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幾乎把他淹沒。
陳銘生放下電話，從床上起來，他簡單地洗漱了一下，穿好衣服，出了門。
陳銘生抽了一口煙，說：「沒談戀愛記得別往前沖。」
吃完了，開車直奔汽車站。
楊昭不躲不防，順勢躺了下去，她看著壓在她身上的陳銘生，說：「下次一定得洗澡。」
陳銘生看他一眼，老徐說：「我聽老王說了。」
可這世上又有多少平凡的人，他們在承受著那似乎不該被「平凡」承受的痛苦與壓力。
楊昭說：「吃飯了么。」
老徐說到這，頓了頓，陳銘生看到他的眼眶有些泛紅。
老徐一頓，而後低聲說：「嚴隊跟他老婆早就離了。」
楊昭許久沒有聽到聲音，問了一句：「是你吧。」
可陳銘生並不這麼想。
老徐抬腳，一腳蹬在陳銘生鞋上。
她希望用最平常的態度面對他，讓他盡量忘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文磊皺著眉，說：「生哥……」
回到陳銘生家，楊昭把外套脫了，掛在門口。他們進了卧室，陳銘生也沒有換衣服，坐在床上一直看著楊昭。
「其實……」老徐坐到床上，也點了根煙。「走了也好，省得傷心。」
但嚴鄭濤很愛他老婆，陳銘生是知道的。有一次他在他的錢包夾里，看見了他老婆的照片。說實話那女的長的一般，胖胖的，臉也不怎麼樣，可嚴鄭濤就是喜歡。陳銘生經常看見他沒事就拿出來錢包看。
老徐把盒飯抬起來，看著他，「還吃點不？」
陳銘生心裏一驚，從牆壁上直起身，楊昭說：「到底在哪。」
陳銘生在那個小旅館將身上所有的煙都抽光,才停下來。
「老徐。」
陳銘生說：「下班了。」
電話那邊靜了一會，楊昭說：「好。」
她不知道陳銘生到底怎麼了，她把他回來后的日子里所有的疲憊與沉默，都歸結成對接下來的婚事的迷茫和不安。
老徐抬眼看他，「你要毒販子的錢？」
楊昭的聲音很平緩,她說：「陳銘生？」
「什麼？」
陳銘生緊緊握住手機,聽著她的聲音。
陳銘生在灰暗的視線里抬起眼，看見老徐
m.heｔubｏok•ｃoｍ•ｃoｍ蒼白的頭髮，看見他手裡端著的廉價的盒飯，看到他衰敗的臉孔。那一句「我不想做了」，怎麼也說不出口。陳銘生撐著拐杖往外走，「……楊昭。」
陳銘生的呼吸有些急促，楊昭歪了歪頭，目光似笑非笑，說：「上哪野去了？」
陳銘生沒有回答，他拉過楊昭的手，楊昭腳下一個不穩，趴到陳銘生身上。
陳銘生沒有回答，他撐著拐杖一路走到楊昭的面前，在楊昭有些驚訝的眼神中，他緊緊抱住她。
老徐頭都沒抬，「說。」
陳銘生把車停好，拿著拐杖下車。楊昭看著他，吹了一口煙，臉帶笑意地說：「陳銘生，我來找你了。」
老徐沒有說話。
陳銘生斜眼看了看那隻手，哼笑一聲，道：「要不要這麼鄭重啊，讓我怎麼接話。」
陳銘生悶聲說：「楊昭……」
陳銘生嘴裏咬著煙，淡淡地說：「這次，從裏面弄來的錢，我要留下。」
他當時很不服，憑什麼非得談過戀愛才能上前面。
陳銘生說：「嗯。」
楊昭走後，陳銘生又在床上躺了一會。
陳銘生把煙放下，老徐說：「估計就是這幾天了，你好好休息一下，調整一下狀態。」他說完，站起身，拍拍陳銘生的肩膀。
當年的隊伍，現在還剩下幾個。
門關好，陳銘生開口說：「我回去。」
楊昭說：「怎麼了。」她把右手拿開一點，單用左手抱著他，說：「別賴皮，上樓去。」
老徐低聲說：「準備一下吧。」
在門口的早餐攤上，他買了碗豆漿，幾根油條吃。
楊昭把包說：「換衣服洗澡。」
第二天，楊昭真的很早很早就離開了。
陳銘生點點頭，楊昭說：「聽到了沒有。」
陳銘生淡淡地說：「你喜歡什麼樣的戒指。」
陳銘生近乎瘋狂地親吻她，揉搓她，他的手滑到楊昭的身下，蜻蜓點水般地一下下地觸碰她的軀體，楊昭被他撫摸得渾身癱軟，感覺身下濕熱一片。
楊昭簡短的拒絕在他眼裡，更像是對他的一種照顧，一種無奈的妥協。
陳銘生的腳步慢和圖書慢停下了，他握著拐杖的手幾乎攥得發白。
陳銘生心慌意亂，「我在，在往家趕。」
「我回去！」陳銘生馬上說，「我很快就回去，你別走。」
陳銘生沒有說話。
陳銘生說：「……對。」
文磊搖搖頭，「沒呢。」
「過來，這邊。」
陳銘生嗯了一聲。
窗外車水馬龍,趕來汽車站的人,和趕著離開汽車站的人，形成了一股喧囂的對流，而陳銘生站在屋子裡，卻感覺周圍那麼的安靜。
他從懷裡掏出手機,調出楊昭的號碼，他的拇指在楊昭兩個字上，輕輕的撫摸。
偶爾想到這些苦痛，他們也會不滿、也會憤怒。
楊昭臨走前，來床邊親吻他，說：「你別太辛苦，注意身體。」
當時嚴鄭濤一臉不耐煩地說——小崽子毛都沒長齊，談過戀愛么，往前擠什麼。
陳銘生沒有吃飯，但是他還是說：「吃了。」
楊昭站在陳銘生面前，輕輕抱住他的頭，說：「累了就早點休息。」她說完，垂下頭，又悄悄在他耳邊說：「不過，我明早要趕早回去工作，你確定要浪費時間？」
文磊一臉尷尬，陳銘生和老徐跟兩根老油條一樣，哼哧哼哧地笑。
陳銘生抬起頭，看見楊昭淡笑的眼睛。
楊昭看著陳銘生的眼睛，慢慢坐起身，說：「陳銘生，我說的是真的，鑽戒我有幾個，但我不是很喜歡。」她摸了摸陳銘生臉，說，「我走了，晚些再找你。」
陳銘生低頭吻她，楊昭聞到了比平日更濃的煙草味道。
陳銘生看見他眼眶下面泛黑，頭髮油膩膩地都黏在一起了，抽了口煙，說：「昨晚沒睡？」
陳銘生不知道要說什麼，楊昭等了一會，又說：「你下班了么。」
嚴鄭濤是陳銘生當年在警校的教官，也是他將陳銘生帶去的緝毒大隊。一晃十幾年過去，他還能清晰地記得嚴鄭濤的臉，記得他罵他時候的神情。
老徐抬起頭，看著陳銘生，咬了咬牙，說：「陳銘生，我知道你不想回去，我也不想讓你回去，但現在真的沒辦法了。從前天起，你之前的手機號就一直在被人撥，銘生，白吉知和圖書道你沒死，肯定會來找你的。而且——」
陳銘生一問，楊昭愣住了。
等到了小區裏面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楊昭的車。楊昭正站在車外面抽煙，眼睛望著下棋的老頭那裡。
陳銘生沒有動。
雙手環抱，拐杖倒在一邊。
陳銘生安慰似地，沖他笑了笑。
楊昭更喜歡古樸的、衰老的、有濃重故事性的東西。
陳銘生低下頭，沒有說話。
「銘生，是我。」
楊昭說：「別慌，我也騙你呢，我沒在你家門口。」
手機里出入傳出聲音,陳銘生一頓，才意識到自己無意中，按下的撥通鍵。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混著身體特有的香氣，包圍在陳銘生的身邊。她在他耳邊說話，聲音又挑逗又蠱惑。
楊昭看陳銘生，從來都是準的。他每次賴在床上不起來，她都能看出他到底是懶惰，還是疲憊。
陳銘生低沉一聲，俯□，在楊昭的身下上下磨蹭，楊昭覺得身體熱到發燙，被他那處磋磨之處，甚至有了疼瑟之感。
陳銘生說：「好。」
陳銘生低著頭，看著手裡的煙，屋裡一點風都沒有，煙霧被捏成了一條線一樣，直直地向上，然後散開。
他不想楊昭這樣。他不想她為了跟他在一起，放棄很多她本該享受的東西。
楊昭說：「那現在在家呢？」
陳銘生彈了一下煙，對文磊說：「文磊你先出去一下。」
「陳銘生你幹什麼。」
老徐看著他，忽然笑了，說：「談戀愛了？」
陳銘生嗤笑一聲，低聲說：「以後下去了找我奶談談，沒準有機會。」
陳銘生躺在床上，看著她穿好衣服。
「你喜歡什麼樣的戒指。」
陳銘生說：「喜歡什麼樣的。」
陳銘生的手蓋在額頭上。
陳銘生只跟他一起參加過一次抓捕行動，那時候他還只是個毛頭小子，他記得當時在罪犯窩藏地點的門口，他被嚴鄭濤拎著脖領子往後拽。
手機響起，陳銘生接下。
可現在，一切都沒了。
「臭小子。」老徐拍了他腦袋一下，離開了。
她雖然在家工作，但是她的工作日程安排得非常滿。楊昭是一個對時和-圖-書間要求很嚴格的人，對於自己的工作計劃，她不會為了任何事情分心。
楊昭抱住陳銘生，輕聲說：「來。」
他猛地拉住她的手，將她扯到床上。
陳銘生幾乎是從狹小的樓梯上直接蹦下去的，他快速地回到自己的車上，然後往家趕。
他也記得嚴鄭濤的脾氣特別暴躁，陳銘生被他砸過兩部手機，理由都是關機了。當時隊里規矩就是這樣的，手機關機的，一旦被嚴鄭濤發現，不管多貴的手機，就地砸爛。
老徐和文磊等了有一段時間了，陳銘生推開門進去的時候，兩人正蹲在床邊上吃盒飯，見陳銘生進來，老徐伸手招呼他。
楊昭說：「按下喇叭我聽聽。」
其實楊昭並沒有說謊，她也沒有推脫，她不喜歡鑽戒，或者說她根本不喜歡鑽石。對於她這個職業來說，鑽石太過現代，太過張揚。
楊昭抬起頭看著他，說：「戒指？」她想了想，說：「你要買戒指？」
她抬手，脫掉陳銘生的衣服。陳銘生利落的身體袒露出來，楊昭看得有些忘情。她的手在陳銘生的胸口輕輕的揉碰，若有若無，陳銘生的身體因為這種輕微的碰觸，越發硬實。
陳銘生看看老徐，又看看文磊。他們看起來都那麼的平凡，那麼的普通。
……
文磊一愣，看向老徐，老徐悶頭抽煙，看都沒有看他。文磊最後看了陳銘生一眼，出了屋。
「我睡你個奶奶。」老徐把頭從盒飯里抬起來，嘴裏還咬著半塊蘿蔔，瞪了陳銘生一眼。
陳銘生摸出一根煙，搖搖頭，「不，吃過了。」
老徐把盒飯端回去，自己接著吃。
那一句不想做了，陳銘生把它咽在了心裏。
楊昭說：「陳銘生，我再有十幾分鐘就到你家了。你要是不回來就告訴我，我現在就回去了。」
陳銘生緩緩閉上眼睛。
陳銘生坐著抽煙，老徐扒拉一口飯，說：「銘生……」
陳銘生壓抑住心中的翻騰，低低地回了一句：「嗯。」
老徐在電話那邊停頓了一會，好似嘆了口氣，說：「昨天老地點，你吃個飯就過來吧。」
楊昭顯然也沒有料到陳銘生會有這樣的舉動ｗwｗ•ｈｅｔｕｂｏｏｋ•com•cｏｍ，她驚愕了一瞬，然後就笑了出來，說：「慢點，我煙還沒掐，小心燙到你。」
陳銘生看著他，老徐把盒飯放下，抹了一把嘴，說：「誰願意守這種活寡，他怕你們擔心，一直都沒說。他老婆帶著孩子走了。」
「老徐。」陳銘生打斷他，他掐滅一根煙，重新點著一根，說：「嫂子安置好了么。」
可當真的地去計較公平與得失的時候，他們又會像現在這樣，抽一口煙，然後低聲說一句：「算了，反正這麼多年也都過來了……」
很多時候，很多人，都會覺得自己不容易。其實反過來想想，又有誰容易。你不想做，誰想做。
楊昭笑了，說：「不用，我不要戒指。」
她是個無比聰明的女人，只需幾句話，就能釣出陳銘生是不是在說謊。但她對待事物又有一種獨特的方式方法，陳銘生說了謊，可她看起來毫不在意，這一句問出來，比起追根問底，更像是在開玩笑。
所以她也沉默。
從陳銘生進屋之後，文磊一直站在一邊，陳銘生能看出來，他有很多想說的話。
楊昭收拾好東西后，看見陳銘生還是那副樣子，她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臉，說：「累了？」
拍到最後一下，他的手卻還沒有抬起來，使勁握了握，然後猛地吸了幾口氣，說：「放心，有白薇薇在，你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等收尾工作做完，我就是拼了老命，也會讓你回來娶媳婦的。」
陳銘生過去，在床對面的一個破椅子上坐下。
楊昭說：「怎麼了。」
「但我有個條件。」
不過她很快注意到陳銘生回來了，她轉過頭，看著那輛紅色計程車慢慢開過來。
「嚴隊死了，之前的計劃全都取消了。打草驚蛇，現在白吉管手下管得很嚴，一般線人根本什麼用都沒有。銘生……」老徐抬眼，看著陳銘生，說：「他現在能信的人不多，你如果願意回去，他——」
很多想說、但說出來也沒有任何用處的話。
楊昭輕笑了一聲，說：「那為什麼不給我開門？」
陳銘生說：「談戀愛了么。」
陳銘生掐滅煙，將嘴裏最後一口煙，緩緩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