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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什麼？」

「你別再喝酒了！」

白璐來的時候，許輝已經到了。

他走後很久，白璐才回過神，反應過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滲了薄薄一層汗。

開闊的視野能稍微舒緩她的緊繃感。

白璐性格內斂，平日不太會以這樣的力度推門，皮姐從電腦里抬起頭，看向後方。

頓了頓，白璐沒有詳解，「總之對不起，我不該那麼做。」

「沒什麼。」白璐低聲說。

「好勒。」黃心瑩一拍手，「聚餐費用一個人五十塊錢。」

許輝又點了根煙，看向白璐，說：「人已經走了，沒必要說什麼了。」

她緊張了。

為了圖方便，大家決定只包白菜豬肉的餃子，餃子皮是在超市買的現成的，餡要現做。

她不習慣這樣的交流。

許輝垂著頭，看不清臉，可白璐依舊一眼就認出了他。

「海報他們看完說什麼了么？」

「你恨我。」手在身旁緊握，白璐對許輝道，「你怎麼才能咽下這口氣。」

白璐本想勸一句，讓他不要酗酒，可開口前的一刻，她又不知道自己要以什麼樣的口吻和身份說出這句話來。

味道太濃了——許輝身上。

這種感覺有些像去考一個肯定不會通過的測試，或者參加一場註定不會勝利的戰爭。

他站住腳，回頭。

現在這種毫無腹稿就赤坦相迎的局面，讓她坐立不安。

白璐沒有看表，她知道自己沒有遲到，但她也不想跟他辯解。

許輝冷淡地看著她，半晌不屑哼笑，轉身離去。

「室長回來啦。對了，咱們硬碟沒有忘在店和*圖*書裡，我在你桌子上找到了。」

許輝緩緩動作，掏出一支煙點燃。

許輝淡淡地說：「你叫我出來，就是坐著的？」

如果把生活當做題目，那此時的情況一定是道大型證明題，需要極其細緻的分析才能梳理出答案。

又靜了一會。

白璐抿嘴，不待他笑完已經轉回頭，望著遠處的噴水池。

他肩膀消瘦，背影單薄，白璐看著看著，忽然腦子一熱，站起身，沖他大喊了一聲：

探頭進去看皮姐，「皮姐，一起來嘛。」

他坐在雕塑後面的一條椅子上，手臂張開，搭著椅背。

的確沒道理拒絕，白璐點頭，「嗯，我們四個都去。」

話還沒說完，身後的門被敲響。

周六沒人喜歡早起，男生被班委強制抓了幾個當勞動力，搬菜搬物品，好在許輝的店離得近，過條馬路就是了。

那一聲吼讓白璐頭腦通暢起來，一時間許許多多的回憶都擠進腦海。

逆著噴水池微弱的光，白璐看不清楚他的臉，也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

許輝聽了話，哼笑一聲。

許輝把煙扔了，起身要走。

一切都與平常一樣。

白璐寢室是在下午兩點的時候到了店裡，屋裡已經去了十幾個人了，門口黃心瑩在做卡片，看見白璐她們進來，一人手裡發了一個。

許輝點點頭，「知道了。」

手指疊在一起，白璐低垂著頭，說：「別再喝了。」

他轉過頭，等著她說話。

白璐凝視著他，許輝接收到她的目光，冷笑一聲，道：「你該說的不是已經說完了么，還是——」m.hetubook.com.com頭微微側過，挑眉，「沒說夠？」

「哪樣？」許輝開口問。

白璐轉頭開門，黃心瑩穿著淺色弔帶裙子，頭髮高高紮起，露出寬亮的額頭，因為天氣熱，臉上透著隱隱的紅。

「……什麼？」

「對不起。」她知道無力，但也只能這麼說。

「行了。」他很快打斷白璐，語氣平靜。「阿河跟你說的？」微不耐地蹙眉，「……有病。」

一張淡定臉，「室長，全聽你的。」

周一到周三，白璐一節課都沒聽進去。

大清早睡不了懶覺去扛白菜，誰都不樂意。有人跟班長黃心瑩抱怨，黃心瑩一句話堵回去，「那女生來搬，你們做飯呀？」

白璐嘴唇輕顫，還好夜色擋住了。

白璐叫他，許輝反應有點慢，仰起頭。他應該是剛洗完澡出來，髮絲沒有完全吹乾，尚有重量，垂在額際。

此時聽到許輝的名字，白璐心裏說不出的感受，黃心瑩見她停頓，馬上說：「你得來呀，你們不是跟他的店有合作，不去怎麼能行。而且很好玩呀，我們自己做飯，包餃子！怎麼樣，來不來？」

掙脫過去？過得很好？

白璐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但她說不出口——她已經被羞辱過一次了。

終於，白璐問了一句：

許輝是個講究的人，或許這是有錢人的通常特點，不管看著再邋遢，他的吃穿用度還是比一般家庭出來的孩子精緻許多。

冰冷天地間，一聲淺淺的呼吸。

「我做得太過分了，一開始我沒想過會是那樣。」

白璐胸口發沉。

黃心瑩www.hｅtuｂoｏｋ.cｏｍ.ｃｏｍ又看回白璐，眼神里有天然的疑惑。

「許輝。」

「兩人之間，最後犯錯的那個永遠低人一等。」

敗亡在所難免。

「許輝！」

最後的最後，時光凝固，所有一切都化成了那個無聲的電話。

對於白璐而言，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都是劃在一定範圍之內的，但凡要涉及更深層面，必然經過謹慎考慮。

一入座，她就感覺到不對勁。

紙片拿在手裡，白璐往裡面房間走。

「整人用的。」

這是個套間，裏面的房間有張雙人大床，搬完東西的男生在屋裡看電視吹空調。

椅子旁是濃密的灌木叢，夏夜有蟲鳴叫。

兩年前的過往，他的笑和眼淚。還有幾天前，孫玉河大聲說的「他現在過得很好」。糅雜著此時蒼白的臉色，刺鼻的香水，清瘦的剪影……

早在幼兒園的時候老師就講過《狼來了》的故事，溫言細語地告誡孩子失去信任的可怕。

過了一會皮姐她們也進來了，眾人放下包，去洗手間幫忙洗菜。

他聽都聽不清楚。

對於大三的學生來說，聚餐遠比考試吸引人。還剩一周時間，數學課代表就已經開始計算要買的肉和菜的比例了。

他不可能把香水噴成這樣出門，除非——

老幺問：「幹嘛的呀？」

轉身離開，手隨意插在褲兜里。

「喏，晚上做遊戲用的，匿名在上面寫東西。」

皮姐心裏也是想去的，她不知道白璐為什麼猶豫，但秉承著517一致對外的管理理念，皮姐沒有馬上表達看法。

她看wｗｗ•ｈｅｔubｏｏｋ.cｏｍ•coｍ向他，「你是為了我來的么？」

不說清，見面就沒意義。

白璐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最後一刻，白璐在英語參考書上飛快寫了一句話，泄氣一般，力透紙背。

白璐吸了一口氣，緩緩搖頭，「沒有，就照這個弄吧，明天我去——」

「聚餐？」

皮姐看韓劇，老幺聽歌翻漫畫，老三照例出去跟大劉約會。

火焰在余光中一亮一滅，白璐接著說：「我還沒正式跟你道過謙，那個時候、那個時候……」白璐回想當初，也覺得有些難以出口。

白璐無聲地點點頭。

「你為什麼來杭州？」

他坐在椅子正中央，而且沒有要讓開的意思，白璐看了看，只能挑稍微空大些的左側坐下。

校門口的廣場後身人很少，有一個小型的噴水池，旁邊是一個巨大的金屬裝飾雕塑。這裏地界開闊，燈光暗淡，偶爾會有些閑聊和散步的人經過，彼此錯身，互不相識。

這不是她常有的狀態，調節了三天也沒有成功。

還是那句話，再堅持一下。

沒有信任，真心也不值錢了，許多話說了也是徒增猜疑，平添嘲諷。

白璐走過去，他一動不動，好像睡著了一樣，長腿微張，彎曲的腹部隱約能看見金屬的腰帶扣。

許輝：「你覺得呢。」

「坐吧。」許輝說。

「寢室長？璐璐？在不在？」是黃心瑩。

「你兩年的時間里都沒有跟我道過謙，現在說這些，覺得有用么。」

「許輝，你弟弟——」

她處在一個紛亂複雜的狀態里，腦子裡乾涸一片，時不時地胸悶氣短，焦躁不堪。

「許輝。https://www.hetubook.com.com」

「來跟你們說個事。」黃心瑩手裡拿著一個小本子，「班裡在統計聚餐人數，你們寢室參加嗎？」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有品位的人。

不對勁吧。

「是的呀，就在許輝的店裡。」黃心瑩說，「房間我都看好了，最大的那個。」

寢室門被推開。

白璐微微側頭，看見許輝眼角發紅，唇色淺白，眼睛沒有神采。

「……許輝，兩年前的事，我很抱歉。」

她知道他用香水，上一次她也聞到了忍冬的味道，只是那次清雅淡然，沒有這一次這麼濃烈，濃烈到刺鼻。

白璐搖頭，「沒事。」

其實她道過謙，在那個煙花燦爛的除夕夜，可現在都不重要了。

心裏這樣想著，手卻已經做好準備，緊握成拳。

他的身形在夜色里，格外好辨認。

周三，她在自習室里坐了一個下午，最後在太陽即將落山之際，終於悟出了一個道理。

白璐說：「怎麼了？」

寫完之後，她合上書，背包離開。

「哦……」他真的是剛剛注意到白璐，「你來晚了。」

許輝彈了彈煙，「兩年了。」他的聲音比起從前低啞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也跟酒有關。

「隨便，到時候做遊戲挨個上去抽，抽到什麼就做什麼。啊！別寫太過分啊，跳樓什麼的就算了。」

「周六我們班在你店裡聚餐，黃心瑩說可能要借廚具用。」

白璐腦海中浮現出那些瓶瓶罐罐，4.9%的奧丁格啤酒……

他心有怨恨，白璐想，他不甘心就這樣相信她。

皮姐感覺有點不對，摘了耳機，「怎麼了？」

可時間太緊了，什麼都來不及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