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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東南說：「沒事。」

進來。

沒人回話，成芸回頭，看見周東南坐回床上看著她。

成芸皺眉，又敲了幾下。

灰暗的天空下，陰風四起。

難道他不是糾纏么？他當然也是，只是看起來並不像。

成芸好像被他話中某些深意刺|激到了，手已經放在門口，人停下，轉頭——

周東南看了她一會，緩緩地說：「你真奇怪。」

露水姻緣——或者根本連露水姻緣都稱不上，只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一|夜|情之後，糾纏不休。

在小區的最邊上。

「成芸，今天是除夕了。」

走廊上沒有窗，雖然是白天，也很暗淡。

成芸皺眉，「什麼？」

太長時間的發獃讓她的腦子變慢了。

406——成芸自己也住過這種樓，構造她很清楚。數了一會，她找到了阿南的房子。

這一帶並不是很繁華，樓房也全都是以前的公房，最高六七層，沒有電梯。

「你真的要走？」他又問了一遍。

她狠狠地摔上門，樓道里一聲巨響，震得門口灰塵四起。

「你不祝我新年快樂么。」

成芸覺得屋裡有點陰冷，她環顧四周，在角落的面牆上發現一台舊空調，機身都泛黃了，出風口上都是灰。

「哦。」周東南從她身邊走過，在枕頭底下隨便一摸，拿出一個與牆上掛著的久空調極其般配的遙控器出來。

成芸轉身就走。

「當然要走。」

不是噁心，是憋屈。

成芸僵持著，也不說想，也不說不想。

他自然得宛如真理，讓成芸連反駁的念頭都沒有。

雖然不是他刻意，但成芸依舊感覺自己被人無形之中拿捏了，這個認知讓成芸覺得憋屈。

成芸沒有再做什麼心和_圖_書理活動，抬手就敲。

周東南把門敞開，對成芸說：「來。」

這種讓成芸覺得噁心。

成芸也沒興緻問了，多少又如何，她留給他的錢足夠他在北京生活。

成芸發獃發出了境界，完全忘我，以至於她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來了。

或許是發現屋裡沒有坐的地方，周東南轉身開始收拾床，他把內褲撿起來，又把被子疊了疊，然後開始鋪平床單。

她都不想細究自己到底為什麼把那個地址記得那麼清楚，哪條街，哪條道，甚至哪號樓，哪單元，幾層……她通通都記得。

屋很小，一室戶，大概四十多平，廚房在進門右手邊，非常狹小。房間沒有什麼傢具可言，東西很少，一張小桌子，一個凳子，桌子上放著吃過沒有洗的碗。

「你不想進來？」周東南問。

也不知道是什麼，把這一切凝固了。

成芸側過頭，不與他對視，低聲說：「我走了，你也快點走。大年夜的不回家，跑這麼老遠的地方來，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周東南跟這些人不同。

成芸目不斜視，悶頭往上走。

「不然呢，你告訴我留下幹什麼？」

周東南朝她這邊走了幾步，成芸被他堵在牆前，他神情普通，語句平淡。

「你看見我，馬上就要走。可我不在的時候，你又甘心地等著。」他一邊說一邊站起來。

一想到這一點，成芸又有點覺得憋屈。

「回去——！」成芸盯著那道身影，大聲吼道：「回貴州去！」

路邊有一個農貿市場，過年期間人格外的多，出出進進的顧客手裡提著一堆袋子，裝滿了年夜飯要用的材料。

周東南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和_圖_書是這樣一幅畫面。

成芸活過來了。

門關上，成芸回過神。

「你上哪去了？」

成芸急促地呼吸，胸口大起大落，她不再看他，轉身離開小區。

可又如何？

成芸這才看見他手裡拎著幾個塑料袋，裏面土豆黃瓜的裝了一堆。

她眼神犀利，周東南愣了一下，才張了張嘴，說：「今天是除夕，我買了菜，還有煙。」

成芸踢開炮仗，深吸一口氣，上樓。

每一樣東西上都會流過時間，可結局卻不同。有人悉心照顧，東西就會有一種優雅的沉澱感，而反之就是像這裏一樣，滿是骯髒和破敗。

周東南不說話，看著她。

不知道是隔音效果太好，還是這裏沒什麼人住，整個樓道安安靜靜，靜得成芸都能聽清自己的呼吸聲。

街道上的車輛行人來來往往，成芸卻覺得一切都定格了，就如同她的大腦。

鑰匙孔就在成芸身邊，他一伸手過來，成芸唬得一激靈。再凝眸，周東南的鑰匙已經插了進去，他一邊擰，一邊抬眼，與成芸對視。

天際氤氳，黑雲壓境，上下之間，一片暗濤洶湧。

女人的身影像是一張黑色剪紙，菱角分明。

周東南又問：「你要找什麼？」

她來到床邊，一手掀開被子。

周東南說，「我去市場買了點菜。」

相反，電話是她先打的，上門也是她先來的，甚至於當初他現身北京也是她一雙毒眼率先發現的。

路口處，成芸深吸一口氣，冷風入肺。

成芸往桌子那看看，桌上沒有空調遙控器。

床上有一條三角褲衩，不知道穿沒穿過，反正被被子壓得皺皺巴巴。

成芸沒有馬上上樓，她先站在樓下，仰著脖子數ｈｔtｐs://ｍ•ｈｅtｕｂoｏｋ•cｏm.ｃom。

地上堆著沒有洗的衣服，床上的被子掀開一半，被子和床單上的褶皺密集而有序，只消一眼便可以輕易看出這個男人離開床時的動作。

成芸這邊胡思亂想，周東南已經收拾好床了。

成芸總覺得他想說的根本就不是這個，可是什麼，成芸又不想問，這種矛盾讓成芸焦躁起來。

她大喊出聲，周東南只是看著。

三聲，又輕又快。

周東南把門打開，說：「進來。」

她幾乎一路跑下樓。

床是雙人床，很矮。成芸站在床邊，有點冷感地想象著周東南躺在床上睡覺的樣子。

還是沒動靜。

他就跟路邊的雜草一樣，毫不起眼，可隨處都在。

成芸邁步，往一處居民區走。

「空調遙控器。」

成芸回過神，看著已經被撫平的被單，說：「不坐了，我這就走了。」

屋子就在旁邊，朝南，就算陰天也比走廊里亮堂。可成芸像較著一股勁一樣，就是不往那邊看。

屋子很舊，打掃得也不怎麼乾淨——試想一個來京打工的單身男人的住所，能有多乾淨。

成芸在他身後看著，忽然開口問：「你這房子多少錢租的。」

而且關鍵的是，房子錯落不齊，又年代古老，很多小區和樓棟門口的牌子都沒了。成芸找了半天，才找到阿南說的那一棟。

周東南也只是在看見成芸的一刻頓了頓，然後走過來，掏出鑰匙開門。

廚房的水聲息了，周東南從裏面出來，成芸看過去時，他正好在甩手上的水。

「你就沒條手巾？」成芸有點嫌棄地看著他，「這天你就這麼隨便地晾著，你不怕凍裂了。」

成芸說：「怎麼，還不能告訴我？」

成hetubook.com.com芸抿著嘴，「除夕又怎麼樣？」

按了一下，空調打開了。

周東南看見這個場面，也有點無言，他撓了撓自己的臉，對成芸說：「我屋子有點亂，沒有收拾。」

在這個市場後面，是一片居民房。

「……」成芸無語轉頭。

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她是誰，也曾有人把花送到成芸家裡，渴望繼續發展，都被成芸幾句話趕走了。

周東南彎著腰，雙手按在被子上，沒有回答。

成芸一邊仰著脖子看，一邊挪動步伐，結果一不小心差點絆倒。她低頭，看見一根點完的炮仗橫在地上。

「你真要走？」

夏日的暖陽，十二月的飛雪。

只是進來。

走了幾步，她看到一扇不起眼的門。

他話還沒說完，成芸已經奪門而出。

樓道里很陰，也很擠，好多常年不用的東西堆在角落裡，上面落了一層厚厚的灰。樓道的牆也很臟——倒不是說有人塗塗畫畫，這種臟更多的體現在時間上。

有些事情，不需要過多解釋，僅僅一個畫面就夠了——周東南把手裡的塑料袋拎起來，對她說：「我去市場買了點菜。」

成芸在樓梯口觀察了一會後，拐到樓道裏面。

「成芸——」

她不是沒碰到過這種情況。

成芸怔住了。

成芸吸了一口煙，低頭看見皮鞋的鞋尖。她輕輕滑動，抹開地上的一層灰，盯著地上胡亂畫出的團，成芸入了神。

成芸一直以為，就算是周東南情迷，抱著點不切實際的想法來北京找她，也只是一時衝動而已。就算是周東南電話里明確地說他不走的時候，她都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

屋裡沒動靜。

周東南手下沒停，還在收拾，「沒多少。」

「新年和*圖*書快樂。」成芸很快地說出口，看也不看他，轉身就往門口走。

樓上的一聲呼喚，終於讓成芸回了一次頭。

不在啊。

她從打開的窗子里看到他的影子，只可惜有點遠，看不清楚，只有模糊的灰色衛衣。

人已經進來了，再出去未免矯情。成芸看著周東南的背影，撇了撇嘴。周東南進屋后把買來的菜放好，成芸就在屋裡轉。

阿南說他住在四層。

成芸扭頭，周東南還是剛剛的樣子。

來到四樓，成芸在樓道口站了一會。

成芸嗯了一聲，表示看出來了。

樓頭的一家，屋型把山。

他脫了羽絨服，裏面是一件灰色的衛衣，下面是深色牛仔褲，肩寬腰窄，微駝著背坐著更顯出一股獨特的男人味道。那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上神色平淡，黑漆漆的眼睛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成芸。

成芸翻身，靠在門邊上。她從懷裡掏出煙，點了一根。

屋裡又安靜了。

可今天來了，她發現不對。

不是進來吧，也不是進來嗎。

可他就是在這。

周東南把沒有拿鑰匙的那隻手往上提了提。

周東南見成芸半天不說話，嘀咕了一句：「別站著了，外面太冷了。」就伸過手，直接把成芸拉進屋。

成芸直起身，兩人大眼瞪小眼，成芸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除了那天給她送東西以外，他沒打過她的電話，沒有詢問過她的情況，明明他住的房子離她的公司只有十分鐘的距離，可他也不曾來她的公司找她。

到了院子里，她腳步還是沒停。

但是絕大多數時候，成芸不會留給這些男人任何跟自己真實身份有關的信息。

「過來坐一會吧。」他說。

成芸不得不承認，他還是有那麼一點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