，您唱這歌幹嘛啊？

話外之意，你不是總把我和你劃分在兩個階層么？今兒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好好擠兌擠兌你，讓你也嘗嘗被人好心當成驢肝肺的滋味兒。

白洛因罵完之後，藝術性地拐了一個彎兒，又去和白奶奶，白爺爺逗悶子，老兩口全都一身唐裝，滿面紅光的，白爺爺還難得拉了段二胡，喜慶的聲音在狹窄的衚衕口久久盤旋。

「做不下來就找人替。」

顧海，「……」

「還用我送你上學么？」

出了電梯，白洛因伏在顧海的背上，開口說想去樓頂的天台。顧海沒再進電梯，就這麼背著白洛因爬樓梯，一節一節的往上走。白洛因突然開始掉眼淚，起初是悄無聲息的，後來聲音越來越大，等到頭頂被濃濃的夜空籠罩時，他開始失聲痛哭……

如同一顆天然的金剛鑽，外表看起來璀璨奪目，內里堅硬不可侵犯。

「不行，做一百個俯卧撐。」

顧洋搖開車窗，看著顧海。

一輛豪華座駕緩緩地開到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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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海嘴裏嚼著東西，不方便說話，直接搖了搖頭。

多年之後，顧洋仍舊記著這個笑容。

剛開了一條大縫的門這會兒又給卡得死死的，白漢旗急出了一身汗，白洛因用力攥了一下拳頭，走上前去敲了敲門。

尤其和楊猛互看一眼，厚著臉皮對著樂。

「媽，開門吧，我爸最愛的人是你。」

「哪能壞了您的好事啊！」顧海爽快一笑，攙扶著白洛因上了車。

然後，一輛自行車騎了過來，橫在他面前。

「包子，剛從鄒嬸那買來的，好幾天沒吃了吧？」

白洛因徹底喝高了，走路晃晃悠悠的，過去踢尤其和楊猛坐著的凳子，怒道：「你倆給份子錢了么？」

白洛因剛要把餐袋收回來，顧海的大手就伸過去搶了，白洛因本來也就是逗逗顧海，見他主動過來要，也就大方地把包子給他了。

顧海站在白洛因身邊，靜靜地看著他，他的臉濕漉漉的，嘴角上揚著，不知道是哭呢還是笑呢。

白漢旗一臉的窘迫，「我就會這一首啊！」

「輕輕的，我將離開你，請將眼角的淚拭去……」

「再也沒人給我做那麼難吃的飯了。」

鄒嬸在裏面募的怔住，頓時坐不住了，眼睛里泛著激動的淚花，光著腳跑到門口，催促那群姐們兒，「快……快把門打開。」

白洛因哭哭笑笑的，躺在了冰涼的水泥地上。

「沒給份子錢還敢跟這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