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曹凱就曾說，有時候打牌，技術倒是其次，關鍵就是看運勢。而這個運勢，多數決定於自我的心態。

本來打得就不小，加上上一局黃了，這一局長了毛，大家都謹慎地對待手裡的牌。

成芸果真大贏了幾把。

曹凱忍不住搖頭，「大過年的散散財，通爽！」

他打牌的樂趣就在於做自己喜歡的牌，端出那種任你風起雲湧，我自巋然不動的氣勢。甚至有時候別人點炮他都不胡，只玩自摸牌。

成芸走著走著慢慢停下腳步。

天很沉，感覺要下雪。成芸無聊之中搜了搜天氣，今晚果真有雪。

她終於明白了當初周東南那句「你放心，我不會找你」的意義何在。

曹凱長嘆一口氣：「海底撈啊。」

成芸在一個十字路口站住腳步。

回去之後成芸隨便找了個由頭下桌，換另外一個人上去。

她見證了這些年這條巷子的起起伏伏。

之前兩年巷子里開過幾家精品女裝店，可最後都干不下去了。

李雲崇偶爾說起，成芸就告訴他，你那境界我不懂。

好多店在成芸來這裏工作之前就已經有了。

「今天李總殺氣太重，完全不留情。」郭佳擺著手指頭數，「這才幾圈，我已經輸他快一萬塊錢了。」

辦公室里靜悄悄的。

「我跟你打個賭。」那時他對成芸說，「以後，你也會像我這樣玩的。」

今天有點陰，明明是白天，卻不見太陽，雲不是成片的，而是一股一股，猶如攪拌過後的奶昔，泛著淡淡的舊黃色。

麻將機正在洗牌，成芸在稀里嘩啦的撞牌聲中對紅姨說：「太晚了，你先睡吧。」

抬頭，李雲崇他們還在打麻將。

郭佳聽不著后一句，緊和-圖-書著趕成芸下桌。

成芸把剛剛喝了幾口的奶茶扔了，嘴裏換了一根煙。

成芸聽郭佳提起過，崔利文家境並不好，父母一輩很窮，可以說是集全家之力供他讀書。好在寒霜數十載，最終學出了點名堂，他對父母非常孝順，工資一半都要寄給家裡。

奶精搭配著煙草的味道，簡直回味無窮。

人這麼沉默。

不過崔利文長得帥，郭佳也是真喜歡他。

李雲崇打麻將的方法跟成芸不同，或者說是理念有差別。

她覺得手很順，這種順也是有順序的。從心裏開始——心順、手順、牌也順。

這種差別經常讓人誤會。

有人贏自然有人輸，不過這麻將打得就是個開心，大家還是玩得熱火朝天。

「行吧，反正我也玩的差不多了。」成芸說著，像故意氣郭佳似地，沖她笑道：「新年新氣象，我這門開得響哦。」

如今她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往往別人辛辛苦苦打了一晚上贏來的錢，他最後一個收尾，全都出局。

郭佳擺擺手，「得了，分張吧，又黃了。」

「早晚有一天，」李雲崇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笑著對成芸說，「我拉你上這來。」

郭佳和曹凱在旁邊問什麼意思，李雲崇不答。

成芸覺得腦子裡有點亂。她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時間久了，更覺得心裏壓得慌。

她停下腳步，買了一杯奶茶。

「等等。」成芸剛好抽完一根煙，叫住紅姨，把煙掐滅在煙灰缸里。她抬頭，看見紅姨疲憊的臉色。

開始的時候成芸覺得這種打法很傻，如果一直做不了還乾等著，那不是一輸到底了。

而且就算是已經沒有機會做成他要ｍ•ｈetｕbook•cｏｍ.cｏm的牌了，他也不會湊合著胡牌。

郭佳在一邊說：「不行了，我得去個廁所轉轉運。」她就坐在成芸上家，趁著碼牌的間隙上了個洗手間。

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上午，成芸躺在床上，懶懶地翻了個身。

所以每次成芸都一聽一過。

「玩嘛，罵什麼，他協和醫院的教授，差這點錢。」

輸輸贏贏，那些面子，那點錢，他不在乎。他玩得太多了。

她覺得她需要透透氣。

成芸坐了一會，站起身穿好衣服出門。

成芸沒有驚訝，對於這個發現，她波瀾不驚。

「趕緊下桌。」郭佳在水池旁邊擠成芸，「你倆這牌霸湊對打，還讓不讓別人玩了。」

窗帘擋著外面，透著蒙蒙的光。

「你說誰湊對。」

郭佳冷哼一聲，盯著成芸說：「怎麼花錢跟掙的多少沒多大關係，這你還不懂么。有人掙得少，但肯花，有人掙的多，但寄給這個一點寄給那個一點，抱著錢跟要孵蛋似的。我家那個什麼型，你還不知道么。」

她沒有照鏡子，不然她就會知道自己的眉頭一直皺著。

成芸一直盯著自己的牌，就當沒聽見。

「你不就是想來這麼。」

成芸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最後在沙發上睡著了。

桌上人除了郭佳以外，其他的都抽煙。幾圈打下來，麻將桌邊煙霧繚繞，煙灰缸堆了半缸，紅姨過來倒掉。

「怎麼說呢，誰湊對了。」

成芸覺得鼻尖有點干，拿起柜子上面的潤膚膏抹了抹。「他打他的，我贏我的，怎麼叫湊對打。」

這是一條老巷子，成芸經常來這邊散步。

既然真喜歡，以郭佳的家庭情況，也不差這點錢了。

兩ｈｔｔｐs://ｗww.ｈetuboｏｋ.ｃoｍ.cｏm個女人熟得很，沒那麼多講究，一起進去洗手間。成芸在鏡子前抹了一把臉，郭佳過來誇張地哼哼。

李雲崇點頭，說：「嗯，太晚了，你先睡吧。我們這就不用你管了。」

成芸還盯著鏡子里自己的臉，拿手指蹭了蹭鼻尖。

其實剛剛李雲崇已經點炮，可成芸並沒有胡牌。

一人摸了一張牌，李雲崇看都沒看，只手摸了一下，就直接亮開。

按他的話說，鬧騰了一年，最後一天，也該安靜安靜了。

曹凱開玩笑似地提醒他說：「李總，成姐可已經上聽了。」

「沒整兒了，輸得底朝天。」

她想調整一下心態，最後發現全都是枉然。

可如果打熟了，你就會感覺出他的可怕。

他還有後半句沒有說完。

她甚至想到，如果她有能力，那現在一定會站在自己的面前，用她那習慣性的、帶著幾分嘲諷的冷笑看著她自己，說一句——

結果當晚預感成真。

郭佳一哆嗦。

好像越是在這樣的節慶日子，人察覺到的孤寂感就越是強烈。

成芸坐在沙發上休息了一下，樓梯拐角處出現紅姨的身影，昨晚她也很累，今日見到老態更加明顯，手裡端著要洗的窗帘，往洗手間走。

成芸開車往公司走，街道兩邊行人不多，商鋪門口很多都貼了新的春聯。成芸公司也貼了，在大門口，後勤部門買的。

成芸下床，拉開窗帘。

而更可怕的是，他這樣的打牌法，居然成功的次數很多。

成芸坐起身，拿包出門。

成芸沒有開車，走在大街上。路邊不時有與她錯身而過的行人，寒風刺骨，大家的臉上也都沒有什麼表情。

公司沒有什麼事情要處理，https://m.hetubook.com.com但在家閑著更無聊。

今天是除夕，不過成芸知道，晚上不會有什麼人來。李雲崇家的除夕夜很安靜，遠沒有前一夜熱鬧。

又過了一圈，牌到最後。

成芸喊了李雲崇一聲，「叫紅姨休息吧。」

她在奶茶店門口喝了幾口，轉頭環顧之時，發現這個地方，就是之前周東南給她的地址。

成芸打麻將手法刁鑽，攻其不備，根據自己的情況決定贏什麼樣的牌，一般上聽極快。而李雲崇不是，他的打法如果你剛剛接觸，會覺得這是一個新手，或者說是一個不太會玩的人，因為他放牌點炮都像從來不考慮一樣。

李雲崇跟她打賭是五年前的事情，直到現在，成芸還是在用她自己的方法。

後半夜兩點，牌打到白熱化。

中午的時候，成芸坐到辦公室里。拿了幾本文件，卻一點都沒有看下去。她打個哈欠轉頭看窗外，還是黃悶的色調。

一個滿番，全體出局，又要重新開牌。

她又無聊地看了一會，最後把文件扔到一邊，腦袋倒在辦公桌上。

她轉頭，額頭頂在桌子上，閉上眼睛。

因為你一定會來找我。

「不用，沒事。」

我不會找你——

這樣下去永遠沒有結果——她在心裏對自己說。因為她一直在刻意迴避那個讓她有些心煩的理由。

「他也沒少給你們點啊。」

可李雲崇看起來依舊信心滿滿，對於成芸的說法，李雲崇只表示，時候未到而已。

曹凱對於李雲崇是三百六十度螺旋崇拜，每次碰到李雲崇的事情，簡單的也給說得無比複雜，而且光複雜不行，複雜裏面還得加點玄之又玄的東西，這樣才最好。

成芸洗漱過後下樓，李雲崇還在睡。

「還不是一家和-圖-書的！」郭佳乾瞪眼，「他給你點了多少炮了！」

明明應該是一年最熱鬧的一天，可天是這麼陰，風這麼冷，氣味這麼嗆——

看這樣，這一天是出不了太陽了。

她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這回家得讓我們老崔罵死！」

成芸也想洗臉，就跟著去了。

她知道李雲崇不是故意點給她，他只是照著自己平時的風格打，可她還是沒想接下那張牌。

沒有燈，沒有陽光，屋裡一片死寂。

客人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清楚。

郭佳拖著下巴，「不是又要點炮吧！」

成芸再次邁開步子。

剛給成芸點了一炮的李雲崇被曹凱和郭佳調侃，他臉上帶著濃濃笑意，也不回嘴。

她坐在沙發上，喝水休息。電視開著，不過沒什麼好節目，成芸拿著遙控器啪啪啪地來回按，畫面一晃而過，根本就沒入腦子。

「要不怎麼說人都是跟自己戰鬥的呢。」曹凱說，「跨過自己那關，心態自然就平了，心裏一平，運勢就來了。」

郭佳杵她一下，成芸不耐地皺眉，「幹什麼。」

「……」

成芸聳聳肩，「他今天手氣好。」

她跟李雲崇說她的想法時，李雲崇只是笑笑。

又走了一會，成芸路過一家奶茶鋪。

李雲崇從來不在乎小牌，有時候明明可以很快聽牌，他也會為了做自己想要的牌面隨意拆牌。

也就李雲崇一個人，放鬆地靠坐著，按照自己的老打法，節奏穩定。

紅姨見李雲崇也點頭了，就說：「那我先睡一會，要是有事就再叫醒我。」

反而那些不怎麼衛生的快餐店、五金店，舊雜誌社存活了下來。

郭佳瞪著眼睛撞她。

她甚至沒有看到成芸。

李雲崇笑得無可奈何，「我點，也得收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