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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許久說不出話，周東南說：「那我掛了，明天我換個北京的手機號，這個號打電話太貴。」

「什麼沒有。」李雲崇道了一句，「你這暴脾氣多少年了，還是改不好。」

成芸把灰燼踹到地上，「煙掉了。」

李雲崇不喜歡她跟過去的事情有瓜葛——尤其是她獨自外出，身邊沒有他的過去。

她們一起往外走，公司後面的居民區里有鞭炮的響聲。

除夕夜的前一天，白天成芸照常來到公司上班。不過今天誰還有心思工作，整個公司沉浸在一種鼓噪的氛圍里，成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划水摸魚的就當沒看見。

「不是啊！」小姑娘一弄清楚，馬上就反應過來了，「我們十二月底就發貨了啊。」

成芸躺在床上，睜著眼睛。

「朋友啊。」小姑娘感覺成芸的耳朵不太好用，「他親自來店裡把東西提走的。」

「對啊，你沒念過高中啊。」

「請問，您是哪位啊……」

成芸真想把周東南拎到自己面前問一句：「你他媽怎麼這麼聰明呢？」

成芸已經沒心情跟她說什麼了，「沒有，送到了，就這樣吧。」

周東南靜了一會，才說：「我只說了我記著。」

預期的所有環節都沒有上演——事實上成芸也沒有預料到會出現什麼樣的對話，她只是隱約覺得，不該是這個氣氛。

會上該說的東西文案早已經準備好，成芸照本宣科地念了一遍，然後就脫稿聊了起來，最後囑咐了大家新年假期一定要注意安全。

這個「朋友」是誰，已經不需多說了。

在玄關處穿鞋時，李雲崇走過來。成芸拉了兩下鞋櫃都沒有拉開，李雲崇彎腰，說：「裏面可以卡住了，你別急。」他晃了幾下，柜子拉開，他把成芸的鞋取出來。

成芸頭暈和_圖_書眼花，「我的什麼？」

成芸開著車，穿過張燈結綵的街道。

成芸進屋拖鞋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周東南——她今天一天都沒有接到他那所謂「換號」的簡訊。

電話里的小姑娘還戰戰兢兢：「是不是東西沒送到啊？」

「……」

等她回來的時候，李雲崇正坐在沙發上泡茶。那個鳳凰頭飾還在地上放著。成芸過去，把頭飾裝到箱子里，回身的時候，李雲崇看著她。

窗外紅彤彤，滿街都是燈籠，成芸沒有開燈，她的窗戶也被周圍鄰居家的燈籠映出熱鬧的紅光。

周東南總算坦白，「你要是一定要問出什麼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會走。」

成芸拉上鞋子拉鏈，低聲說：「沒有。」

成芸炸了，「你不要給我，也不要找我——！」

她知道李雲崇會煩，可她沒想到自己也煩成這樣。

下午的時候成芸給員工開了個總結會。

周東南說：「你要送我么？」

成芸坐到他對面，「說了訂做的。」

「我開玩笑的。」

這是個座機電話，這個時間店裡應該已經下班了，可這種店都是商住兩用，電話響了幾聲，還是有人接起來。

她往沙發上一靠，說：「我買了又怎麼樣？」

「我已經說了。」周東南說，「我不會走的。」

又安靜了。

成芸心裏煩躁，站起身，「我先走了，明天還要上班。」

對面的小姑娘還是沒懂，跟成芸溝通了老半天，才弄清楚她就是那個買了「鎮店之寶」的客人。

北京鞭炮管得嚴，可稍偏稍小的地方還是有人放。鞭是最普通的大地紅，成芸站在公司門口，把鞭炮聽完了再走。

電話里靜默三秒，周東南忽然說了一句：「你上你的班，我不會找你的。」

「小芸！和-圖-書」李雲崇沉聲叫她，成芸轉頭，看見李雲崇站了起來，她緩和了一下情緒，說：「我今天有點累了。」

一時心情很複雜。

「你跟我在這玩文字遊戲是不是？」成芸眯著眼睛，她雖然沒有開燈，可是窗戶大，外面燈光很亮，直接照在她的床上，變幻的顏色。

成芸直接從床上站起來了，「你不走幹什麼？你留北京幹什麼？你不要說是為了我來的，當初我已經跟你說清楚，你自己也同意了，錢我沒少給你，你何必把事情做得這麼難看？」

李雲崇低頭，把水壺拿下，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百折千回的球路被對方一個直球頂回來，成芸覺得自己不會玩了。

這種不重要的事她通常不過腦子，找了半天還打錯了一個，最後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著了。

喝到最後，成芸臉泛紅光，意識清楚，動作卻已微緩。

被子厚，聲音悶悶的。

成芸看著煙頭上的淡淡火焰，心想，她還能怎麼想。

成芸怒道：「他說是我朋友你們就信？也不打電話給我確認一下？」

成芸憋著氣，胸口發沉，她搖搖頭，說：「沒，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

李雲崇不動聲色地緊了一下眉頭。

李雲崇說：「明天晚上幾個朋友來聚一聚，你有什麼想吃的，提前告訴我，我準備一下。」

她記得她存了那家銀店的電話。

下了會，郭佳過來跟成芸說：「你怎麼像高中老師似的，還注意安全。」

成芸放下電話，咚地一下，手機掉到床上。

「他付錢了？」

「我們十二月底就發了。哦，對了……」小姑娘想起什麼，說：「還是你的朋友親自來店裡提的呢。」

回家路上趕上堵車，成芸憋了一肚子火沒處撒，把手機翻出來。

「我會發簡和*圖*書訊給你的。」

有點恨，有點氣。

他這是花錢換地址，然後送到了貨再讓她把錢打到他的卡里。

她掛了電話。

他確實是來送東西的，不過是不是「只」，就不好說了。

成芸冷笑一聲，周東南又說：「我又沒說我也同意。」

成芸低頭穿，李雲崇說：「想回家住就回家住，別板著臉，大過年的。」

茶几上的溫水壺燒好了水，壺口冒著熱氣，蓋子也噗噗地響動。

「這……」小姑娘淳樸善良，完全沒有想到還有這樣一個層面，「我們店裡跟他都是認識的，他也幫我們送過貨，那天他過來店裡問是不是有個北京來的顧客留了名片，我們就以為你們認識，後來他都把錢都付清了，說把地址給他，他親自拿回去。」

周東南說：「不會。」

從商家失聯到延誤發貨再到泄露客戶資料，成芸語速極快，氣勢又凶，吼完了足足十秒鐘，對面都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

成芸說：「高中老師都這麼說的？」

成芸往常都忍，今天沒忍住。

李雲崇的聚會，並沒有家人。

一年只有一次的聚會，李雲崇不限制喝酒，桌上青島茅台干紅，各式各樣的酒擺了一堆。李雲崇喝酒不行，大多的敬酒都是成芸擋下來的。

那個小黑臉現在幹嘛呢？

「燙到了？」

家裡布置得敞亮，賓客滿門。

會是總公司讓開的，回顧過去，暢想未來——說白了就是穩定一下即將飛出去的軍心。

「在哪買的？」

成芸歪過頭，看見放到角落的箱子，裏面是周東南帶來的頭飾。成芸看了一會，覺得箱子慢慢變得透明了，裏面的銀飾鳳凰活了一樣，死死地盯著她，好像要跟她說什麼。

成芸皺眉，「你說什麼？」

「你就這麼記的？」

電話www.hetubook.com.com里很靜，他應該不在外面。

「錢你就別想要了。」成芸看了一會煙，淡淡地開口說：「你拿的錢也夠多了，別把我當冤大頭宰。」頓了頓，她又說，「也別拿我當好人賴。」

成芸覺得他最後的話有點奇怪。可她來不及細究，手機里已經是忙音了。

成芸抬頭，李雲崇穿著一身休閑裝，笑著招呼她，「來，我做了西湖醋魚，你喜歡吃的。」

「怎麼了？」周東南問。

「成小姐……」

屋裡面則是黑黑的。

成芸回到家，東西扔到一邊，先洗個了澡。

成芸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痛斥。

「走吧。」郭佳挽著成芸胳膊，「坐你車，我就不開車了。」

李雲崇的母親八十多，身體並不是很好，一直在外地靜養。他還有個姐姐，也不見來過北京。所以每年李雲崇的聚會，都只是請一些關係比較好的朋友來。

也有點無奈。

隨我怎麼想。

成芸穿好鞋子，站到門口把門打開，說：「那我明兒個白天想想，想好給你打電話。」

「苗寨。」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成芸點了一根煙，盤腿坐在床上。「當初我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是不是？」

成芸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你再說一遍？」

「……？！」

「累了就在這休息。」

九點多，客人離開，成芸到門口送。

成芸還有好多話可以解釋，比如喜歡民族文化，當時一時興起，被店員說動了心……可她不想解釋了。

「嗯，我們把地址給他，他就把東西拿走了。」

周東南的聲音低沉，又平緩。

當然，這並不是說她在等他的簡訊。只是他說了，她就多留意了一下。

事態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了。

成芸隨著李雲崇進屋，臉上帶笑地與來客挨個寒暄。

洗完澡hｅtuｂｏok•ｃom•cｏｍ出來，她發現手機上有個未接來電。她撥回去，周東南接了電話。

成芸開車剛出院子，拐彎時狠狠鑿了一下方向盤，喇叭清脆地響了一聲。

她回想起之前他被她抓包的那天，他還大言不慚地說他只是送東西的。

「小芸。」

「又不是什麼新鮮玩意，用得著還訂做一個么。你喜歡銀飾，北京的工藝大師有一堆，我幫你聯繫就好了。」

「這都兩個月了，才想起來要送？」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成芸笑，「我忘了。」

成芸搖了搖頭，轉身睡覺。

「哦，你們已經忘了我是誰了對吧。」成芸一手扶著方向盤，冷笑一聲，「剛剛送貨出來，就忘了客戶是誰，你們生意做得大啊。」

成芸從李雲崇家開車離開，小區裏面張燈結綵，滿是過年氛圍。

成芸把煙掐滅，說：「周東南，我知道你人不傻，你也不要跟我裝，咱們把話挑明了說行不行。」

「……沒。」

「燙到沒有？」

她與李雲崇相熟多年，她知道他的忌諱。

煙灰掉到腳上，成芸噝了一聲，彈開。

「隨你怎麼想。」他說。

「我今天要回家。」成芸拎起包，穿好外套。

「你們就是想省郵費是吧！？」

而且近幾年李雲崇年紀大了，越發地啰嗦。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他最多警告一句，現在換了路數，不警告了，全改成這種若有若無的埋怨。

「沒，我記著。」

就在那觥籌交錯的某一個瞬間，成芸忽然想到——

成芸連珠炮轟完，周東南才緩緩地說：「我就是為了你來的。」

「……」

成芸基本懂了。

天花板很高，只要一黑，就像沒有頂一樣。

「算了……」她低頭，空調在角落，暖風吹得急，把她的頭髮絲吹了起來。「東西你也送到了，你什麼時候離開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