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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女人嘴角抿成一條線。

談了沒幾句，女人嗤笑一聲，「你們覺得廠房設計很簡單？」

葉徑看她好像又睡著了，沒有多說。他拿起枕頭墊在她的左肩，再撥了撥她的劉海。

「可我都不能做設計了……」她低下聲去。

張偉卓驚艷了一下，然後不甘願地點了頭。

葉翹綠瞄了葉徑一眼，低下頭。她想了好幾天，要是自己殘疾了，拖累著他，對彼此都不好。

她望著繪畫中的他。

一時間，她的自信全沒了。

劉良和張偉卓面面相覷。所里很久沒有接過廠房的設計了。廠房都是大空間，滿足生產線流程即可。是個低難度的設計類別。

「小綠，還疼嗎？」

「媽媽，我好痛……」

「那你的能力肯定比她更好。」女人疊起腿，托起腮。

葉呈鋒和施與美不在她面前說起右手的事。二老現在的心愿和葉徑一致，人活著就好。

女人笑了，紅唇彎起，「我有一個項目要開發。聽說你們所的葉工方案設計能力卓絕，來拜訪一下。」

但是手臂依然抬不起來。

葉徑放下水盤，「事故的原因想聽嗎？」

葉翹綠神奇地發現，與他聊了這麼些話，手上的疼痛有所減輕。這樣一對比，確實是背部的傷更慘。

「哦，窗邊那個？」所長莫名，「我以為是小葉家屬啊。」

右背很疼，手指被壓處更是錐心刺骨。她不停地哭喊。

「能不能好還不知道呢。」張偉卓冷諷。

如果她那時候不站在那裡就好了。

「哦，那——」

有人要來抬她。

葉徑輕聲問：「手今天疼不疼？」

她咬了口小番茄。

「嗯。」他起身，「要不要把頭換個方向？趴太久了不舒服。」

「來，你最喜歡的小番茄。」葉徑拿著果盤遞過來。

「疼在我和圖書心，你當然看不出來。」

葉翹綠沒有等到醫生的到來，痛得失去意識。

她的傷不能痊癒的話，他就要帶著傷員過一輩子了。心高氣傲的天之驕子能忍受幾年呢。

這顆甜了。

她搖頭。其實挺疼的。

張偉卓拉了劉良進來。

她聽到了媽媽的聲音，近在耳畔。

「對對，被石頭砸到了。躺醫院一個禮拜了。」

「算了，我等葉工康復吧。」

張偉卓便解釋了那天的情景，說完問道，「你這趟來意是？」

所長笑笑，「好好休息，工作的事別擔心。」

葉翹綠趴在床上，歪著頭抬眼, 「媽媽……」

「那我要去討回公道！」葉翹綠的右臂垂在一側，左手握成拳。

「葉徑，你為什麼看起來都不心疼我的樣子？」

她一直記著爸爸的話，樂觀向上，豁達開朗。葉徑這個負心郎她都沒有記恨。

醫生：「沒有生命危險，手臂和背部要看後續治療。」

「有我在。」建築師靈動的是思維，只要她活著，他當她的手也無妨。

葉徑靜靜坐到病床前，撫了撫葉翹綠的臉。

「我都休養這麼久了，為什麼右手還沒有好轉？」她多日來的擔憂掩飾不住，「是不是以後都好不了了？」

走出醫院，他問：「那個來找小葉的女人是不是不理會了？」

然後看著她進去手術室。

他心痛難忍，握著她的左手親了親。

施與美低泣道，「如果傷到了手，小綠就不能當建築師了。」

「師傅談不上，教了一點東西給她。」

「濕貼花崗岩牆磚，外掛電視機，空鼓脫落掉下來的。」葉徑語氣很冷。

女人向所長說：「這是我名片，葉工回來了，記得通知我。」她翩翩離去。

葉徑撫撫她蒼白的唇。「你不要想太多hｅtｕbｏoｋ•ｃoｍ.cｏm，你的腦子也不適合想太多。你只要記住，不管你傷哪了，我們以後都要結婚。這裏治不好，就去其他醫院。國內不行，我帶你去國外。」

如果她跑的方向再往左一點就好了。

醫生出來后，他只問一句：「有生命危險嗎？」

「醫生說這能吃嗎？」她在他們面前表現得依舊樂觀。

葉翹綠在公司留下的警急聯繫人是施與美的號碼，施與美第一個接到通知。

施與美點頭，扶著女兒的頭，「老葉正在趕過來，沒事，小綠不怕。小徑，出去問問護士，止痛針怎麼還沒來啊？」

經過休養，她在別人幫助下勉強能坐，至少沒趴著那麼難受了。

道理她都懂，只是心裏這道坎過不去。

「我給你去，你好好休養。」

女人看看他，「你是葉工的師傅啊？」

然而，葉徑很平靜，拿了顆小番茄塞進她的嘴裏，說道：「傷筋動骨一百天，你才養了十天。而且，你傷得嚴重的在背，不是手。」

中途醒來，是在救護車上, 她趴著說不出一句話。

她想畫他啊……

「怎麼砸到的？」

據說人類的抗痛神經是可鍛煉的。

可是她現在豁達不起來。右手麻麻地疼，背上彷彿仍有重物下壓的無力感。

她終於說出來了。她一時沒控制住就說出來了。葉徑接下來就會對她傾訴情衷，「我不許你胡說！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然後緊緊地抱住她。

「是啊。」葉翹綠當時覺得自己真的會死，太疼了。而且衣服都被血染紅了。「所長，你看我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我……」

仍然惆悵。

她想問，她的右手怎麼樣了？對將來握筆有影響嗎？可她明白，要是她問了，葉徑只會安慰她說慢慢恢復。愛護她的人講的話都和_圖_書是類似的。

葉徑是第二個。

「再看吧，如果她再來的話。」

「我畫不了畫了。老師都說我的鋼筆素描特別好……」越說越低聲。

說了些安慰的話，所長還提前把獎金給發放了。

她要說了，他肯定要凶她。然後嘶吼說，「你為什麼要放棄你自己？」

施與美握起女兒的手，「怎麼小綠變得和小徑一樣了？」

葉翹綠拿起一顆，放進嘴裏。唔，平常甜甜的味道現在冒著酸澀。

「放心，我不走。」

設計所租賃的那棟辦公樓十幾年了，當年的裝修公司葉徑正託人去查。究竟是圖紙的錯誤還是施工隊偷工減料，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當然了，她不敢和他說。

「暫時讓她休假，三個月之後看看吧。」

他輕輕抬起她的頭，幫她轉向另一邊。

反正他這輩子沒有遠大的志向，想了二十幾年，只想明白了一件事。她要當建築師，他一定會讓她實至名歸。

張偉卓立即邀請女人進接待室，「我們所里方案強的不止葉工。葉工是跟著劉工學習的，我們劉工算得上她師傅，他這會在，我叫他來。」

葉翹綠氣呼呼地看他，「如果是你受傷——」頓住，「呸呸呸，你不會受傷的。」

「我在。」葉徑俯身，「要換姿勢嗎？」

施與美說道，「小徑，我回家收拾過夜用品，你在這看著。別走開啊，留意著針水。」

施與美追問著，「手會有影響嗎？背上呢？」

「男朋友也不是這麼當的，要哄哄要抱抱啊。」她鬱悶。

劉良看了眼女人，在她對面坐下，「你好，我是劉良，所里的建築負責。」

「嗯……」

劉良欲言又止，看看所長的臉色，最終沒有再說。

「還裹著紗布呢，也不好動吧。那誰當時拍了視頻，m•ｈｅtｕbｏｏｋ.ｃｏm.ｃom最大那塊磚把地磚都砸出縫來了。我看著都滲人，幸好沒砸到小葉那。」

匆匆趕來，那前幾天對他得意洋洋的她，癱著半個身子，臉色慘白到可怕。她背部失血過多，手臂骨折淤腫。

女人話音未落，張偉卓加了一句，「她現在在醫院躺著。」

葉翹綠寡言了不少，有時獃獃望著右臂，愁思消沉。

葉翹綠暈沉沉的，說了幾句話就乏力，閉上眼睛。

葉翹綠望著窗外遠處的高架橋，再度閉眼。

卻聽得一人喊著, 「不要亂動，萬一有骨折什麼的, 等醫生來吧, 以免二次受傷。」

護士低下頭，「沒事, 很快就到醫院了。」

她感覺到了他的動作，心中既喜又悲。

「我知道，我知道。媽媽也痛。」施與美眼淚掉了下來。

她瞪大眼。她猜想了很多種可能性，最終指向是豆腐渣工程。

「各有所長吧。」

這幾天，葉徑明顯感受得到葉翹綠的沮喪。她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她的情緒。

「你背上的傷不能碰，抱不了。」

晚上，她恢復意識, 睜開了眼。

女人撩著頭髮，「我要建一座工廠。」

劉良將所長喚了過來。

葉翹綠脖子歪久了，頸部僵著難受。她自己轉不過來，喚道：「葉徑，葉徑。」

「沒有說不能。」

「嚇死媽媽了，嚇死媽媽了。」施與美美眸泛紅。

劉良點頭，忽地問道，「剛剛在病房的是進林新來的葉總啊，他也來探病？」

「那個人態度傲慢，看著不像小葉的朋友。」所長嘆道：「小葉現在受了傷，我看那手不好恢復啊。沒見到剛剛垂著不動嗎？都十幾天了。一點好轉都沒有。」

葉翹綠過往的歲月中, 無憂無痛, 最難過的是懂事起知道自己沒有媽媽。第二件則是葉徑當年的離去。

來了很ｈetubook•com.cｏｍ多人, 大家七手八腳地搬開磚塊。

葉徑緊繃的弦鬆了。

女人打量著接待室，優雅地坐下。

劉良道：「壓到你的磚塊是邊角位的，尺寸不大，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醒了醒了。」

所長笑，「不是設計簡單，是功能簡單。」

「也許吧。」畢竟都姓葉。走了沒幾步，劉良繼續問，「所長，那個女人的項目要不要爭取一下？下半年沒新項目啊。」

葉徑點頭，問護士要了圓珠筆和問診紙，坐在床邊繪畫。

劉良詢問了女人項目地塊的位置、面積。

「想畫什麼？我當你的手，你讓我怎麼畫我就怎麼畫。」

「背上呢？」

她眼淚奪眶而出，「葉徑，我好痛。」

從他的角度他是想進新項目。養家糊口，收入越高越好。不過那個女人確實奇怪。

劉良答應了一聲。

爸爸說無論遇到什麼事，心態好就一切都好。

她還是搖頭。背就更疼了。

葉翹綠在等待著腦海中的畫面。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工人在裏面幹活的房子。」

她是大前天來的，妝化得很濃，看不清本來面貌。

隨著救護車的一個急剎, 葉翹綠下巴撞了一下，又昏了過去 。

無奈詞典中有如果二字，現實卻無法實現。

過了兩天，所長和劉良來探病。

她踏進設計所，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張偉卓，開口即問：「你們所里是不是有個叫葉翹綠的建築設計師？」

她從小沒有媽媽，爸爸教育她長大要像媽媽一樣善良美好。

如果她再在辦公室坐一會兒就好了。

「你思路還在，怎麼做不了設計了？」

葉翹綠再轉眼, 葉徑坐在凳子上，神色陰沉看著她。

「工廠？」劉良和張偉卓都愣了下。

「你畫一下那個高架橋。」她左手一指窗外。

正說著，護士便進來了。